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家都注意到了這一點(diǎn)，視線一下子都集中到二人身上，觀察著鬼牌的走向。
婁語瞬間繃緊神經(jīng)，她的謹(jǐn)慎注定了要看好目標(biāo)后再下手。因此即便現(xiàn)在大家的起始牌很多，要抽中鬼牌并不容易，她還是很小心地抽。
果然，她還沒倒霉到那份上來個開門紅，抽到了一張紅心2。
周永安臉上閃過一絲明顯的懊惱。
就這樣和平地過了好幾輪，大家都順順利利出對子，只剩周永安在那里苦大仇深。
這個局面直到黃茵花第一個把手中的牌出完才被打破。
她驚喜地起身離開，嘆說今天手氣真不錯。
周永安的臉色變得更難看，哀怨地瞄著婁語，暗自祈禱著她下一輪趕緊把他手頭的倒霉蛋抽走吧！
剛這么想，手中的鬼牌忽然不見了。
——真的被婁語抽走了！
他眼睛一亮，臉上的喜色過于明顯。于是大家都看出來鬼牌易主。
相比之下，婁語的表情淡定很多，但還是透出些微僵硬。
她就知道，當(dāng)鬼牌出現(xiàn)在上家的時候，自己一定會中招，能茍到這輪已經(jīng)很幸運(yùn)了。
她將牌背面向姚子戚，在他要抽時，突然出聲說：
“不要抽最左邊，那是我剛抽到的。”
眾人一驚，彈幕也是一鍋亂炸。
這就是觀眾想看的東西。
她很清楚這一點(diǎn)，也很樂意編造。
接著，姚子戚偏去抽了最左邊那張。
“不是不相信你�！彼闹敲鞯匮a(bǔ)全另一半戲碼，“我相信你說的，但我不想你去住底艙，所以鬼牌給我就好了�！�
彈幕一片嗑到陣亡。
黃茵花安全離場后，姚子戚的抽牌人跳過她變成了聞雪時。
姚子戚故意給他施壓，試圖將鬼牌脫手。
“鬼牌現(xiàn)在就在我手上，你小心一點(diǎn)抽�！�
聞雪時卻不假思索。
他絲毫不在意自己會不會抽到燙手山芋，和其他人的謹(jǐn)慎截然相反，瀟灑地就抽走了一張。
姚子戚表情一松。
彈幕笑成一片。
接著這張鬼牌紋絲不動地在聞雪時手里握了好幾輪，姚子戚成為第二個勝出者時，牌面終于有了變化。
鬼牌落到了鄧婧手里。
鄧婧的表情陡然焦慮了，現(xiàn)在到了最后時刻，大家手里都只有兩三張牌，握著鬼牌幾乎代表完蛋。
她對著周永安擠眉弄眼，示意他把鬼牌抽走。周永安別無他法，只能順勢把鬼牌拿走。畢竟前有姚子戚榜樣在先，他總不能輸給他。
鄧婧喜笑顏開——她也可以走人了。
周永安微微嘆口氣，滿臉寫著當(dāng)男人好難。鬼牌又流落到了他的手上。
婁語得出這個訊息，緊跟著表情一滯。
這意味著，她也有很大概率抽到鬼牌�，F(xiàn)在姚子戚已經(jīng)脫身，她再賣人情已經(jīng)沒有意義。因此她只想快點(diǎn)打完手上的牌離場。
她當(dāng)然不想真的混到底艙去。畢竟，她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再睡過那樣狹窄的床了。
當(dāng)年，還是和一個人一起擠。
那個人，如今就坐在她的左手側(cè)，代替姚子戚和黃茵花成為她的下一順位。
這是婁語最不想面對的現(xiàn)狀——
她將和他面對面抽牌。
但好歹他們倆手中都沒有鬼牌，也不存在著什么博弈，抽完拉倒。
她心里這么安慰自己，卻在下一輪，抽到了周永安手中的鬼牌。
沒辦法，二選一，抽到的概率太大了。
此時場面上現(xiàn)在只剩下她、聞雪時和周永安。而鄧婧在剛才那輪中抽到單牌脫身。
婁語面不改色地洗著牌，攤到聞雪時面前。
他們還是不可避免地交鋒上了。
聞雪時一改之前的抽牌速度，手指伸過來，在她的牌上方游移。視線緊盯著婁語。
而婁語不敢做任何表情，她板著臉，看著天花板。
周永安的鬼牌被婁語抽走后手里只有一張單牌。他也很緊張兩人這一輪的結(jié)果，當(dāng)看到聞雪時的表情后，他猜測鬼牌應(yīng)該還是在婁語手上，內(nèi)心大大松了口氣。結(jié)果再差，最多就是手里變成兩張單牌，總不至于拿到鬼牌了。
他干脆閉上眼從聞雪時手里二選一，睜開眼，看到牌差點(diǎn)潸然淚下，想高歌一曲我的世界星星都亮了！
