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謝苓頭點的像小雞啄米,目送一臉滿意的白檀推門出去。
她可真是怕了白檀了。
謝珩唇抿得很緊,看向白檀背影時,漆眸冷得嚇人。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忽然開始對白檀有了厭惡感。
垂下眼眸,他捉起謝苓的手,不給謝苓收回去的機會,慢慢解開了纏繞的紗布,用帕子沾水輕輕擦拭著上面被血染成褐色,干涸在傷口處的藥粉。
謝苓垂眸看著謝珩認真的眉眼,心下一軟。
他不陰晴不定的時候,人還是挺好的。
即使這種好可能是為達目的裝的。
謝珩最開始是握著她的手腕,或許是發(fā)現(xiàn)虎口傷口不好處理,后面慢慢變成了橫握住她的手指。
二人白皙的手指交錯相觸,若不仔細看,就像在牽手。
謝苓不太習(xí)慣,下意識收了一下手,就聽到謝珩聲音響起:“別動�!�
她只好忍著抽回手的沖動,乖乖不動等他包扎傷口。
好在傷口不大,動作再輕柔再慢,不到半刻也包扎好了。
她輕輕呼出口氣,把手趕緊收回來,在膝頭交疊而放。
謝珩好像沒有看到謝珩火燒火燎的動作,只是垂目將帕子丟在水盆里,把水濺在了地上幾點。
他開口喚人進來把水盆端走,緊接著便有士兵端了飯食進來。
謝苓換了個位置,離謝珩遠些,二人對桌而坐,安靜用了飯。
謝珩慢條斯理吃著,姿態(tài)十分優(yōu)雅。
用完飯后,謝苓想起來謝珩叫她進來是說有事相商,于是問道:“堂兄,你之前說要和我商議什么?”
謝珩道:“荊州事態(tài)緊急,我和谷將軍準備兵分兩路,一人帶三十輕騎快馬先行,另一人帶剩下的兵護送賑災(zāi)物資。”
“你覺得,我?guī)囊魂牨容^好?”
說完,他抬眼看著謝苓,眸底閃過探究之色。
謝苓被問住了。
謝珩該不會以為她事事先知吧?
現(xiàn)在這情況和能力完全不同,她如何能知曉怎么走才是對的。
她沉吟了片刻,覺得谷將軍雖然有時候固執(zhí)了些,卻勝在穩(wěn)重,又是帶兵老手,護送賑災(zāi)物資再適合不過了。
而謝珩手段雷霆,又是圣上欽點的賑災(zāi)總督,先行一步去處理亂象是最好的。
于是她道:“堂兄先行,谷將軍護送?”
誰知道謝珩直接點頭道:“那便這么決定�!�
謝苓:“……”
這么草率?還是說他本身就確定好了,問她是有別的目的?
謝苓猜不透他的心思,只好福身行禮告辭:“堂兄若是沒什么事,苓娘就回去了�!�
謝珩嗯了聲,抬眼看著她道:“沐浴的熱水會有人送,回去歇息吧,一個時辰后出發(fā)�!�
他頓了頓,語氣忽然冷了下來,帶著不可拒絕的意味:
“還有,白檀你少接觸,她身份有異�!�
時間很緊,謝苓點了點頭,快步退了出去。
回到屋子,雪柳也用過飯了,二人簡單沐浴了一番,換了干凈的衣裙,就差不多到了出發(fā)的時間。
士兵們集合在山寨的演武場上,謝珩坐在烏騅踏雪上,換了身雪色大氅,腰間掛著那把劍,淡藍色的劍穗隨風而動。
他看起來清貴溫潤,不像是帶兵的將,倒像是出去踏雪尋梅的閑散世家子弟。
見她來了,謝珩朝她招手。
謝苓小跑過去,仰頭看著他道:“堂兄,苓娘隨你走,還是隨谷將軍走?”
