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呀～是聿白哥哥呀！”小青眼前一亮，瞬間變成充滿電的小機器人，從柜臺后面跑出來，“今天怎么來得這么早呀？”
“下午沒課，又不想待在畫室。”姜聿白簡單解釋了一句，又問道，“你哥呢？”
“哥哥在接待室呢，剛才來了一個客人�！毙∏嗥嵠嵉馗谒砗�。
姜聿白往接待室的方向走，敲了敲門，聽到里面說“進來”，才推開門走進去。
“小白，你來得正好�！崩杷拐е桓鶝]點燃的煙，沖他抬了抬下頜，“先幫客人選一選，我出去抽根煙�！�
姜聿白點頭：“好�！�
黎斯是這家紋身工作室的老板，長相周正，身材健碩，剃著扎根的板寸，裸露出來的胳膊和腿上全是紋身，沒露出來的地方也全是紋身，看起來能一拳打倒十個醉漢。
工作室的員工不多，除了老板和老板的妹妹，還有一個全職紋身師，一個打雜的實習生，再加上作為兼職紋身師的姜聿白。
“你你你、你好��！”沙發(fā)上坐著的女生一看見姜聿白，眼神就挪不動了，說話也有點磕巴。
“你好�！苯舶鬃剿龑γ妫瑔蔚吨比氲貑柕�，“想紋在哪個部位？”
“啊那個……我想紋在胸口……”女生的臉一下子紅了，聲音也變得很小。
姜聿白神色如常：“紋什么類型的圖案，有想法嗎？”
“嗯……我的想法是，紋一個字母和花結(jié)合起來的圖案。”由于他的態(tài)度很自然，女生也放松下來，“但是這里現(xiàn)有的圖案，我都不是很喜歡�！�
“沒事，紋身師可以給你單獨設(shè)計圖案�！苯舶卓粗�，“你是要紋男朋友的名字？”
女生的臉又紅了，但還是點了點頭：“是的，我想紋他的姓名首字母。”
姜聿白提醒道：“如果要在身上紋戀人的名字，我建議你再考慮一下�！�
“��？”女生懵了一下，“為什么？”
這時，黎斯抽完煙回來了：“聊到哪里了？”
姜聿白轉(zhuǎn)過臉：“聊到我不建議在身上紋戀人的名字�！�
黎斯笑了一聲，嗓音低�。骸澳阊�，又來勸退我的顧客了�！�
“可以紋別的圖案�！苯舶自俅慰聪蚺�，“洗紋身很麻煩，我個人建議你紋一個不會后悔的圖案。”
女生果然猶豫起來，問出紋身顧客最常問的幾個問題：“洗紋身會不會很痛？能徹底清洗干凈嗎？會不會留疤？”
“這些問題呢，我來回答你吧�！崩杷棺厣嘲l(fā)上，“小白，上次那個顧客約了下午來補色，你先去準備一下�！�
姜聿白不疑有他，推門出去了。
不知道兩人在接待室談了什么，女生臨走前特意找到姜聿白，真誠地和他道謝：“謝謝你剛才提醒我�！�
姜聿白摘下手套，語氣很淡地問道：“還是決定要紋？”
“嗯。”女生堅定地點頭，“不過黎老板給我看了你之前設(shè)計的圖案風格，我很喜歡，可以請你給我設(shè)計嗎？”
姜聿白微一挑眉，對上黎斯的眼神。
“沒辦法咯，老板技不如人。”黎斯痞里痞氣地笑了笑，“你接吧，小姑娘愛美，喜歡美美的圖案�！�
女生不好意思地彎了彎唇，從懷中掏出手機：“那……先加個微信？”
姜聿白拿出手機，準備切換到工作微信時，無意中看到陸錦延給他發(fā)了幾條微信。
滑動的指尖微微一頓，很快又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切換，隨后添加了顧客的微信。
*
此后一直到晚上，姜聿白都沒有再摸過手機。
等他背著書包回到宿舍時，天已經(jīng)黑透了。
他站在611宿舍門前，聽著里面?zhèn)鱽硎煜さ拇螋[聲，做了一番心理建設(shè)后，這才敲響了門。
還沒等他敲第二下，宿舍門就被打開了，露出一張英俊立體的面容。
“回來了？”幾秒后，陸錦延往后退了一步，“今天有點晚啊。”
這是既昨天那件事后，姜聿白首次和他正面碰上，但對方的情緒收斂得很好，幾乎看不出來什么異樣。
“嗯，有事�！苯舶紫ё秩缃�，繞過他往宿舍里走時，肩膀不小心碰了對方一下。
陸錦延仿佛觸電一般，飛快地往旁邊躲了一下。
姜聿白瞥見他的動作，心往下沉了沉。
“小白你回來啦！”沈照和周峰正在開黑，抽空招呼了他一聲，注意力又轉(zhuǎn)回游戲上，“殺殺殺！”
姜聿白坐到椅子上，把書包里的東西拿出來，這才從兜里掏出手機。
“我今天中午有事，沒來得及去二食堂吃飯�！标戝\延靠在桌沿旁，“我給你發(fā)消息了�！�
姜聿白冷淡地回了一句：“嗯�！�
他的情商雖然很低，但想一想也能明白，陸錦延是想跟他保持距離，但出于個人性格，又不想讓他太難堪，所以才會用這種婉轉(zhuǎn)的方式拒絕和他一起吃飯。
