91视频专区免费看_亞洲高清在線播放_一级毛片久久久_女友被粗大的猛烈进出_亚洲黄色操B网站_免费亚洲欧美精品_欧美小屁孩cao大人在线播放_大陆国产乱人伦a_2023国产精品视频_免费国产vā在线观看视频

背景
18px
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14章

    長庚啞聲道:“這是怎么弄的?”

    聾子一開始沒聽清,長庚便捉了他的手,一字一頓地在他手心又寫了一遍。

    顧昀愣了愣,一時想不起來了。

    長庚將他琉璃鏡上的水汽擦干凈,架回到顧昀鼻梁上,深深地凝視著他,打手語道:“義父,我們一人坦白一件事好不好?”

    顧昀一皺眉。

    長庚:“你對先帝感情深厚,想親他、抱他、與他耳鬢廝磨地糾纏一輩子嗎?”

    顧昀失聲道:“什么?”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先帝那張總顯得悲苦橫生的老臉,當場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好,你回答了,到我了,”長庚一臉清心寡欲地說道,“我想。”

    顧昀:“……”

    他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長庚這個“我想”指代了什么,雞皮疙瘩當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寒毛快要豎成刺猬了。

    “無時無刻都想,做夢都想,現(xiàn)在特別想……還想一些其他的事,說出來怕臟了義父的耳朵,不便提起�!遍L庚閉上眼睛,不再看顧昀,自顧自地比劃道,“要不是彌足深陷,怎么配算是走火入魔?”

    顧昀噎了良久,干巴巴地說道:“……你還是跟和尚多念念經(jīng)吧�!�

    長庚道:“這話你要是五年前對我說就好了,說不定當時放下,就沒有今天的事了�!�

    可是那么多日日夜夜過去了,那么多只有反復念著顧昀的名字才能挨過的噩夢與泥沼,他一直飲鴆止渴——

    早就晚了。

    吃屎都趕不上熱的的安定侯呆愣良久,也沒回過神來,他震驚地想道:“五年前我以為你還是個吃奶的小毛孩子!”

    “那我問下一個問題,”長庚緊閉雙目,“義父覺得我惡心嗎?”

    顧昀又是好久沒吭聲,長庚的眼睫劇烈地顫抖了起來,手掌不由自主地在袖中收緊了——顧昀方才身體的本能反應是騙不了人的,那種明顯的不適分毫畢現(xiàn)地從他的雞皮疙瘩里泄露了出來。

    顧昀或許能理解他的心,但是恐怕永遠也無法理解他的欲望。

    長庚聽見了水聲,是顧昀上了岸,披起衣服。

    顧昀嘆了口氣,伸手在長庚肩上拍了拍,平靜地避而不答道:“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長庚嘴角微卷,可能是打算露出個微笑,但是失敗了,只是幾不可聞地說道:“我知道,我不會讓義父為難的。”

    顧昀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好一會才覺得自己有點緩過來了,正要開口說話。

    忽然,他感覺背后有一道異常凌厲的風針似的刺向他后心,方才被長庚放在一邊的酒杯反射了一道尖銳的光。顧昀尚且來不及做出反應,長庚已經(jīng)撲向了他。

    長庚一把摟住他往旁邊滾去,手臂一緊,同時,顧昀的狗鼻子聞到了一絲細細的血腥味。

    一支尾部白汽未散的箭擦著長庚身側(cè)而過,袖子應聲而開,一下露出了里面被擦傷的皮肉。

    長庚一抬頭,只見靜謐的溫泉小院外,尖銳的金屬色一閃而過,是個‘輕裘’!

    可溫泉別院和北大營相距不過五里,快馬不必加鞭,片刻就到,這刺客哪里來的?

    刺客一擊不得手,但還沒完。

    夕陽沉甸甸地往下墜,方才放箭的輕裘甲驀地從另一邊的院墻躥出。

    他腳下蒸汽蒸騰,人如一道閃電,轉(zhuǎn)眼已在近前。顧昀一把推開長庚,伸手竟從方才放酒的小桌下面抽出了一把鋼刀,手腕翻轉(zhuǎn)間,已與那刺客過了兩招。

    顧昀的功夫是赤手空拳時跟鐵傀儡周旋時練出來的,縱然輕甲也燒紫流金,他卻并沒怎么放在眼里,可是兩招過后,顧昀突然驀地往后退去——他驚愕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竟然在抖,鋼刀那一點重量竟讓他有些不堪重荷。

