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抬袖欲給她擦拭干凈,卻被她冷冷躲了過去。
宋毅不以為忤,堅持給她面上濕汗擦拭干凈。
“爺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權(quán)有權(quán),要勢有勢,有時候爺甚不明白,究竟?fàn)斒遣钤谀睦铮诞?dāng)你這般避如蛇蝎�!闭f到這,他似乎亦有些不忿,眉骨之間有些陰郁。
“罷了,你愿擰便擰著罷,待哪日想通了便知你那些所謂的獨自過活的言論是多么令人發(fā)笑�!�
黑暗中蘇傾面對著墻壁,一動不動。
宋毅湊過她耳畔:“別做些激怒爺?shù)氖虑�,你知道爺指的是什么。別上桿子挑釁爺,爺不是那么好性的�!�
蘇傾知道所謂激怒他是指她之前逃離的舉動�?伤齾s恍若未聞,未有任何反應(yīng)。
宋毅不以為意,起身后不緊不慢的撫平衣服褶皺。只是在臨去前,不知什么意味的湊到蘇傾耳畔低笑道:“明晚莫要早睡,等爺過來�!�
見他這句話后,那具被衾下的身子開始起伏,宋毅微不可查的勾了唇,而后轉(zhuǎn)身離去。
離去時悄無聲息,亦如來的時候。
待室內(nèi)重新歸于平靜,蘇傾兀自失神了好一會。
比起憤怒,她知道自己內(nèi)心更多的是無力。
她不明白,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為什么她就逃不開他的掌控?
而他,為何對她執(zhí)著如此?
是愛?蘇傾簡直要捧腹而笑,簡直是侮辱了這個字。
他待她,恐怕是占有欲作祟罷。
對于宋毅一連半月的宿在外頭,老太太內(nèi)心是奇怪的。
不是沒詢問過他,可得到的答案不是去端國公府小聚就是宿在其他友人住處。之前在蘇州府城時因他另有督府居住,所以老太太也不清楚他是不是以往訪友也這般頻繁,不過這一連大半月的不住家,老太太心里難免會嘀咕。
江南有畫舫花船,京城有八大胡同,怎能不會令人多想。
男人逢場作戲,老太太倒不覺得是什么難以容忍的壞事,她怕就只怕她兒沉迷此道,被勾壞了身子。
遂就旁敲側(cè)擊的向福祿打聽。福祿那人精焉能透口風(fēng)半句?就差指天發(fā)誓沒有那回事。
這般大約又過了半月功夫。雖說也有一連數(shù)日在外宿的時候,可總歸隔三差五的回家住上一兩日,倒也令老太太稍安了心。
可很快老太太的心就不定了,因為如今都到了三月下旬了,眼見著五月婚期的日子就在眼前,可除了定親禮其他禮節(jié)一概未齊全,偏的這會她大兒卻開始怠慢起來,每每她急的催促,他卻一推再推。她這冷眼旁觀,愈發(fā)覺得他那廂怕是另有打算。
老太太的心突突的跳,饒是王婆子安慰說是大爺事忙,可她心里卻總有種說不明的不祥的預(yù)感。
這種不祥的預(yù)感終于在四月初的時候應(yīng)驗了。
☆、他不甘
本朝有給婚期將近男女做生辰八字批語的習(xí)俗。納吉的時候會問名占卜一次,
大婚之前還會再行一次批語。不過后者不過走個過場,批語也不過是圖個吉利罷了。
老太太握著黃紙批語雙手直顫。
明明納吉的時候他還是四角俱全的金貴命格,
怎么眼見著要大婚了,
這金貴命格卻變成了傷宮駕煞、煞刃俱全的煞命?
偏是這檔口。偏是這檔口!
老太太不是傻的,這手筆是出自哪個已是不言而喻。
當(dāng)即怒的目腫筋浮。
老太太啞聲大咳嗽了好幾陣,
直嚇得王婆子等人給她撫胸拍背了好一會,方緩過伐來。
王婆子小心看著老太太臉色,訥訥道:“老太太,
大爺還在外頭院子候著……”
老太太一張臉?biāo)查g又難看起來,呼哧呼哧連喘了幾口粗氣,手握拐杖狠狠觸地怒敲數(shù)下,憤聲吼道:“讓他滾!”
