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君瑤摸摸她,抬頭看了看天色,正值正午,日月光華最為濃郁之時,映著白雪,日光更為干凈純粹。
君瑤自一瓷瓶中倒出一粒丹藥,喂到蕭緣嘴邊。小老虎看都沒有看,習(xí)慣性的吃了,吞入腹中,方反應(yīng)過來,這個好像與這人平日間喂她的不大一樣,小小的一粒。
小老虎后悔,她還沒有嘗出味道。
她抬起頭來,望向君瑤,還想再吃。
丹藥名為啟智丹,自胡廉處討來的。
開啟靈智便可踏上修仙之途,啟智丹不易得,煉就一顆,需天材地寶無數(shù)。虎族兩年方能勉強得一顆,而兩年間,虎族所生老虎數(shù)百,數(shù)百老虎,只可從中挑選一只資質(zhì)最佳者服下,培養(yǎng)。二十年后若不能筑基,這一顆啟智丹便是作廢了。
如此珍貴,難怪胡廉心疼。
蕭緣蹭蹭君瑤,與她撒嬌,欲再要一粒,君瑤伸出手來,輕撫她,她容色淡然,與尋常無異,可若是當年的漢王在此,便會發(fā)覺,君瑤十分緊張。
小老虎蹭了蹭她,也沒有得到多一顆,就沒有鬧了,她用她的小腦袋思考,興許只能吃一顆,她才不與她的。于是小老虎又重新臥下,翻個身,露出肚子來,要君瑤摸摸。
君瑤順從,心中卻越來越緊張。
她那日重返虎山,問胡廉白虎之事時,也問過啟智丹何時見效。胡廉言,靈丹妙藥,服下即見成效。
阿緣服下丹藥,已過一息,卻無分毫效果。
小老虎被摸摸,好舒服啊,她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為自己做了清理,又去舔君瑤,也為她做清理。
日影逐漸西斜,君瑤神色愈發(fā)沉重。
小老虎服下丹藥,竟無半點變化。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么會覺得小老虎會喊君瑤阿娘。
她不會的,雖然她不是很清楚君瑤跟她是什么關(guān)系,但她肯定不會喊她阿娘,因為小老虎認為,獵戶家里的那只貓才是她媽媽啊。你們忘了么。
第九十九章
入了夜,
蕭緣不出門去玩了,
君瑤用厚厚的小毯裹了她,
哄她睡覺。小老虎靠在她懷中,
給自己舔爪子,不時抬頭看一看君瑤。
老虎的爪子要比貓的要寬厚,
肉乎乎的。她舔好了,舉起前爪,
要君瑤摸摸她的爪子。君瑤將她爪子握到手中,
軟乎乎的肉墊,
細軟的皮毛,摸上去很是舒適。
幸而雖未啟智,
阿緣的身子未受損傷。君瑤大是慶幸。
蕭緣被順過毛,
覺得舒服了,困意也逐漸涌上來,眼皮漸漸地垂下,
不多時便睡著了。
君瑤仍抱著她,直過了半個時辰,
小老虎當真睡熟了,
方將她安置到她的小窩里。
小老虎酣然入睡,
君瑤則陷入困惑中。
她啟智是因仙露,未曾服食過啟智丹,故而不知啟智丹入腹后如何起效。但她兩千多年前曾親見一只刺猬精啟智。那刺猬精服食啟智丹后,不過瞬息,便洗精伐髓,
氣血通暢,口中可吐人語。
故而,啟智丹可開靈智,當是無錯。
可為何阿緣服下全無效用?君瑤左思右想,全無頭緒。她是不肯認為小老虎有什么不對的,便覺定是這啟智丹不好,幫不上忙。
然而雖則護短,君瑤又知胡廉敢將這丹藥奉上,可見從前未曾出過差錯。
又或是阿緣乃靈獸,靈獸啟智,自有秘法?