謝珩還沒說話,谷將軍就在旁邊呵呵笑了,他捋了捋胡子道:“苓娘子還是跟總督走吧,老夫可害怕護不住你�!�
謝苓覺得他說得話有些奇怪,聽起來像是嫌棄她是拖油瓶,可觀其神色,卻并沒這層意思。
她只好禮貌回道:“谷將軍謙虛,您武藝高強,怎會護不住苓娘呢�!�
心底深處,她是不想跟謝珩走的。
一來她不會騎馬,二來…她覺得謝珩好像又有新的計劃。
正出神,謝珩俯身,單手環(huán)住她的腰身,不由分說將她抱到馬背上。
謝珩的氣息從四面八方侵襲而來,像是無孔不入、充滿侵略性的熏香,絲絲縷縷纏繞著她。
溫熱的胸膛貼在她后背上,幾乎能聽到對方蓬勃有力的心跳,謝苓往前挪了挪,就聽得身后那人說道:“坐好,烏騅最近心情不大好,當心它將你甩下馬。”
謝苓想也沒想就回道:“那不是還有堂兄你嗎?”
謝珩漆眸微愣,他眼底劃過一抹迷茫之色,隨即恢復(fù)如常。
他沒有回答謝苓,但淡漠的神色肉眼可見溫和了些。
“你的侍女跟谷將軍走,屆時在荊州匯合�!�
謝苓沒有意見,交代了雪柳幾句,讓她跟好谷將軍不要亂跑,等在荊州見。
謝珩朝谷將軍點頭,拱手一禮道:“將軍保重,謝某先行一步�!�
言罷,他帶著一隊輕騎揮鞭離開。
*
他們這次走的都是山林間的小路。
一路上都沒遇到人,連動物都沒有,只偶爾有烏鴉群自樹梢飛過,呼啦啦響聲四起。
烏騅踏雪跑得極快,馬蹄飛踏間便奔出去遠遠一段路。
好在它跑得快,卻也穩(wěn),謝苓并不覺得太顛簸。
她窩在謝珩懷里,用他的大氅遮住呼嘯的寒風,有些昏昏欲睡。
謝珩感覺到懷中女郎的頭一點一點,抓著他衣擺的手松了幾分,遂溫聲道:“困了就睡吧�!�
謝苓輕輕哼了聲,頭歪在他手臂上,睡著了。
謝珩一手拉著韁繩,一手環(huán)著謝苓,于林間馭馬穿梭。
第85章
~
謝苓醒來時,
天已經(jīng)黑了。
她迷迷糊糊拉開謝珩的大氅,冷風撲面而來,瞬間清醒了。
“堂兄,
到哪了?”
謝珩低沉的嗓音在頭頂響起:“已經(jīng)到了江州地界,明天就能到武昌郡附近�!�
謝苓哦了一聲,心里約莫算了下到荊州的時間。
他們這次要去的,是荊州受災(zāi)最嚴重的武陵郡。如果不出意外,
至多七天就能到,若在行快些,
估計五天能到。
謝苓動了動酸痛的腿和臀,
輕輕呼出一口氣。
七天啊,
她要被馬背上顛簸七天。
現(xiàn)在才坐了幾個時辰,
就感覺大腿內(nèi)側(cè)被磨得有些痛。
但時不待人,荊州的百姓需要他們,自己受這點罪不算什么。
謝珩感覺到謝苓輕微的動了動,
他垂眸看了一眼她的發(fā)頂,
眼底劃過一絲愧疚。
他意識到她不太舒服。
是他疏忽了。
謝苓不會騎馬,
也未練過武,
長時間在馬背上顛簸,腿自然會痛。
他看了眼被雪光照亮的野林,低聲安撫道:“不遠處有個村子,我們會在那停留一兩個時辰�!�
謝苓點點頭道:“知道了,
堂兄�!�
謝珩嗯了一聲,
拉著韁繩,帶領(lǐng)著身后的輕騎踏雪穿梭在林間山野。
謝苓看著四面八方都差不多的路,
有些好奇謝珩是如何辨別方向的。
天上沒星星也沒有月亮,是靠詳細的輿圖還是經(jīng)驗?