屋內(nèi)人皆悚然一驚。無不垂低了腦袋瑟瑟不敢言。
王婆子硬著頭皮去院子里回話,全程沒敢抬頭去看他們家大爺神色。
宋毅倒是面色如常。待聽完后便點點頭,
囑咐幾句要好生伺候老太太,
莫讓其氣急傷身,
待過些時日老太太氣消了他再過來探望等話,便帶著福祿轉(zhuǎn)身離去。
沒過兩日功夫,宋衛(wèi)兩家就平靜的解除了婚約。
衛(wèi)家長房太太來還信物和庚帖時,
老太太幾乎是強(qiáng)打著精神走了這遭。雖那衛(wèi)家長房太太一如既往的熱絡(luò),似乎看不出絲毫芥蒂,
可老太太心里如何能得勁,
便是連敷衍的笑都難以擠出。
待衛(wèi)家太太離去后,老太太就病倒了。
宋毅前來探病。
這回老太太倒沒令人將他趕出去,只是也沒給他什么好臉色看,
在病榻上闔著眼皮拉著臉一副不欲搭理他的模樣。
宋毅幾步上前至老太太病榻前,自責(zé)道:“老太太消瘦了。皆是兒子的過錯,兒子特意過來給老太太請罪了�!�
終于聽得他開口承認(rèn),老太太這些時日憋著這口火氣騰的便起來,不由的捶床搗枕的恨聲:“假惺惺說這些給哪個聽?只怕心里頭不知盤算著怎樣官司,嫌有個老太君在你等頭上杵著,礙著你眼,耽誤你事,處處指手畫腳了罷!”
這話說的就有些誅心了。
宋毅臉色一變,當(dāng)即撩袍跪下。
“老太太若還氣著,便是打罵皆使得,切莫再說這般嚴(yán)重的話,著實令兒子聽了不好受�!�
老太太見他跪下心下一驚,后背猛地從那四方蟒鍛引枕上脫離,坐直了身體就要伸手拉他。
跪在她榻前的人昂藏七尺,一身藏藍(lán)色金線勾勒寶相暗紋常服,愈發(fā)襯的他身姿挺拔,儀表非凡。明明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兒子,老太太卻覺得如今已經(jīng)徹底看不透他,若說在他少年時,她這做娘的還尚且能猜透他三兩分心思,如今她竟是半絲半毫都無法捉摸。
好似不知何時起,母子之間有層說不清道不明的生疏在。
老太太目光復(fù)雜的看向他。她這兒子素來心思深沉,何況久居上位多年,權(quán)柄日重,情緒愈發(fā)內(nèi)斂,無論何時何地端的是不動聲色,讓人看不出其中端倪。這般冷眼瞧他,似乎是愈發(fā)像極了他的祖考,就連眉骨見不經(jīng)意透出的威厲,都仿佛如出一轍。
老太太神色恍惚了陣,這一刻她內(nèi)心也不知是欣慰,還是酸澀。
收回了探出半空的手,老太太耷拉著眼皮重新倚靠回去。
“攢兇聚煞的命格都強(qiáng)加自個頭上了,你還有何不好受的?”她蒼老的面容帶出幾分心灰意冷:“罷了,左右你是個大主意的,日后你愛如何便如何,娶不娶皆遂你意,我也不會再多加阻攔�!�
宋毅沉默片刻,而后膝行至榻前一步遠(yuǎn)處停住,叩首:“兒子有錯,此事的確是做的草率魯莽了些,讓您失望了�!�
老太太動了動干涸的嘴唇,有那么一剎幾乎想要脫口問出他為何要整來這一出�?稍挼阶爝呌盅柿讼氯ィ驗樗蟾挪碌玫�,便是問出口,只怕她這心思深沉的兒子也不會如實告知。
遂別過眼,有些疲憊的擺擺手:“你起來罷。此事你如何考量我也管不著,只是你這般行事,又該如何給那衛(wèi)家交待?”