這一想,君瑤更是為難,若當真有秘法,這秘法又是什么?世間僅此一只靈獸,怕是無人可知。
順著這一條思路沉思起來,東方吐白之際,君瑤終于思得些許眉目。
上古時期,大能縱橫,各修仙世家層出不窮。靈獸可為坐騎,又有助人修煉的神通,那時靈獸雖比如今多見,卻也是萬金不易的珍寶。
有一些修仙世家的家主便以豢養(yǎng)一只白虎為傲。
胡廉所言青蓮真君便是其中之一,但他養(yǎng)靈獸,只為助他修行,渡過天劫,倒沒什么可說之處。再早上萬年,卻有一大乘后期的修士,號曇光道人。
曇光道人風(fēng)流飄逸,喜好風(fēng)雅,以為豢養(yǎng)靈獸,乃是雅事。不止養(yǎng)了一只白虎,還將豢養(yǎng)白虎的心得趣事記錄至靈簡之中。
所謂靈簡,形似卷起的竹簡,用以書寫,可記錄功法、事跡,又或與曇光道人這般以雅士自居的修士寫些文章。使用之時,只需將靈簡貼至額頭,即可以神識讀取。
這是上古時期修士記事之法,如今卻不大有人用了,因靈氣寶貴,而要在靈簡上書寫,必得消耗大量靈氣。
曇光道人之事,是君瑤化形不久,欲尋一件異材,入得往昔一靈山舊址找尋,異材未尋見,倒撿了幾枚靈簡,其余靈簡所載皆是上乘功法,唯這一枚載了上古趣事,提到這曇光道人養(yǎng)白虎的事。
可惜,曇光道人所書的靈簡,卻未一同找到。
有了這一層,倒不至于束手無策了。君瑤欲找尋那一枚記錄了如何豢養(yǎng)靈獸的靈簡。
此事還需從長計議,除卻曇光道人好靈獸,將豢養(yǎng)白虎之趣事心得記錄成冊外,便再無訊息。單憑此事,要尋那靈簡無異于大海撈針。
君瑤心道,還需知曉曇光道人是哪門哪派,所據(jù)靈山是哪一座,洞府又在何處。靈簡非紙張,輕易不會損壞,且是這般風(fēng)雅趣事,不是什么功法,當不會受人搶奪,更無人特去銷毀,極有可能還在道人當年修煉的洞府中。
能知曇光道人洞府所在,此事便成了一半了。
君瑤徹夜思索,待她定計,天已大亮,小老虎也醒來了,從包裹著她的厚毯中掙扎出來,跟君瑤要早膳。
君瑤想出了眉目,自非昨日那般憂愁了。
蕭緣到她身前,她彎身將她抱起來。
小老虎連忙做好準備,她記得很清楚,貓總會在晨起之時給小貓清理毛皮的。她以為君瑤終于發(fā)現(xiàn)了她的期待,要給她舔舔了,忙閉起眼睛來,等待君瑤為她舔舔。
然而還是沒有。
君瑤點了點她的鼻尖,半是無奈,半是寵溺地嘆了口氣,溫聲道:“你若是棵樹,便可省卻無數(shù)煩擾了�!�
蕭緣歪了歪頭,似乎不大理解。
雖說有了法子,可單是找尋曇光道人洞府,便不容易。
君瑤起身,往廚下去,小老虎跟著她,走到半道,又跑去院中,看了看被白雪壓得低低的大樹,眼中顯出不解的神色來,不大明白為何這人希望她是樹,難道她是樹,她就肯給她舔舔了么?