    長庚一眼便看出不對,伸手接住他,同時握住了他的手腕,就著他的手提刀,狠辣精準地自那刺客下巴捅了進去,刀尖一直別到了刺客的鐵面罩,“當”一聲響,血霧噴了出來。

    長庚看也不看他,手指立刻滑到了顧昀脈門上,沉聲道:“有人給你下藥�!�

    顧昀胸口一片發(fā)麻,心臟隨心所欲地亂蹦起來,他“唔”了一聲,一時有點喘不上氣來,微微的麻木感很快往四肢流去,這讓看不清也聽不清的顧昀心里一緊。

    “沒事,”顧昀急喘了兩口氣,“恐怕沒完,你……”

    這張烏鴉嘴話音沒落,墻頭上突然竄上來十來個的輕裘甲,與此同時,守在別院外面的侍衛(wèi)也被驚動,應聲而起。

    那些刺客不知腦子里有什么病,眼見刺殺失敗,竟還不肯敗退,找死似的迎著家將們蜂擁而上。

    安定侯府的侍衛(wèi)都是家將,戰(zhàn)場上退下來的,與那些看家護院的打手不可同日而語,進退有度,機動性極強,長庚只掃了一眼一邊倒地戰(zhàn)場,便將顧昀扶到了一邊:“義父……”

    顧昀豎起一根手指在他嘴邊,隨即拍了拍他的肩,輕輕托了一下他受傷的胳膊,示意他先管自己。

    長庚沒理會,干脆跪在一邊,按住顧昀的手腕,此時,顧昀的脈象已經(jīng)沒有方才那么紊亂了。長庚努力定了定神,想起顧昀是個常年的藥罐子,比一般人抗藥性強得多。

    要徹底放倒他也沒那么容易,想來剛才是被熱水泡得,那一點藥效才一下子發(fā)了出來。

    這時,院里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整個山莊都為之震顫,連半聾的顧昀都聽見了。

    只見交手不過片刻,刺客已經(jīng)被訓練有素的家將們制住,就在統(tǒng)領(lǐng)下令要拿人的時候,所有的刺客竟同時將輕裘上的金匣子捅穿自爆了!

    顧昀瞇起那雙不太管用的眼,壓低聲音道:“死士……”

    統(tǒng)領(lǐng)一邊命人救火,一邊跑到顧昀面前:“屬下無能,請侯爺和殿下先行退避。”

    顧昀卻沒吭聲,仿佛還在出神。

    一時間,他經(jīng)年褪色的舊回憶被血淋淋的扒了出來,帶著歷久彌新的張牙舞爪,猙獰地豎在了他面前。

    那年關(guān)外的天刮著充滿殺意的風,滿目玄鐵之地是蒼茫蕭條的草原,大批的禿鷹徘徊不去,馬行高草中,隔著幾步就能踢到一塊帶著野獸齒印的白骨。

    還沒有桌子高的小顧昀正因為一點小錯被老侯爺罰,早飯也不許吃,在營中扎馬步,每個經(jīng)過的將士看見他都會忍不住笑,笑得那從小就自尊心過剩的孩子眼淚一直在眼眶里轉(zhuǎn),死撐著不肯掉下來。

    那時戰(zhàn)事已經(jīng)平息,十八部落進貢的紫流金已經(jīng)入了國庫,神女也封了貴妃,一切原本那么平靜——

    可是突然,一個巡防的將士毫無預兆地倒在了小顧昀身邊,身上還穿著重甲,沒有一點傷痕。接著,他院子里的侍衛(wèi)一個接一個地倒下,而外面突然傳來震天的喊殺聲。小顧昀從來沒見過這種陣仗,一時幾乎嚇傻了,本能地想去找武器。

    可他實在太小了,兩只手也舉不起哪怕最輕的刀。

    那天闖進來的也是一群身著輕甲的死士,他們行動如風,神魔似的逼到近前,一個方才笑話過他的將士掙扎起來,像只垂死的鳥,將顧昀死死地護在身下,他眼睜睜地看見那些人像待宰的豬狗一樣血肉橫飛地一個一個摔在營中,后背不知被什么東西傷了,鉆心的疼。

    不過疼痛很快就麻木了,漸漸的,他感覺身體四肢都與自己一刀兩斷,周遭聲色全都黯了下去,他一點將要消散的意識同快要跳破胸膛的心囚困在一起,喘不上氣來……

    他也曾經(jīng)在半昏迷中聽見過這么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公主帶人趕到,那些人從輕甲中自爆了。

    長庚一把按住他的肩:“義父!”