陸錦延看著對方漂亮又冷漠的側(cè)臉，薄唇動了動，最終只是伸手打開柜門，取了毛巾和短褲說：“我先去洗澡了�！�
他走進浴室里，剛準備打開花灑，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開門走了出來。
丁鴻宇正躺在床上跟女朋友煲電話粥，隨口問了一句：“陸哥，你洗這么快��？”
“還沒洗。”陸錦延走回柜子前，取了一件白T，這才真正去洗澡。
約莫二十分鐘后，浴室門再次打開，一團氤氳的濕氣撲出來。
“我洗好了，下一個誰洗？”陸錦延一邊擦著濕頭發(fā)，一邊往外走。
“我去！”沈照打完一局陷入賢者時間，聞言扭過臉，“我去！陸哥你剛洗完澡，穿這么多不熱嗎？”
陸錦延下意識看了一眼姜聿白，見他沒反應(yīng)，語氣鎮(zhèn)定地回道：“不熱啊，不是開了空調(diào)嗎？”
“那也不行，還是光著膀子舒服�！鄙蛘照f著就要抬手脫上衣，卻被一只大手一把摁住。
“文明點，有礙室容�！标戝\延開玩笑似的，“哪有那么熱�。磕憧蠢洗笊砩弦路皇谴┑煤煤玫�？”
周峰跟著笑：“我在家打赤膊，是要被我媽揍的。”
沈照不以為然：“那是因為阿姨是女的，我們宿舍全是大男人，光膀子怕什么？”
聞言，姜聿白手上動作一僵，點在ipad上的觸控筆尖暈染出一個小小的墨點。
陸錦延也猛然意識到不對勁，推了一把沈照：“行了，滾去洗澡�！�
要是往常，他一定會湊過去看姜聿白到底在畫什么，但今晚他坐在椅子上擦干頭發(fā)后，很快就躺上了床。
表面上看起來是在玩手機，實際上目光時不時偷瞄那道清瘦的背影，心里懊惱自己是不是做的太明顯了？
一直到所有人都洗完澡上床了，姜聿白才給iPad充上電，起身去洗澡。
他洗得很快，濕漉漉的頭發(fā)也沒擦干，蹬掉拖鞋就準備上扶梯。
“姜小白�！标戝\延習慣性喊了一聲，“頭發(fā)擦干了再睡�！�
姜聿白轉(zhuǎn)臉看向?qū)Ψ剑宄好髁恋耐字械褂吵鲰犻L的身影。
他站在床邊，還是穿著那件棉白T恤，空蕩蕩地蓋著長及膝蓋的睡褲，露出一截平直凸出的鎖骨，左側(cè)一顆小小的紅痣若隱若現(xiàn)，引人探究。
陸錦延有點受不了這個眼神，目光落在微長的發(fā)尾上，“濕頭發(fā)睡容易偏頭疼�！�
他的視力很好，能看見發(fā)尾的水珠順著修長的脖頸線往下滑，滑入寬松的衣領(lǐng)后便消失不見，只在如玉的肌膚上留下幾道清晰的水痕。
陸錦延莫名有點口干舌燥，立刻將眼神挪向桌子上的礦泉水，想拿過來喝一口。
姜聿白注意到他的視線，猶豫了一下，轉(zhuǎn)身從桌子上拿起礦泉水遞給他。
雖然現(xiàn)在兩人的關(guān)系很僵，但無法否認，這段時間陸錦延為他做了很多事。
“謝謝�！标戝\延有些受寵若驚，抬手去接礦泉水，結(jié)果手指不小心碰了一下冰涼的指尖。
一股奇異的電流自相觸點炸開來，電得他手一麻，條件反射般甩開了手。
姜聿白握住礦泉水的手一緊，下一秒，毫不客氣地將瓶子扔到他身上，然后二話不說爬上了自己的床。
“小白�！标戝\延撿起礦泉水，固執(zhí)地敲了敲床板，“擦干頭發(fā)再睡�！�
半晌后，上鋪傳來一聲：“你管我？”
他還想再勸，睡在靠近門那邊上鋪的周峰開口道：“沒人還要起來的話，我就關(guān)燈了�！�
沈照接話：“關(guān)吧關(guān)吧！”
“啪”的一聲，宿舍內(nèi)陷入一片昏暗。
姜聿白平躺在床上發(fā)了一會兒呆，摸到手機，切換自己常用的微信。
下午陸錦延給他發(fā)的消息他還沒看，現(xiàn)在也不想看，直接點進和齊冬東的對話框。
姜聿白：［東東，陸錦延發(fā)現(xiàn)我是同性戀了。］
齊冬東：［？？？］
齊冬東：［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怎么回事？他沒對你怎么樣吧？］
姜聿白：［我在宿舍看片子時，他突然回來拿東西，就被他撞見了。］
齊冬東：［看片子？你怎么看的？］
姜聿白：［用電腦看的。］
齊冬東：［What？？？］
齊冬東：［寶貝，看片子這種事，你不應(yīng)該躲在被窩里插好耳機用手機偷偷看嗎？］
姜聿白：［總之，他發(fā)現(xiàn)了。］
齊冬東：［所以，他現(xiàn)在什么反應(yīng)？］
姜聿白想了想，一個一個字敲出來：［避我如蛇蝎。］
