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第一零五章
不走尋常路的劉徹
劉徹站在一張碩大的地圖前面,捋著剛剛有半尺長的胡須看的入神。
博望侯張騫站在一邊眼觀鼻,鼻觀心如同雕塑一般。
“這么說,你走過的這一段路在地圖上是正確的?”
劉徹低聲問道。
張騫抱拳道:“除過一些小國的位置有些變化,地域絲毫不差。”
“小國地域為何會有差池?”
“回稟陛下,這些小國遷徙不定,有些逐水草而居,比如大月氏人就曾經(jīng)遷徙過三次,西域三十六國的國祚三日一改,五日一更,城頭的大王旗變幻不定,因此,地圖與實際不符也是可以原諒的�!�
“此去大月氏路途幾何?”
張騫嘆口氣道:“凡八千六百余里�!�
劉徹在地圖上用手比劃一下道:“八寸有余,看來在這張圖上,一寸即千里之遙�!�
張騫上前按照自己的經(jīng)歷測量了烏孫,若羌,焉耆,龜茲,大宛等國之后點點頭道:“大致如此�!�
劉徹頗有些玩味的道:“都是如此?”
張騫拱手道:“大致不差!”
劉徹點點頭,遺憾的看著西域密密麻麻的國家名字道:“太遠了……”
“傳說天竺之地滿是金銀珠貝可是真的?”
“佛家有七寶,為金、銀、琉璃、水精、車渠、珊瑚、琥珀,佛門在天竺極為盛行,拘羅國舍衛(wèi)城城主須摩多曾經(jīng)用金磚鋪滿竹林精舍請佛祖講經(jīng),可見極為富庶�!�
劉徹吧嗒一下嘴巴道:“路途太遠,大軍不好去,我大漢有的是敢死之士,他們走一遭如何?”
張騫搖頭道:“中間的國度太多,恐不易�!�
劉徹大手一揮,將手掌最后按在西域之地道:“一千甲士可能拿下西域三十六國?”
張騫搖頭道:“不易�!�
劉徹瞇縫著眼睛道:“出敦煌后,遇到的第一個國家是伊吾盧?”
張騫施禮道:“伊吾盧其實是匈奴呼衍王治下�!�
劉徹笑道:“朕聽霍去病說,他兵鋒抵達敦煌之時,呼衍王已經(jīng)向北逃竄了?”
張騫大笑道:“如今又該回來了。”
劉徹笑道:“很有意思的地方啊,來人,命敦煌校尉幕煙出擊伊吾盧!”
張騫吶吶不能言,他并不知曉皇帝要干什么。
等宦官隋越領(lǐng)旨離開之后,劉徹又看著地圖上的滇國,夜郎國遺憾的道:“這樣的國家實在是太少了,先試試吧,如果能用少量武士就能顛覆控制這些國家,收獲應該不小。”
張騫不知該如何奏對,只好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有了一張新地圖,劉徹就像是得到了一個新的玩具,整整一日都坐在地圖前面樂而忘返。
阿嬌送來了酒水,見劉徹一人盤腿坐在地圖前傻笑,就輕聲道:“陛下!”
劉徹回頭看到了阿嬌,笑容更加燦爛,一把將阿嬌拉過來坐在身邊,指著眼前的地圖道:“瞧瞧,這世界居然如此龐大……哈哈哈,真是出乎朕的預料。這還是西北理工發(fā)現(xiàn)的一部分,卻不知還未發(fā)現(xiàn)的土地是何等的廣闊。朕還以為這天下已經(jīng)打到了極致,想不到啊……知道不,朕的心一瞬間就變大了無數(shù)倍。”
阿嬌笑道:“您的百姓就這么,要那么大的土地做什么,大漢如今的土地足夠養(yǎng)活我們所有人了。勞師遠征,費時費力,不值當�!�
劉徹大笑道:“慢慢來,朕的子孫無窮匱也,以前還擔心子孫封無可封,現(xiàn)在不用擔心了,天下的土地多得是,傾劉氏百代也用不完�!�
“您要干什么?”阿嬌警惕的看著劉徹,他發(fā)現(xiàn)劉徹突然顯得很陰險。
劉徹將阿嬌按倒在地上,一邊剝阿嬌的衣衫,一邊嘿嘿笑道:“干什么?朕終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廢除中原封王了�!�
“廢除中原封王?你是指誰?”