老太太憂慮并非毫無根據(jù)�;视X寺批語這事,連她都看得透其中關(guān)鍵,更何況是衛(wèi)家?
宋毅起身后上前給老太太扶了扶引枕,方不急不緩道:“至于此事,兒子另有章程。不過,還想懇請老太太出面一回。”
老太太怔住。
一整個四月,京城百姓都在津津樂道著三件事,一是宋衛(wèi)兩府突然解除婚約;二是宋衛(wèi)兩家又結(jié)了干親,之前與宋制憲結(jié)親的衛(wèi)家長房的嫡二女認(rèn)了宋家老太太為干娘,兩府上結(jié)干親的時候甚是隆重,流水席也擺了起來,熱熱鬧鬧的好些天;三是由那宋制憲做媒,撮合他得意門生大理寺梁少卿與衛(wèi)家長房嫡二女的婚事,衛(wèi)梁兩府結(jié)為親家。
衛(wèi)家家主衛(wèi)平倒也沒什么不滿,雖說他們衛(wèi)家女兒沒能嫁到宋家他內(nèi)心也甚為遺憾,可他們這般權(quán)貴人家兒女婚姻皆為結(jié)盟,如今能結(jié)了干親也算是個不錯結(jié)果。何況梁簡文不僅年少有為,也是那宋制憲一手提拔上來的得意門生,如此一來,得了佳婿不說,與那宋府的關(guān)系也便親密了一層。
梁家自不必說,與衛(wèi)家結(jié)親已是高攀,梁家太太焉能不歡喜。
如此一來,幾家皆大歡喜。
卻唯獨宮里怡景宮的貴妃娘娘,聽聞此事后黯然神傷數(shù)日,雙眼深處都蒙上了厚厚一層陰影。
可她卻早過了任性的年紀(jì)。縱然心里如何怨憤,面上依舊讓人看不出絲毫端倪,甚至還備上了厚禮讓宮人給那衛(wèi)家小姐帶去,以示她這個當(dāng)姐姐的對義妹的重視。
入夜,挾裹一身深夜涼意的男人輕車熟路的鉆入了床帳,不消多時里面便傳來細(xì)微的動靜,隱約有衣物摩擦聲窸窣傳出。
厚實衾被中的方寸空間黑暗,窒息,潮熱。猶如一方密不透風(fēng)的牢籠,將蘇傾整個人牢牢桎梏住。
她猶如置身囹圄的困獸,掙扎不得,只能在方寸困頓之地苦苦求生;又猶如被拋上淺灘的孤魚,窒息壅閉,拼命喘息卻求不來片刻自由。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人的其他感官愈發(fā)敏感。
宋毅雖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和動作,可卻能清晰的聽見她似有若無泄出的細(xì)碎的急促呼吸聲,以及能清楚感知那因壓抑至久而導(dǎo)致無法自控的顫栗。
不用掀開被褥去看,宋毅也知此時的她定是雙手死死捂住了唇口,拼了命的不讓自己溢出絲毫半點的聲音。
此時的她面上定是隱忍而崩潰,眼尾定是殷紅似血,眸子定是瑩潤的猶如春日清湖里蕩漾的水光。
宋毅當(dāng)即要緊了牙槽,呼吸極重。與此同時他內(nèi)心又騰起些火氣,因為他如何不知,她此刻之所以能遂他所愿讓他得了逞,不過是被他之前那番威脅之語所迫,心有顧慮罷了。
如斯一想,他心里就仿佛有毒蟻啃噬一般,一顆心密密麻麻的刺痛起來,激的他想要發(fā)怒,發(fā)狠。
蘇傾崩潰的一口咬上了他的肩,死死遏制了要溢出口的尖叫。
宋毅目色發(fā)沉,手掌緊縮,動作愈發(fā)狠辣起來。
待厚實沉悶的衾被再次被人掀開,蘇傾感覺像是從地獄經(jīng)過一次血洗,重新回了人間。
宋毅卻不肯就此放過她,待氣息稍一平復(fù),便抬手撫了她鬢角,湊過來與她親昵的耳鬢廝磨。
“爺?shù)挠H事退了,你可曾聽說?”