    顧昀毫無焦距的目光終于緩緩聚攏了一點,他喃喃地問道:“沒燒焦的尸體身上有狼頭刺青嗎?”

    長庚:“什么?”

    統(tǒng)領(lǐng)先是一愣,隨后驀地抬起頭——顧府的家將對當年那件事比彼時尚且年幼的顧昀印象更深刻:“侯爺是說……”

    “等火滅了去查一查,”顧昀面無表情地說道,“還有下藥的人……”

    他說著,感覺身上的藥效正在消退,撐著長庚的手站起來。

    長庚驚覺他的手涼得像死人一樣,然而顧昀一觸即放,好像突然不想和別人接觸了一樣。

    顧昀近乎失魂落魄地往前走去,琉璃鏡方才掉在地上摔碎了,他眼睛又看不清,險些一腳踩進溫泉池里,長庚難得不穩(wěn)重地一躍而起,不由分說地從身后抱住顧昀,一路護著他往庭院中走去。

    顧昀整個神思都不在家,竟也沒有推開他。

    長庚扶他進了屋,扯過一張薄毯蓋在他身上,正想再探他的脈搏,顧昀卻忽然道:“給我拿藥來�!�

    長庚眉頭一皺:“不行,你身上還有……”

    顧昀神色淡了下來,語氣微微加重了些:“我說給我拿藥來。”

    長庚一愣,直覺顧昀是動了真火。

    一股不動聲色的煞氣露了出來,千萬鐵甲凝聚的暴虐卷入了顧昀一雙瞎眼里,一時間,那俊秀的男人好像一尊蘇醒的兇神,然而只有一瞬。

    不過顧昀很快回過神來,神色緩和了些,摸索著拍了拍長庚的手:“先去把傷看一下,然后幫我煎一副藥來——這么快就不聽話了,嗯?”

    長庚靜默片刻,轉(zhuǎn)身出去了,一拳砸在了門口的柱子上。

    而此時,一場更大的風暴毫無征兆地逼近了夜燈如火的京城。

    當夜,京城民巷中,一個發(fā)稀無須的老人最后看了一眼桌上的血書,將自己吊在了房梁上,在晨曦中結(jié)束了自己風燭殘年的一生。

    顧昀心煩意亂的時候竟忘了吩咐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封鎖消息,溫泉別院與北大營幾乎是隔壁,消息很快如長了翅膀一樣傳了出去。

    京郊北大營統(tǒng)領(lǐng)譚鴻飛乃是當年玄鐵營舊部,聞聽自家主帥竟在京畿重地、自己眼皮底下遇刺,當場火了,當場派出了一個巡防營的兵力,四下徹查。

    這樣大的動靜誰也瞞不住,不過轉(zhuǎn)瞬,顧昀京郊遇刺的消息不脛而走,而這只是個開頭。

    隔日,等顧昀恢復了視力和聽力,想起自己的疏漏時,已經(jīng)來不及了——譚鴻飛直接帶人進了京。

    焦頭爛額的京兆尹被譚將軍逼著翻查京中可疑外埠人員,而奉顧昀之命追回譚鴻飛的傳令官前腳剛從馬上跳下來,一個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人攜血書擊鼓而至。

    傳令官不敢擅闖京兆尹,慌忙令人通報,誰知此處已經(jīng)亂成了一鍋粥,足足一炷香的時間,才有人將他領(lǐng)進去。

    他還沒來得及吭聲,便見那北大營統(tǒng)領(lǐng)譚鴻飛瞠目欲裂地站了起來,一巴掌按裂了桌案,將旁邊的京兆尹朱大人嚇得官帽都歪了。

    譚鴻飛:“你是什么人?再說一遍!”

    那手捧血書的中年男子一字一頓道:“草民乃是東郊民巷外一個糕點鋪老板,家有一老養(yǎng)父,原是元和先帝司印大太監(jiān)吳鶴公公,多年前為避禍,找替身假死,僥幸逃離宮中,一直隱于民間,不料十幾年后依然被賊人找到,為免連累家人,昨夜自盡,草民身如螢火,微若腐草,賤命一條不足掛齒,只是先父遺命,令草民將此奇冤昭告天下�!�

    京兆尹朱恒本能地意識到事關(guān)重大,忙喝道:“大膽刁民,胡說八道,那大太監(jiān)吳鶴因當年謀害皇嗣,早被押進天牢后腰斬而死,難不成你要誣陷大理寺辦事不利?”