劉徹將阿嬌身上一點遮蓋物扯掉后道:“所有的,所有的,一個不剩的全部給朕滾出中原,滾出巴蜀,滾出山東,滾出吳越,滾出淮南,滾出去,統(tǒng)統(tǒng)給朕滾出去……”
阿嬌覺得劉徹的身體滾燙的驚人,不由得驚叫一聲,大長秋聽到阿嬌的驚叫聲,探頭看了一下,就把厚重的帷幕給拉上了……
“凡是銳意進取的君王,必定有一顆可以容納天下山川的雄心。
世界突然變大了,變得比他想象的大得多之后,他就會發(fā)現(xiàn)自己擁有的不過是天下一隅,并非中央之國。
這對英明有力的君王來說是一個開拓眼界的機會,也是一個羞辱。
一個眼界變寬的君王,心胸也就會同時變得博大,會習慣性的從全局看問題,而不是從一個點看問題。
別看其余的地方那么遠,看似毫無用處,可是呢,對陛下這樣的君王來說很重要。
自從匈奴遠遁漠北,陛下的目光開始關(guān)注國內(nèi),這就是我們這段時間日子不好過的真正原因。
如果把陛下的目光吸引到遠處,那么,我們就會重新過上好日子,不論是司馬大將軍,還是去病這個驃騎大將軍都會有了用武之地。
不至于淪落到良弓藏,走狗烹的下場。
這就是我為什么一定要把這幅地圖敬獻給陛下的原因所在,能拖幾年就幾年,我們能過幾年好日子就過幾年,等到陛下忽然有一天雄心不再了,就說明他老了�!�
聽云瑯這番話的人,自然只有霍光跟張安世。
如果讓衛(wèi)青,霍去病,曹襄他們聽到了,心里一定不會舒坦的,如果讓長平聽見了,她會更加的傷心。
這是云氏在向命運抗爭的第一步,與別人無關(guān)。
一幅世界地圖,就是一朵鏡中花,一輪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及。
始皇帝舉全國之力,以大地作棋盤,共修建了九條秦馳道,這九條馳道,就像九條粗大的繩索,將版圖牢牢地跟咸陽綁縛在一起。
這對中央集權(quán)是極為有利的,地方一旦有變,咸陽的大軍就能快速的經(jīng)過馳道運送兵力到版圖盡頭,快速的剿滅不臣之人。
只可惜內(nèi)政不修,漁陽戌卒一聲狐鳴,鐵桶般的江山頃刻間就分崩離析。
云瑯確定劉徹會顧忌到這一點的,所以并不擔心劉徹會征發(fā)民夫修筑通往世界的道路。
總體來說,有了這張地圖的劉徹,會沉迷廣闊的世界,會感慨造物之神奇。
只會把這張地圖當做劉氏皇族的終極目標,卻不會立刻就實施它。
然而,他還是低估了劉徹。
當他第二天知曉了劉徹向幕煙下達的命令之后,云瑯重重的一巴掌拍擊在額頭上。
他還是忘記了劉徹的本性,他搶劫過滇國,搶劫過夜郎國,如今,對于搶劫這種一本萬利事情極為感興趣。
一場以搶劫為目的的戰(zhàn)爭,即便是幕煙帶領(lǐng)一千部下,也能在西域干的很好。
自己給了劉徹一張世界地圖,無疑,打開了劉徹封閉的雙眼,如今,他終于可以指點著地圖,選擇自己下一個可以搶劫的目標了。
“有了你的那張破地圖,陛下準備遷徙封王,嘖嘖,你還真是有點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模樣。一張地圖就能讓天下大亂。”
低頭瞧著紅色指甲的阿嬌,抬頭看了云瑯一眼,眼中滿是譏誚之意。
“不關(guān)我事!”