他的聲音帶了些云收雨歇后的喑啞,氣息略燙,語調(diào)卻輕揚。若此問話出現(xiàn)在其他正常情侶之間,只怕是有邀功之意,可偏出現(xiàn)在他們二人中間,別說他有沒有此意,便是有蘇傾也斷不會領(lǐng)他這份情,只會覺得滑稽可笑而已。
蘇傾聞言連眉眼都未抬半許,猶若未聞。
宋毅心里陡然升起不甘之意。
握了那尖瘦下巴迫她轉(zhuǎn)向他,宋毅沉沉盯著她,炳若觀火:“你就真的一點也不能接受爺?哪怕日后能給你一個光明正大行走于世的身份,哪怕爺能給你個錦繡前程?你真的就一點也不為所動?”
蘇傾對他惡極,本不欲搭理他一言半句,可聽得他這話,到底沒忍住刺上他一句:“大人怕是至今也沒能明白一事,那就是我日后能以什么身份立于世間,只能由我自己來決定。無論最終結(jié)局如何,我皆甘之如飴�?扇粢乙再u身的方式,茍且得來的所謂光明的錦繡的前程,那我寧可不要。這么說,宋大人可明白?”
宋毅不明白。
可他明白一點的事,她對委身于他一事,引以為恥。
對于男人而言,堪比天大的羞辱。
宋毅的槽牙磨得咯咯作響,覺得平生理智和涵養(yǎng)皆在寸寸崩塌。
“行,你有骨氣,有本事�!币а狼旋X的說著,他掌心不受控制的猛一收緊,頃刻她的臉頰便被留下了些許指痕。
下一刻他迅速收了手。沉著臉起身,怕自己再多待此地片刻就會忍不住的上手掐死她,穿戴完畢之后便沉怒而去。
只臨去前對照舊對她威脅一句,此生別想擺脫他。
蘇傾看向黑暗中的帳頂好一會,忽的莫名輕笑了下。
那人總以為能一手遮天,能完全將她掌控在股掌中。殊不知上頭注定不給他的,便是他掌心攥的再緊,也會從他手指縫流出去。
過了兩日,待臉頰上指痕消下之后,蘇傾遣下人去右相府邸走上一遭,告知右相,她有事欲求見他。
對策無論成或不成,她都要試上一試。
☆、他不安
當(dāng)日午時二刻的時候,
載著蘇傾的馬車出了五城街巷,徐徐朝著街北的方向駛?cè)ァV贝R車消失在巷尾,
府內(nèi)的管事婆子謹(jǐn)慎的往周圍掃過幾眼,
大概覺得無礙后方進(jìn)了院子,囑咐下人關(guān)緊了院門。
這管事婆子是右相府邸的老人,
深得右相大人信任,因此才得以派來伺候蘇傾。幾個月的相處下來,她大概也能摸透這主子兩三分的喜好來,
吃穿方面不講究,性子偏靜愛獨處。照理說這也算攤上個好伺候的主子,該省心了才是,可也不知為何,打從伺候這位主起,
她這心里頭就沒踏實過。
尤其是近些時日來,
總有那么幾遭,
在夜半時分仿佛聽到那屋里隱約傳來些許動靜,似有若無的,因隔得遠(yuǎn)她又聽得不真切。偏的這位主從不讓人守夜,
又不肯讓人親身伺候,究竟是有事無事讓人無從得知。而她一個下人,
又不好出口相問。
又想起這主子外出時候的裝扮,
管事婆子抬頭看了看這晴空萬里的天兒,不由皺眉。
京城五月的天可算是暖意融融,這位主卻是一身斗篷加身,
從頭到腳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便是要掩人耳目,可五月天里來上這身奇怪裝扮,豈不是更引人注目?且外出前還要了火盆跟剪刀,不許任何下人近身,兀自在房間里待了小半刻鐘功夫,也不知是在搗鼓些什么,更是令人心里頭不踏實。