    那男子以頭搶地,口中道:“草民有家父臨終手寫一封血書,如今提著項上人頭來見大人,豈敢有一字虛言?”

    當年大太監(jiān)吳鶴收受賄賂,失心瘋似的與一個失寵宮妃合謀害死三殿下的事曾經(jīng)一度沸沸揚揚,因此事還牽涉到了尚在宮中的顧昀,玄鐵營舊部都恨不能將那無知太監(jiān)碎尸萬段。

    譚鴻飛面沉似水道:“朱大人不妨聽他怎么說�!�

    顧昀的傳令官直覺要出事,念及顧昀臨行前“千萬不能讓他惹事”的囑咐,當機立斷道:“譚將軍,侯爺請您立刻回營。”

    朱恒忙道:“不錯,譚將軍且先請回,倘若有那些番邦賊人消息,下官必定立刻派人告知將軍……”

    就在這時,那堂下跪著的中年男子突然揚聲道:“草民要狀告元和先帝,為北蠻妖妃迷惑,用鬼蜮伎倆毒害忠良一事——”

    ☆、第55章

    大火

    所有人都驚呆了。

    半晌,傳令官才想起自己此行的使命,聲音干澀地開口道:“譚將軍,侯爺……”

    “你閉嘴!”譚鴻飛爆喝一聲,繼而,他瞪著自己銅鈴一樣的牛眼,轉(zhuǎn)向那跪在正堂中的男子,一時間喉頭竟有些發(fā)緊,周身上下的每一根毛發(fā)都戰(zhàn)栗似的簌簌而起,“你說什么?說清楚一點——哪個忠良?”

    那中年男子直起腰來,面色蠟黃可憐,臉上卻帶著說不出的決絕之意:“二十年前,北蠻遭天災,狼王野心昭昭,率兵來犯,老安定侯以玄鐵營之威,平定北疆,令群狼俯首,將歲貢與其神女姊妹進獻我朝,元和先帝納此二人中長姐為妃,封其幼妹為郡主,令其入宮隨侍,待嫁皇室�!�

    “不料這兩妖女心懷不軌,圖謀者大,先是偽造老侯爺與狼王之間往來書信,誣陷老侯爺戰(zhàn)后威逼十八部落,回扣私囤紫流金,又以妖術(shù)魅惑先帝,日夜離間君臣之誼……”

    京兆尹朱大人光是聽了這兩句,整個人就炸了,立刻喊道:“來人!將這信口污蔑先君的刁民拿下!”

    譚鴻飛瞠目欲裂:“我看誰敢!”

    他一聲咆哮,身邊一水北大營將士群起拔刀,齊刷刷的銀甲凜凜,刀光似雪,刀柄上面目猙獰的獸頭雕紋幾欲沖出嗜人。

    朱恒面色鐵青,死撐著一點讀書人的膽子,顫聲道:“譚鴻飛,你要造反嗎?”

    譚鴻飛冷笑一聲,轉(zhuǎn)身大步下了石階,徑直行至那中年男子面前,將長馬刀往地上一戳,鐵塔似的佇立于前,逼問道:“你繼續(xù)說,然后呢?”

    那告狀男子道:“將軍可曾記得,當年因小侯爺年紀尚幼,在家無人管束,邊疆平定后,老侯爺便與公主夫婦商量,便將其帶到駐地�!�

    譚鴻飛目光閃動,三言兩語被勾起了舊回憶,他還記得,現(xiàn)在威震一方顧大帥小時候是個不折不扣的熊孩子,什么禍都敢闖,什么人都不怕,老侯爺與公主都沒有父母長輩可以代為管教,眼看他要無法無天,只好將那孩子隨身帶走。

    譚鴻飛:“不錯,確有此事�!�

    那中年男子道:“妖女趁機進言,說老侯爺此時帶走獨子,圖謀肯定不小,說不定是打算與皇上分東西而治,元和先帝為其攝魂之術(shù)所惑,對老侯爺憤恨不已,又懼于三十鐵騎便踏平蠻族的玄鐵營,不知該如何是好�!�

    譚鴻飛:“荒謬!”