云瑯覺得有些疲憊,攤上這樣一個一步三計的皇帝,他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陛下到底要干什么?就不能過兩年安靜日子嗎?”云瑯幾乎是呻吟著問出來的。
阿嬌彈彈指甲,發(fā)出兩聲脆響,搖搖頭道:“也沒有那么快,總要西邊的試探結(jié)束之后才開始考慮封王轉(zhuǎn)移的事情�!�
“也不會太慢,如今,陛下的大軍已經(jīng)全員收縮回長安了,此時的陛下強大無匹,天下無人敢不從,是最好的結(jié)束封王割據(jù)的好時機�!�
“我是問你這事對我們有好處沒有,不是你聽你埋怨的,當然,在不破壞陛下千秋大計的情況下�!�
云瑯呆滯的道:“如此,大漢各地成郡縣制已經(jīng)成為了現(xiàn)實,大漢國再無法外之地了。按理說是一個很大的進步,我卻高興不起來,因為,完成郡縣制的陛下,將再無掣肘之人,之地,一聲令下,舉國景從的那一天,到來的不會太晚。”
阿嬌抬起頭笑道:“這樣很好啊,陛下早看那些封王不滿意了,一個個驕奢淫逸,再這么下去,連舉刀反叛的力氣都沒有了,這對陛下或許有利,對劉氏江山卻半點好處都沒有,更失去了太祖高皇帝分封天下的本意�!�
第一零六章
石破天驚
劉徹的腦海中只有他的江山,他遇到任何事情,首先會把事情跟他的江山衡量一下。
一旦這件事情能夠與他的江山融合,能夠有益于他的江山,不論這個事情是誰做出來的,想出來的,他都會大大方方的利用起來,絕對不會挑三揀四。
如果無用,自然就會被他拋棄。
用大漢自己制作的地圖來檢驗云瑯制作的地圖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情,因為比例尺的關(guān)系,云瑯制作的地圖要遠比大漢人自己繪制的地圖來的精確。
這個工作云瑯做了很久,幾乎翻遍了他手頭能找到的所有地圖,再加上后世的一些記憶,最終制作出來了這幅相對準確的地圖。
從他的角度來看,這是一張非常簡單的地圖,只有東南西北方向指引,卻沒有經(jīng)緯線,沒有時區(qū)劃分,沒有等高線,稱呼他為圖畫,也比稱作地圖要準確的多。
衛(wèi)青也很喜歡這幅地圖,這些天,他留在衛(wèi)伉的那個小家里潛心鉆研,甚至開始動手修改他發(fā)現(xiàn)的一些瑕疵。
同樣的工作,霍去病也在做,只是,他做的更加艱難一些,畢竟他去了大漢人從未踏足的河西。
根據(jù)曹襄講,同樣的工作還有更多人在做,尤其是張騫,他聚攏了很多隨他出塞的人,仔細的推敲這幅地圖。
隨著很多人參與進來,云瑯制作的這幅地圖上的缺漏被很多人發(fā)現(xiàn)了,當漏洞被匯總之后送到劉徹面前,劉徹非常的滿意!
如果這幅地圖精確到無懈可擊的地步,劉徹就會把云瑯找來問個清楚明白。
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了如此多的漏洞,只能說,這幅地圖的出現(xiàn)還在劉徹可接受的范圍之內(nèi)。
漏洞發(fā)現(xiàn)了很多,根本性的錯誤卻沒有,這讓劉徹對這幅地圖充滿了期待。
下令,召集大漢博學之士,成立一個山川地理館,以這幅地圖為藍本,重新繪制更加精確的地圖。
云瑯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又開創(chuàng)了一個新學科,不過,就皇帝詔令中表現(xiàn)出的堅決意志來看,這個部門應該能夠長期堅持下去。
到了冬季,濕潤的空氣從秦嶺山脈飄過來,就會在平坦的上林苑制造出大片的濃霧來。
其中以驪山腳下最為明顯,這里有驪山阻隔水汽繼續(xù)向前推移,因此,云氏莊園的濃霧就顯得更加濃重。
這樣的天氣里,云氏沒有人喜歡大清早就起來。
在濃霧里稍作停留,就會被濃霧沾濕衣衫,再加上寒冷,沒人能扛得住。
老虎大王的皮毛最受水汽喜歡,一般情況下只要他在濃霧里跑一圈,回來之后,毛皮上就會出現(xiàn)一層薄冰。
云瑯的臥室里自然是干爽而溫暖的,滾燙的溫泉水從地板下面的陶管里蜿蜒而過,將熱量均勻的留在這間很大的屋子里。
天亮了,老虎就不喜歡待在屋子里了,大門沒有開的意思,床上兩個赤裸的人還糾纏在一起,老虎就趴在地板上繼續(xù)舔舐自己爪子背上的毛。
直到每一根毛發(fā)都柔順光滑,這才慢吞吞的來到大床邊上,將兩只前爪搭在床沿上看作怪的兩個人。
蘇稚尖叫一聲,就把枕頭砸在老虎的腦袋上,老虎委屈的哼哼兩下,卻沒有離開。
沒人能在老虎那兩顆碩大的眼睛注視下干那些激情的事情,云瑯,蘇稚也不例外。
兩人把被子裹得嚴嚴實實的,一起瞪著老虎。
云瑯見老虎沒有離開的意思,懊惱的拍拍腦門道:“該上山了。”
蘇稚從被子里伸出光潔的手臂攬住云瑯的脖子道:“今天好好陪我,不許去�!�
云瑯摩挲著蘇稚的后背道:“那就一起去�!�
蘇稚好奇地問道:“您每年這個時候都會上山待幾天,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嗎?”
“去我以前居住的地方住幾天,懷念一些人,一些事。”
“您剛才說我可以一起去?”