小老虎頗為執(zhí)著,不得償所愿,便時時記掛在心。
在樹前呆立了一會兒,蕭緣轉(zhuǎn)身跑回君瑤身邊去。
早膳是蛋,昨日捉山雉時,在她巢中撿的。君瑤將兩枚蛋清煮了,剝開,僅取蛋黃,又熱了魚肉,一齊放到小碟子里。
小老虎很喜歡,一口氣吃干凈了。
君瑤望著她,心中想道,若無壽數(shù)困擾,便是讓她永生在這太乙山的木屋中,與阿緣過這般隱居般的日子,她也愿意。
蕭緣進食后,照舊花上許多時間,為自己清理�;⑴c貓相類,性喜潔。她將自己清理干凈了,又望了君瑤許久,躍上前去,也給君瑤舔舔。
君瑤與她玩了一會兒,還要再去思索找尋曇光道人洞府之法,便任由小老虎往園中去玩。
時隔久遠,且那時她一心修煉,與其余諸事皆不上心,看那靈簡之時,許有錯漏。君瑤又取出那枚靈簡來,重新。
從頭到尾細細讀過一遍,君瑤確認其中再無其余關(guān)乎曇光道人的記載了,倒是提了一句靈獸豢養(yǎng)不易,若能養(yǎng)成,則與大道又近一步。
所謂大道,自是指飛升。
君瑤在心間默念這句,轉(zhuǎn)頭望了眼窗外。窗外小老虎正繞著一棵樹打轉(zhuǎn),似乎想躍上去,奈何她小,爪力不足,朝上爬數(shù)寸,便滾落下來,跌在雪地里。身上沾染一圈雪花,小老虎抖了抖身子,不甘心,重新再爬。
君瑤不知她今日為何去與樹玩了,只是見她就在她眼前,可觸碰,可撫摸,可擁抱,神色間便柔和起來,極為溫柔地望著她。
不論如何,還是先替阿緣啟智要緊。
小老虎爬了那樹許久,都沒有爬上去,不免有些沮喪,心想,這大個子似乎的確比她厲害。
如此一想,小老虎就不大開心了。
君瑤則以神識傳令眾妖,要尋曇光道人洞府,有能為她尋見者,待她確認無誤,便有一卷功法相授。
要尋那洞府,而非直接要靈簡,則是因上古大能洞府,必設(shè)有禁制之類的法術(shù),雖過去上萬年,那法術(shù)未必失靈,與其讓眾妖耽擱于此,不若她自己走上一趟。
此令一出,妖界沸騰。
這世間修為,誰能高于桃花妖?她手中功法,自非俗物。修煉一事,一則看天資,再來也看緣法。天資再高,若無好機緣,能得法寶功法,也是無用。
桃花妖的功法,自是眾妖日思夜想的寶物。
一時間,妖界便陷入找尋曇光道人洞府的狂潮中。
君瑤則繼續(xù)在太乙山上養(yǎng)老虎。
小老虎畏寒,不宜遠行,且她幼小,還很脆弱。君瑤想好了,暫由眾妖代她找尋,倘若明年雪化之前,仍無結(jié)果,她再自去找尋。
光陰似箭,倉促而逝。
春日轉(zhuǎn)眼便到。
小老虎一整個冬日都在與那棵樹玩,很想爬上去,奈何一冬過去,小老虎厚厚的衣衫都脫下了,也未能如愿。
上樹真難。蕭緣磨磨爪子,預(yù)備下一輪進攻。
君瑤自屋中走了出來,蕭緣聞聲,忙回頭,見她走近了,連忙躺下。君瑤俯身摸了摸她,又去看那棵傷痕累累的樹。
小老虎鍥而不舍,一冬下來,樹皮都教她抓壞了一層,樹干上留下數(shù)條爪痕,怕是過上好幾年,方能長好。
“嗷嗚~~”小老虎叫了一聲,伸出爪子,扒拉君瑤的裙邊。
君瑤一笑,道:“不可調(diào)皮。”
“嗚~”小老虎低落,將爪子收了回去。
君瑤見不得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將她抱入懷中輕撫,一面往外走去,欲獵一只雪狐來,做蕭緣的晚膳。
小老虎窩在君瑤的懷中,十分歡喜,卻又不大滿足,待君瑤停下?lián)崦�,她開口,奶聲奶氣地道:“要、舔�!�
作者有話要說:
君瑤躲不過去了,只好跟小老虎講道理:寶寶,你看我是沒有皮毛的,只有有皮毛的,才能互相舔一舔。
第一百章
等了一冬,
君瑤已決心另辟蹊徑,
為蕭緣啟智,
誰知她忽然就說話了。
君瑤大喜,
甚至未聽清小老虎說了什么,只她不動聲色慣了,
面上仍是平靜的神色,輕撫了蕭緣兩下,
溫聲問道:“要什么?”