他把手中最后一張牌組成對子打出去，露出八顆大白牙嘿嘿一笑：“抱歉兩位�！�
婁語傷腦筋地看著手里的鬼牌，動作極慢地洗著，拖延面向聞雪時的時間，思考自己該如何應(yīng)對。
賭桌上只剩下他們兩個，最后的廝殺。她手里還有兩張牌，一張單牌一張鬼牌，聞雪時手里只剩下一張單牌。
她必須哄騙他抽到鬼牌。
想到對策后，她轉(zhuǎn)過身，面向他。
那一瞬間，橫亙在他們之間的仿佛……仿佛是出租屋里那張陳舊的小餐桌。過分年輕的聞雪時坐在她觸手可及的位置，淺笑著凝視自己，目光輕柔地像在觸碰一塊琥珀。
婁語輕輕一眨眼，舊桌消失不見，隨著那道目光一起。
只剩下豪華的賭桌，以及橫亙在他們中間的歲月留了下來。
證據(jù)就是他看著她時，那道不帶任何情緒的笑容。
婁語西裝裙上的胸針在這一刻莫名穿透薄薄的布料，刺進(jìn)了胸口，傳來輕微的陣痛。
彈幕又在瘋狂議論。
婁語在聞雪時面前攤開牌背，說了句和剛才一摸一樣的話。
“如果我說，我依然把鬼牌放在了左邊�！彼瓜卵劬�，“你相信嗎？”
聞雪時嘴角輕輕揚(yáng)了一下。
他沒說信還是不信，甚至都不分出時間判斷她話里的真?zhèn)危苯犹羝鹬讣�，捻住左邊的那張，抽了出來�?br />
婁語剎那間心思千回百轉(zhuǎn)。
最后，視線落在自己手中孤零零被留下的一張——
艷麗的，不知道在嘲笑誰的joker。
這場決斗轉(zhuǎn)眼間就結(jié)束了，沒有觀眾期待的屏息以待，她輸?shù)酶纱唷?br />
她騙了他，鬼牌不在左邊，被他識穿。
而她之所以那樣做，只是為了突出自己的雙標(biāo)。
關(guān)鍵時刻了，她想到的不僅是輸贏，還有炒cp的附帶價值。
cp最大的看點(diǎn)是什么？不就是獨(dú)一無二，與眾不同嗎。這是粉絲們認(rèn)為的“愛情”：我可以對其他人殘忍，我可以欺騙別人，但我不會這樣對你。
她有時候覺得這些粉絲真的很可愛，在不可能里尋求可能。
這里是哪里，名利場啊。
愛是這里的海市蜃樓。
他們這些在名利場里泡爛了，把靈魂早就踩進(jìn)爛泥里的人哪還會有什么真感情。
或許有些看客也很清楚吧，他們只是享受著這份真實(shí)的虛假。
那么，她就更得賣力表演了不是嗎？
她聳聳肩，很遺憾的語氣：“好可惜啊，沒騙到聞老師。”
聞雪時翻開自己手中僅剩的黑桃Q，加上從她那兒剛抽到的，湊成一對，扔到桌子上。
他冷不丁切掉麥，用只有她能聽見的音量回應(yīng)。
“你怎么知道你沒騙到我呢？”
婁語神情一怔。
聞雪時語氣輕飄。
“如果我說，我是相信你的話才去抽那張牌。你又相不相信？”
婁語還未反應(yīng)過來，聞雪時已經(jīng)重新開麥，很紳士道：“對不起了。如果婁老師住不慣底艙，我們可以交換�！�
“沒關(guān)系，我愿賭服輸。”
她徑自走向行李置放區(qū)，拿走唯二剩下來的其中一串，屬于底艙的灰撲撲的鑰匙。
鑰匙環(huán)圈進(jìn)自己細(xì)瘦的手指，婁語垂下視線，自嘲地勾了下嘴角。
你又相不相信？
——她當(dāng)然不相信。
恐怕在她還沒說出口的時候，他就猜到她把鬼牌藏到右邊去了。
如果他真的以為鬼牌在左邊還去抽它，目的是什么�？偛豢赡芤彩遣幌胱屗プ〉着撨@樣可笑的理由。
他們之間不存在炒cp的必要。
更不存在他還會有的，一種名為憐惜的溫情。
作者有話說：
這個游戲應(yīng)該不會很繞吧……總之就是類似于擊鼓傳花和丟手絹這樣聽上去比較高逼格的版本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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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瓶；甜膩
3瓶；啊啦比、還有明天
2瓶；不開心折成紙飛機(jī)、畢設(shè)順利、康盂樹的青豆公主、潑墨三分白、搶了碗魚蛋
1瓶；
感謝！
第
6
章
抽牌游戲的直播告一段落。大家各自回房收整休息，等候晚上還有一場直播，既是為大家接風(fēng)舉行的晚宴，也是節(jié)目拉開戰(zhàn)斗號角的第一夜。