不和他一起吃飯，無意中碰一下就會立刻躲開，洗完澡穿得嚴嚴實實，甚至讓其他人也穿好上衣。
齊冬東：［什么？憑什么？］
齊冬東：［就算咱是gay，那也是有節(jié)操的gay，不是見到什么人都會撲上去的好嗎？］
姜聿白：［我說了，他不信。］
齊冬東瞬間忘記對方是自己的校草男神了，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憤怒：［什么東西！嫌棄我家寶貝？鑰匙三塊錢一把他配幾把？�。。�
姜聿白目光惆悵地看向陽臺，然后繼續(xù)打字：［我想換宿舍了。］
齊冬東：［換！必須換！我支持你�。�
齊冬東：［明天晚上一起吃飯，到時候我們見面詳細聊�。�
姜聿白：［好。］
他正打算關(guān)機睡覺，微信界面又彈出來一條消息。
陸錦延：［睡了嗎？］
姜聿白沒理會，很快又彈出來一條。
陸錦延：［我看見你手機屏幕亮的光了。］
姜聿白：［……］
陸錦延：［關(guān)于你是……那個的事，我仔細想了一下。］
姜聿白：［那個是什么？gay還是同性戀都可以。］
隨后，微信界面就一直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姜聿白耐著性子等，結(jié)果“對方正在輸入中”消失了，新的信息還沒發(fā)過來。
他倒吸了一口氣，打字：［去陽臺等我。］
片刻后，下鋪傳來一陣悉索聲，高大的人影摸黑走向陽臺。
姜聿白小心地下了扶梯，緊跟著走進陽臺，然后反手壓緊了陽臺門。
夜深人靜，四周回蕩的只有蟲鳴和蛙叫聲。
他抬起臉，望向趴在欄桿上的陸錦延，嗓音很低：“我說過，我不是那種很隨便的人�！�
“嗯？”陸錦延一愣，轉(zhuǎn)過臉回望他，“我沒有說你是……”
“那你是什么意思？”姜聿白的語氣顯出一種從未有過的尖銳，“今晚你為什么穿了上衣出來？”
陸錦延不禁站直身體，尷尬地解釋道：“我是怕你不舒服……”
“不舒服的人是你�！苯舶锥⒅�，語氣接近控訴，“你甚至讓其他人也穿好衣服�！�
他是同性戀，但他不是變態(tài)。
用齊冬東的話來說，他還沒有饑不擇食到這種地步。
“不是……真不是！”陸錦延急得大聲了點，忽然間有種百口莫辯的無力感。
姜聿白抿緊了唇，等待他的下文。
“我只是……發(fā)現(xiàn)你平常在宿舍里，一直穿得很整齊�！贝竽X重新運轉(zhuǎn)起來，陸錦延想了一個最適合的詞，“我是怕冒犯到你�！�
冒犯？
姜聿白一時怔住了。
陸錦延低聲解釋道：“就像在女生面前袒胸露腹是一種騷擾……當然我的意思并不是你像女生！”
“嗯。”姜聿白應(yīng)了一聲。
“對不起。”陸錦延極為誠懇地道歉，“因為沒有和……喜歡同性的人相處過，所以做了一些奇怪的舉動。”
他這樣的態(tài)度，姜聿白反而不知道該回些什么了。
沉默片刻后，他再度開口：“陸錦延，我對你真的沒有別的企圖�！�
陸錦延點頭：“我知道�！�
下一瞬，他不禁想起老五分析出的幾種情況，心頭又涌起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我對其他人也沒興趣�！毕肓讼耄舶走�是補充道，“更沒興趣掰彎直男。”
月色下，陸錦延臉上的表情瞬間舒展開來：“那就好。”
姜聿白眉心微皺，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這人怎么回事，居然擔心室友超過擔心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小白：我沒興趣掰彎直男。
陸哥：我自己彎的事，能算掰彎嗎？
第8章
這一眼，令陸錦延意識到自己剛才說的話有歧義，表情微微一僵：“不是，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苯舶纵p聲打斷他的辯解，“很晚了，回去睡覺吧�！�
陸錦延垂下腦袋，修長的手指插在額前散落的劉海里，不禁有些懊惱。
他說話做事一向深思熟慮，怎么到了姜小白面前，不僅失了分寸，還變得笨嘴笨舌？
但姜聿白沒有再給他開口的機會，小心地拉開陽臺門，側(cè)身進去。
陸錦延無聲地嘆了一口氣，跟著踏進宿舍，并反手關(guān)上門。
姜聿白的腳步輕若煙霧，像一只動作優(yōu)雅又靈巧的貓，抬手抓住扶梯蹬掉拖鞋，就要往上鋪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