靈獸敏銳,
小老虎發(fā)覺這人抱著她的雙臂有微微的顫意,
她歪了歪腦袋,再去感受,
又沒有了,
幼獸不知人的悲喜,不明白這是為何,聽君瑤問她。小老虎正色,
又道:“要、舔�!�
這是很嚴肅的事。
虎類舌頭上有倒刺,用以梳理皮毛,
地位高的會給地位低的舔毛,
除卻表明地位高低,
還會在身上留下氣息,以示這只虎是她照護的,不許別的虎欺負。
小老虎說罷,又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做了示范。
君瑤為難,
人哪里會給虎舔毛呢?又見小老虎眼睛亮亮的,滿是期待,饒是她沉穩(wěn),也生出許多無措來,倘若拒絕,阿緣興許要掉淚。
蕭緣等了一會兒,也沒有等來這人給她舔舔,當即失望起來。
君瑤忽而一笑,柔聲道:“親親好不好?”
小老虎迷惑,不懂什么是親親,她能明白簡單話語,對從未接觸過的詞句便不理解。還未等她理會清什么是親親,君瑤已低首,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這一吻輕且快,小老虎卻覺得那溫柔的觸覺印在了她的眉間。她睜大眼睛,呆呆的,不大明白心中奇異的感覺從何而來。
君瑤喚道:“阿緣�!�
“唔~~”小老虎舉起兩只爪子捂住雙眼,害羞極了。
君瑤笑了笑,抱著她,入林中去。
小老虎一路趴在君瑤的肩上,將腦袋埋起來。
春日來臨,積雪半融,林間到處皆是濕漉漉的。冬日獵物不多,但太乙山上有一種罕見雪狐,皮毛柔滑保暖,肉質(zhì)鮮美細膩,小老虎很喜歡。更為使人驚奇的是,這種雪狐,只在山中有雪之時出現(xiàn),其余時候,則不見蹤影,不知躲在何處。
再過上半月,太乙山上的積雪便會全部消融,君瑤欲在此前,再獵一只雪狐。
林間忽然有一陣嗖嗖輕響,小老虎耳朵一動,騰地躍下,直朝發(fā)出輕響之處撲去。
她身姿敏捷,動作矯健,雖只貓大小,那一撲的氣勢,卻不遜于一只猛虎。
君瑤見她片刻便鉆入灌木不見,便跟了上去,小老虎正追著一只雪狐在林間飛快穿梭。
狐類機敏,又性多疑,雪狐更是其中翹楚,小老虎從她懷中躍下那刻,那雪狐已有察覺,飛身而逃,在林間穿梭如電,肉眼幾不可見。
小老虎緊追不舍,追出十余里,雪狐力竭,漸漸慢了下來,小老虎開心,沖上前去要咬它尾巴,即將咬到那一瞬,雪狐驟然側(cè)身一躍,躲過了撕咬,閃身奔向東方。
小老虎咬了個空,又沒反應(yīng)過來,當欲再追,雪狐已不見身影。
君瑤就跟在她身旁,要拿下那只小狐,本是輕而易舉之事,但小老虎已追上去了,君瑤便未出手,讓她自去應(yīng)對,眼下追丟了,便也追丟了。
小老虎朝著雪狐消失的方向呆望了半日,方沮喪地回頭找君瑤。
君瑤安慰道:“下回就捉到了。”
蕭緣聽懂了,還是不開心,直起身來,扒拉住君瑤的裙裳,要抱抱。
孩子受了挫折,撒嬌了。君瑤抱起她來,摸摸她毛茸茸的后腦勺。
“壞。”蕭緣聲音軟軟的。她雖會開口了,但如牙牙學(xué)語的稚子,說不來長句子,只能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
君瑤一笑,又怕她看到生氣,忙收斂笑意,順著她道:“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