云瑯笑道:“這是自然,早就該帶你一起去了�!�
“師姐不去是吧?”
“不去,她要看哲兒,還要管家�!�
蘇稚一聽宋喬不去,立刻就從被子里竄出來,又看見老虎瞪著眼睛看她,就干脆把被子蒙在老虎頭上,這才慢條斯理的開始穿衣。
云瑯進山,一般是不帶隨從的,這個習慣已經(jīng)延續(xù)很多年了,從未因身份發(fā)生變化而改變。
太陽出來的時候,濃霧就散去了,只有驪山上還有一層薄薄的水霧,不過,也很快就消失在林莽中了。
進山林之前,老虎慣例是要站在山腳大叫幾聲,宣示王的回歸。
何愁有站在山居門前,聽到老虎的咆哮聲,就換好了進山的衣衫,背上一張弓就先一步進了松林。
云瑯細心地用狼皮把蘇稚的小腿裹緊,還用繩子細心綁好,進了山林,就不能只要求好看,一切以保暖為第一要素。
送別的人只有梁翁,家主離開其余人并不知曉,這也成了云氏的慣例。
老虎邁著輕快的步子在山間小路上慢跑,時不時的停下腳步等待云瑯跟蘇稚。
他很不滿意,以前只有他跟云瑯的時候,前進的速度要比這快的多。
“別跑,馱著我�!�
蘇稚大叫,老虎卻不理睬,繼續(xù)挪動肥碩的爪子,在地面上留下一大串梅花狀的腳印。
蘇稚氣喘吁吁,云瑯只好俯下身將蘇稚背起來,不遠處就是太宰以前居住的石屋。
何愁有出現(xiàn)在石屋前,云瑯一點都不吃驚,論起對驪山的熟悉程度,云瑯遠遠不如這個已經(jīng)搜索山林長達三年的老家伙。
“帶她來做什么。”跟老虎一樣,何愁有對蘇稚的到來也不是很歡迎。
“我是他妻子!”
“小妾!”
蘇稚大叫,何愁有冷冷的回答。
“以后,我的家人都會來這里,開始是小稚,明年阿喬來,后面云音,云哲都會來�,F(xiàn)在只是開始!”
“霍光呢?”
云瑯搖頭道:“霍光繼承西北理工,這是家事�!�
“你兒子還是要繼承你的另外一個身份是吧?”
云瑯點點頭,見蘇稚一臉的迷惑,就隨口道:“我還是大秦始皇帝座下的太宰�!�
蘇稚的小嘴巴張的圓圓的,有用力的捂住嘴巴,不讓自己驚叫出聲。
“你是前秦人?”
蘇稚很快就接受了云瑯的這個新身份,圍著他轉(zhuǎn)了一圈很是感慨,前秦余孽這四個字即便是在如今,依舊是大漢國最重要的逃犯,沒想到自己丈夫這個前秦余孽居然能在大漢充任關(guān)內(nèi)侯!這實在是太出乎預料了。
“我對秦人,還是漢人沒什么概念,反正他們都是我的祖先,我老師是前秦太宰,臨死前希望能接著當太宰,不能讓他失望,我自然就當了�!�
以前很難說出口的事情,既然說出來了,就干脆說清楚。
蘇稚笑道:“我是大秦帝國的太宰婦?”
云瑯笑道:“心里知道就好,不用說出來�!�
何愁有冷笑一聲道:“知道你這個身份的只有兩個人,很榮耀嗎?”
站在石屋子門口,云瑯傷感的道:“他死了,我就沒了根,只能重新尋找我的跟腳。找了很多年還是沒有找到,直到云音出生,我才幡然醒悟,不知不覺的我又成了別人的跟腳。老何,你其實很擔心我繼承太宰遺志,要弄什么反漢復秦的事情吧?現(xiàn)在,你可以放心了,我沒有那個想法,太宰臨死之前告訴過我,大秦帝國已經(jīng)亡了,就讓他沉睡,我深以為然�。 �
何愁有嘆口氣道:“就人而言,太宰堪稱志士�!�
云瑯打量著屋子里的熟悉的擺設慢慢的道:“對我而言,他是世上最好的人�!�
何愁有讓開路,指著石屋子對蘇稚道:“進去祭拜吧,然后,我們就要跟大秦帝國說永訣了�!�
“火藥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老夫很期待你說的石破天驚到底是一個什么模樣�!�
第一零七章
神靈來了
活了兩輩子,能讓云瑯自知自覺的將膝蓋彎下去跪拜,并且把腦袋真實的磕在地上的人只有云婆婆跟太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