    中年男子面不改色,侃侃而談:“當時妖女與另一個奸人合力設(shè)下了一條毒計,令先父吳公公以犒軍為名,帶三十死士與兩個擅長旁門左道之徒,前往北疆,混入駐地,實施暗殺,為為防事敗后陰謀敗露,還特意讓死士們胸前紋狼首,假充蠻人�!�

    譚鴻飛的呼吸越來越粗重。

    當年三十蠻人死士混入北疆駐地,毫無預兆,幾如天降,先以下三濫的招數(shù)將致人手足麻痹的藥粉灑入飲食之中,再換上玄鐵輕裘,突然發(fā)難,將士們每日見輕裘騎兵呼嘯而過巡防營中,一時竟全無防備……

    譚鴻飛喃喃道:“不錯,你說得對得上,當時我還只是個小小的偏將,那輕裘死士,確實只有三十人�!�

    老侯爺用三十重甲踏平十八部落,妖女便還了他三十輕裘,將戰(zhàn)無不勝的玄鐵營攪了個翻天覆地,傷了安定侯唯一的繼承人。

    譚鴻飛突然低低地笑了起來:“那是玄鐵營的奇恥大辱啊——我記得老侯爺正巧出營巡防,公主殿下一早就身體不適,水米未進,否則當初傷得不止是一個小侯爺,是嗎?”

    北大營統(tǒng)領(lǐng)將長馬刀往地上狠狠地一戳,巴掌厚的石頭地面竟被他生生磕出了一道裂紋:“公主激憤之下,一口咬定我軍有內(nèi)奸,我等十多個兄弟肩負北疆駐地防務(wù)之職,難辭其咎,瓜田李下又說不清楚,只得紛紛卸甲辭去,回京領(lǐng)罪……這么多年我私下里一直埋怨她,以為她是心疼兒子疼昏了頭……原來真的……”

    譚鴻飛說到這里,突然毫無預兆地落下淚來,他也不擦,也不出哽咽,依然鐵塔似的戳在那里,疼極了似的不住地抽著氣。

    朱恒被這黑臉閻王的眼淚鎮(zhèn)住了,一時間,連心里飽脹的怒火也仿佛被什么戳了個坑,細細地將氣撒了出去。

    京兆尹大人的聲氣不由得緩和了些,說道:“此事事關(guān)重大,僅憑此人一面之詞,未免有失偏頗,譚將軍還請慎重�!�

    譚鴻飛微微回過神來,他心里其實已經(jīng)信了七八分——沒有人比當年掌管北疆駐地布防的譚鴻飛更清楚玄鐵營的布防有多么無懈可擊,可是說不清楚。

    縱然多年來顧昀對他們這些玄鐵營舊部一直不薄,甚至助他爬上了北大營統(tǒng)帥,他卻始終記得自己背負著辦事不利的冤屈,無處申訴。

    譚鴻飛看了朱恒一眼,勉強咬咬牙,低頭問那中年漢子道:“不錯,你有何憑據(jù)?”

    那男子從懷中取出血書,五體投地道:“此為先父親筆所寫,他遺體現(xiàn)在就在門外,將軍一見便知他是不是吳鶴,也就知道我說得是不是真的�!�

    朱恒皺了皺眉,譚鴻飛卻已經(jīng)下令讓人去抬。

    片刻后,一具槁木似的男尸被抬了進來,吊死鬼并不安詳,面頰腫脹,舌根脫出,喉間青紫如厲鬼,譚鴻飛卻只看了一眼,便不堪重負似的倉皇移開目光,啞聲道:“我記得那老太監(jiān)眼角有一塊三角疤……”

    跪在地上的中年男子膝蓋點地,爬了過來,一點一點地將那男尸的臉翻了過來,撥開干枯的白發(fā),那布滿褶皺與老年斑的眼角上豁然是一道三角的舊傷疤。

    周遭一片鴉雀無聲,朱恒臉上一絲血色都沒有,他忽然深吸一口氣,抬手整了整自己被譚將軍一巴掌拍歪的官帽,那雙書生的手還在抖個不停,口中卻問道:“后來呢?”