婁語來到底艙，推開門看了眼環(huán)境，沒有想象中那么差，畢竟也是豪華游輪上的一份子，只是空間的確小得可憐。天花板壓得很低，一張上下鋪的床就把高度撐滿了。栗子跟著她進(jìn)到房間后都沒辦法攤開行李。
栗子看不下去道：“姐，不然需要直播的時候你就回房做做樣子，我去讓節(jié)目組再給你去開間套房�！�
連她們助理都住在上層，比婁語寬敞太多。她住著都覺得不好意思。
“不用。不僅是直播的事，船上那么多雙眼睛看著，不要因小失大�！眾湔Z邊說邊自覺地爬到上鋪給自栗子騰地兒，探出個腦袋，“我先瞇一小下，辛苦你先收拾著，到點(diǎn)要妝造了叫我�！�
她縮回腦袋，下鋪收拾的動靜立刻變輕了，但依然還是有細(xì)細(xì)碎碎的聲音傳來。
婁語一點(diǎn)也不覺得這個聲音惱人，她尤其喜歡聽這種聲音，這會讓她聯(lián)想到很久遠(yuǎn)的高中時代，晚自習(xí)時全班都靜悄悄的，只有書頁翻動的筆頭落紙的沙沙響，夾雜著整理課桌的乒乒乓乓。
這些聲音都是她最好的催眠劑。
她閉上眼，搖晃地夢到自己穿著高中時代的那身藍(lán)白校服，坐在靠窗的位置，玻璃窗上映出教室的白熾燈和自己十幾歲的青澀臉龐。
今夜的晚自習(xí)不如往常安靜，鬧哄哄的，每個人被分到一張?zhí)顚懘髮W(xué)專業(yè)的表格，大家交頭接耳，頭一次覺得他們的未來就像拿到手的紙張一樣，逐漸有了實(shí)感。
婁語的手肘被同桌撞了一下，對方興奮地問：“你想上什么學(xué)校？”
她遲疑片刻，一筆一畫地寫下電影學(xué)院的名字。
“我想考表演。”
同桌一愣，不屑地笑起來：“我聽說能考進(jìn)去的都是關(guān)系戶，家里都有錢有背景的。要不然就是已經(jīng)在娛樂圈里有名氣的童星。你這兩頭都不沾，做夢吧�！�
做夢吧。三個字?jǐn)S地有聲，擊碎了教室里的白熾燈。
開關(guān)再次亮起來時，她依然坐在靠窗的位置，只不過眼前的表格變成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牛肉面。窗外的天色是亮的，車水馬龍的街景在浮動。
桌對面坐著一個和她相貌有幾分相似的女人，埋頭吃面吃得滿頭大汗，抽空看她一眼，含糊說：“你怎么不吃。”
她搖頭：“沒什么胃口�！�
“不是都快高考了嗎，這個時候就別逞強(qiáng)，快吃�！迸舜蛄藗�嗝，擦著嘴說，“對了，志愿想好沒有？”
她正想開口，女人截住她的話，完全不關(guān)心她的想法：“我和你爸通過電話了，商量了下，覺得女孩子去讀師范類大學(xué)挺好的。讀個英語什么的，別去讀小語種，不好找工作。”
“……”
“能當(dāng)個老師最好了，安穩(wěn)。你知道我和你爸現(xiàn)在都各有家庭，很難照顧到你，你阿嬤阿公年紀(jì)也大了，以后的路你得靠自己啊，千萬不要任性。”
一口沒動的牛肉面騰著裊裊熱氣，白霧彌漫到空中，把女人的嘴臉都遮蓋住，整片街景都模糊成光暈。
光暈盡頭，有個聲音遙遠(yuǎn)地傳來：「姐，你該起來去妝造了——」
婁語一下子從夢中驚醒。
身下是窄小的底艙船鋪在搖晃，游輪已經(jīng)起航，其實(shí)這種海上的搖晃感非常輕微，但她總覺得不安穩(wěn)，連帶著夢境也是。
睜開眼，她注意到床頭再往上有一片小小的圓形舷窗，也是整片底艙唯一通向外界的開口，雖然打不開，但透過玻璃片能眺望到蔚藍(lán)色的無垠海面。
怪不得破碎的夢境被一扇窗戶串聯(lián)起來，大概只是睡著前隨意一瞥到的，就被潛意識記下了。
這么想，人的潛意識真像一片未知宇宙，藏著太多自以為不在意的，或者自以為忘記的碎片。而夢境是一架天文望遠(yuǎn)鏡，讓人能夠偶爾窺探到一絲秘辛。
但婁語對自己的宇宙沒有探究的欲望，舍棄的部分就不該再冒出來。如果可以，她希望人能永遠(yuǎn)不要做夢。
栗子以為婁語沒有醒，又輕輕叫了她一聲。
“來了�！�
她翻身下床，神色帶著幾分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