管事婆子兀自在府內(nèi)狐疑忐忑,卻不知早在蘇傾前腳剛出門的時候,后腳就有暗中窺伺她行蹤的人一路疾馳趕去宋府報信。
揮退報信人后,宋毅靜坐在書案后好一會,除了眉骨之間隱約滲透的冷意,面上再無多余表情。
福祿聲音壓低:“大人,可要奴才……”從五城街巷至街北的清茗茶樓少說也得一刻鐘的功夫,現(xiàn)在快馬加鞭的去將人攔下,指不定還來得及。
如今瞧這架勢怕是不能善了,與其等著右相大人來攻訐大人,倒還不如搶先一步將人控制在手里。即便兩廂撕破了臉,只要人尚在他們大人手里一日,那么右相大人便會投鼠忌器一日,斷不敢輕舉妄動。
更何況,大人將人收入囊中,日后自是可以予取予求,豈不比那偷摸翻墻來的痛快?如此一來,大人也算得償所愿了。
此言一出,卻遲遲沒有得到回復(fù),福祿狐疑之下不免小心抬頭望了一眼,卻不期與他們大人那雙沉眸對上。那雙素來不見絲毫情緒的眸子,此刻卻翻騰著令人心驚的暗潮,晦暗莫名,沉滅不休,夾雜著某種勢在必得的強(qiáng)勢,隱約呈侵吞之勢。
有那么一瞬間,福祿都差點以為,下一刻大人就會毫不遲疑的下達(dá)攔截令。
宋毅沉眸掃過去,福祿忙膽顫的垂了頭。
“暫且不到那步�!弊罱K,宋毅眸底深處危險的暗芒還是漸漸沉寂下去。猶如低語般的吐出此句后,便闔了眼瞼,遮了其中所有情緒。
只此一句,福祿便知大人已然打消了那個念頭。
他不由怔住。既然大人對此策頗為意動,那又為何要壓抑隱忍、百般顧慮?
宋毅并未多做解釋,面上也未顯露分毫情緒,卻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心下浸了多少涼意,又竄出多少沉怒。
她此舉用意,他能大概猜上三分,左右不是為了激右相與他反目成仇,畢竟她仁善的很,如何舍得右相因她而受牽連?若右相當(dāng)真為她而與他打的兩敗俱傷,只怕她會極度愧疚難安的罷。統(tǒng)共能令她面冷心硬、棄如敝履對待的,唯有一個他而已。
“派人盯緊些�!彼我惚犙鄢谅暤�,帶著幾分涼意:“爺?shù)囊?guī)矩你知道,凡事有一無二。將人給爺盯瓷實了,若有萬一,休怪爺心狠剜了你們的招子�!�
右相府上派給蘇傾的馬車干凈整潔,車廂外觀樸實無華,行駛在車水馬龍的繁華街道上并不顯得突兀。
雙輪馬車緩緩?fù)?吭谇遘铇情T前。
拉開轎廂簾子后,蘇傾戴好了兜帽就下了馬車,斂眉低頭匆匆進(jìn)了茶樓,上了二樓雅間。
右相見她厚實寬大的兜帽遮了大半張臉,堪堪留了一雙眼睛在外,不免驚訝:“何故如此?”
此刻雅間的門已經(jīng)被關(guān)上,門外亦有相府護(hù)院警戒,環(huán)境一安全,蘇傾一路提著的心也稍稍安了下來。
天知道這一路她提心吊膽的,唯恐那人突然出來阻截,橫生枝節(jié)。
對上右相不解的目光,蘇傾定了定神,上前幾步立在他面前幾步遠(yuǎn)處,抿了抿唇后,抬手將一路拉的緊實的兜帽給緩緩?fù)柿讼聛怼?br />
刺啦——
一陣刺耳的桌椅擦地聲,右相震驚的倉促起身,連袖擺帶翻了案上茶盞都渾然不覺,任由那茶水嘩啦的撒了一桌,順著桌沿蜿蜒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