    堂下男子道:“所幸小侯爺吉人天相,大難不死,后來先帝從妖女的妖術(shù)中醒悟,后悔不已,暗中處置了蠻人妖女姊妹,對小侯爺也加倍恩寵,又將其接入宮中親自照料——只是妖女雖然伏誅,但那曾經(jīng)給先帝出過奸計的小人卻還在,生恐顧氏一脈圣寵依稀,便伙同吳鶴公公,想再對小侯爺下手�!�

    朱恒:“宮闈秘事,你要想清楚再說�!�

    中年男子朗聲一笑:“多謝大人,草民幼時本是北疆生長的一農(nóng)人,世代受蠻人欺負,父母兄弟皆死于那些裝神弄鬼的妖人之手,是老侯爺救了我們的命,為我們出了一口惡氣,草民位卑身鄙,多年忍辱負重,伺候那老太監(jiān),并不是為了他的家當好處,只為了能有這么一天!”

    譚鴻飛顧不上唏噓,幾乎已經(jīng)麻木了:“可我記得當年死的是三殿下�!�

    “不錯,”那男子道,“吳鶴將一種能散入空中的毒涂在小侯爺平日讀書用的汽燈上,吳鶴說,小侯爺年幼時愛將汽燈調(diào)到最亮,常常一開就是一宿,睡著了也不關(guān),一宿過去,燈后面的往往熱得能燙熟雞蛋,自然會將那毒物化在空中,再吸入肺腑。中毒的人剛開始會咳嗽不止、低燒不斷,都是小兒常見病癥,并不引人注意,但慢慢的,人就會衰弱下來,直到毒入五臟,藥石無靈�!�

    譚鴻飛目中似要滴下血來。

    “當時小侯爺在宮中所用的汽燈是西洋特供的七彩琉璃罩,金貴得很,只有幾個皇子和小侯爺有,皇后都沒落到一盞,不料三殿下失手打壞自己那盞西洋汽燈,擔心遭到責罵,又不敢去求別人,小侯爺便將自己那盞換給了他,偷偷黏上了打爛的,每日遮擋一本書在上面,依舊假裝照樣用�!�

    “后來的事,諸位都知道了,三殿下中毒夭折,先帝震怒,徹查后宮,吳鶴因謀害皇嗣入獄,成了那奸人的替罪羊�!蹦歉鏍畹哪凶诱f著,一甩袍袖,整個人撲倒在地,朗聲道,“如今前因后果草民已經(jīng)呈清,多謝諸位將軍大人,那至今逍遙法外的奸佞,便是當今國舅爺王裹!”

    朱恒已經(jīng)聽傻了:“大膽……你、你好大的膽子!”

    那中年人道:“狗膽包天,舍得區(qū)區(qū)肉身!”

    朱恒逼問:“你有何憑據(jù)?”

    那中年人從懷中取出一封舊得卷了毛的書信:“稟大人,此乃當年王國舅與大太監(jiān)私相授受時,寫過的一封信,是真是假,諸位一看就知道�!�

    說完,那男子將信封放在地上,自己往后微微一仰,仿佛是微微嘆了口氣。

    “素日恩怨,如今一朝了結(jié)�!�

    譚鴻飛察覺到他表情有異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了,這男人驀地站起來,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轉(zhuǎn)身狠狠撞上了旁邊的柱子。

    血與腦漿崩裂似的齊齊落下,當場死了!

    儼然是另一種死士。

    此時,溫泉山莊中,顧昀的眼皮莫名開始跳個不停。

    侯府家將統(tǒng)領(lǐng)霍鄲突然闖進門來,整個人上氣不接下氣:“侯、侯爺……”

    顧昀驀地一回頭:“怎么?”

    霍統(tǒng)領(lǐng)得知京城之變后,心里狂跳,尚未來得及開口,大門忽然被人轟然砸開。

    長庚手中緊緊地握著一只木鳥,那小東西張著嘴扎著翅膀,身與首儼然已經(jīng)一刀兩斷,堅硬的木料竟被他活活捏碎,嶙峋的齒輪支楞八叉地露出來,刺得他手心里一片血肉模糊,而他好像不知道疼,像一條離開了水面的魚,大口喘息,胸口卻連一口氣都留不住。

    他手中捏著一張血跡斑斑的海紋紙,木鳥畢竟比車馬迅捷,已經(jīng)有人先一步將京城那場鬧劇傳給了他。

    長庚胸口如抵尖刀,呼吸俯仰間動輒見血,踉蹌著走到顧昀面前,一把抱住了他。
← 鍵盤左<< 上一頁給書點贊目錄+ 標記書簽下一頁 >> 鍵盤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