她沒有問對方,
覺得此刻打擾人不太好,于是一面打量著四周環(huán)境,一面胡思亂想。
不多時,謝苓便看到了不遠處星星點點的燈火,還有裊裊上升的灰白色炊煙,在黑漆漆的夜空中格外明顯。
謝苓第一次覺得看到人煙這么高興。
謝珩一夾馬腹,烏騅踏雪速度又快了幾分,一會的功夫就到了離村落幾百丈的山坡空地處。
“吁”
他率先翻身下馬,點了四個輕騎道:“你們幾個跟我來,剩下的在此地扎營�!�
輕騎們恭敬應(yīng)了,紛紛忙活起來。
謝苓坐在馬背上,試圖自己踩著馬鐙下來,但烏騅踏雪很高,她不免夠得有些費勁。
謝珩交代完事情,就發(fā)現(xiàn)了謝苓半趴在馬背上,抓著引繩要下來,但好幾次都未踩準馬鐙。
他眼底閃過一絲淺淡的笑,上前阻止謝苓道:“不用下來,這里離村還有一段路,雪積得有些深�!�
謝苓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坐正了身子。
謝珩翻身上馬,帶著四個輕騎朝村落去了。
*
村落遠遠看起來不大,七七八八的矮屋分布四散,在四處皆白的夜里,里像是一只只埋在雪地里的木盒子,亮著點點昏黃的光。
離得近了,便聽到此起彼伏的犬吠聲。
謝苓怕狗,聞聲不由得往后靠了靠。
謝珩以為她冷,單手將她環(huán)住,摟在了懷里。
謝苓微微一愣,仰頭看向謝珩。
雪光下,他棱角分明的下頜微微上抬,陰影交錯下,有種凌厲的弧度。
或許是感覺到了她的目光,謝珩低頭看向她。
他狹長的鳳眼微垂,彎出一條漂亮的弧線,或許是夜里的原因,漆黑的眸子更加深不見底,只有瞳仁中間瑩瑩亮著個小點,像是黑沉的天幕里墜了一顆明亮的星,引人沉淪。
她眨眨眼,輕輕側(cè)頭避開了對方的視線。
謝苓覺得心砰砰跳得有些不均,心里暗罵謝珩真是個男狐貍精。
怪不得上輩子被騙了。
他這幅皮相,的確是頂好的。
*
半刻后,一行人停在了村口。
謝珩翻身下馬,抬手將謝苓也抱了下來。
他淡聲對四個輕騎交代道:“明日不在武昌郡停留補給,去問村民買些干糧,越多越好�!�
說著他從腰間拽下個沉甸甸的錢袋子,眉眼一壓,帶著警告:“錢給足,不得私自扣留。”
“態(tài)度禮貌些,不得嚇到村民�!�
“若陽奉陰違,按軍法處置�!�
四個輕騎齊齊拱手稱是,將幾匹馬栓在樹干上,闊步朝村內(nèi)走去。
謝珩側(cè)頭垂眸看著謝苓道:“走吧,找個人家歇歇腳,用些熱飯�!�
謝苓點點頭。
誰知她剛一抬腳,大腿處就傳來鉆心的痛。
她停頓了一瞬,復(fù)又忍著,亦步亦趨在謝珩的側(cè)后方。
大腿內(nèi)側(cè)的皮膚似乎有些被磨腫了,行走間衣料摩擦,火辣辣地刺痛。
再加上一直同一個姿勢坐在馬背上,她整個腿都有些酸軟。
謝珩走了幾步,發(fā)覺謝苓的臉色不太對。
她咬著唇瓣,一雙新月眉蹙著,走路姿勢不太對。
他停下腳步,目光掃過謝苓的腿,頓了頓后俯身將人橫抱了起來。
衣袂被寒風吹起,大氅上落了星星點點的雪屑,他如霜的眉目微冷,垂眸看著謝苓,嗓音低沉淡漠:“不舒服要告訴我,不必自己忍著�!�
謝苓攥著自己的袖邊,抿唇點了點頭,溫軟的眉眼彎了彎,露出乖順的笑:“堂兄,我知道了�!�
誰說他無情無欲,這不是挺會關(guān)心愛護人的?
只可惜有幾分真有幾分假,就不得而知了。她也不想思慮太多,暗道管他是真是徦,先享受了再說。
謝珩抱著她走到最近的一處院落,輕輕叩響了院門。
不一會,就有吱呀的門聲響起,有人趿拉著鞋子走到院門跟前,警惕問道:“誰?”
謝珩退后一步道:“在下行商路過此處,想在您這討碗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