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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厭離和清酒坐在靠著欄桿的一桌,清酒給厭離斟茶:“你方才就有話說,說罷�!�

    厭離清瘦的身子無論何時都挺的筆直:“你興起救人也就罷了,如今又怎么改變主意將她留下,往后尋找美人骨,帶著這么一個丫頭多有不便�!�

    “想這樣做,便這樣做了。”

    厭離難得顯出一絲笑來:“我聽了麟趾說起你攔著這小丫頭復(fù)仇的事,怎么?你是覺得她和你很像,所以動了惻隱之心,要學(xué)師祖和苦緣大師?”

    第5章

    翻云覆雨十三寨(五)

    清酒未答話,朝厭離身后招了招手:“莫問�!�

    莫問過了梁柱,提著一壇酒朝二人走來,背靠著欄桿坐了下來。清酒將桌上的茶糕推到她面前:“莫問,我將這小丫頭帶回來,你似乎很高興,你很喜歡她?”

    厭離淺笑:“她是喜歡這個小丫頭的廚藝,雖與你比尚顯青澀,假以時日也能與你平分秋色,到時候可就有兩位大廚來填她的胃。”

    莫問面孔如石板一樣無一絲變化,眸子里卻透出兩分歡意來。

    清酒道:“小丫頭說她想學(xué)武,你這么喜歡她,不如日后就把她留在你身邊做個小藥童罷。”

    莫問拆了酒壇封口,倒酒暢飲,聽到清酒的話,立刻道:“好呀�!�

    厭離疑問:“學(xué)武?”

    莫問抹了抹嘴角:“那個小姑娘根骨奇佳,我見過的人也就清酒比得上她……”

    厭離看向清酒,神色又起了幾分探究。

    清酒翻過一個酒杯,遞到莫問面前。莫問給她倒了一杯酒,清酒輕輕嗅著酒香,笑道:“她對我說人弱被人欺,寧可不要這一時虛偽的安寧,也要自己主宰自己。”

    厭離頗為詫異:“這是她的原話?”

    如果這話真出自那個小丫頭之口,作為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所思這般通透,著實難得。加之其絕佳的根骨與堅韌的心性,實在是一奇才。善加引導(dǎo),悉心教授武藝,日后必是一了不得的人物。如今各門派求賢若渴,若是遇了她,怕是要爭相收為門徒的。

    “深意如此,只不過她自己尚未意識到�!鼻寰茖⒈械木凭従忥嬒拢游�,眼波深沉,斂著無數(shù)興味:“她說她跟著我們的目的是想要學(xué)武,不認得那些名門正派,只認得我們,所以跟著我們,不僅要學(xué)武,還要趁機報恩�!�

    “很有意思的小丫頭是不是。你知道我,一向喜歡有意思的人,懂得知恩圖報的人,這般有意思又要報恩的小丫頭我自然是喜歡的很�!鼻寰颇粗改﹃票吘�,莞爾一笑:“我們雖不是什么獨步天下的高手,教她一招半式還是夠的。”

    厭離一揚拂塵,嘆道:“你若決定好了,我并無異議�!�

    兩人聊了半晌,莫問已喝的趴在了桌上。

    厭離見罷,嘆息一聲:“酒量不好卻嗜酒,這世間多是悲苦人,走不出便這般逃避,豈知越陷越深�!�

    清酒笑道:“你在說她?”

    厭離一怔,看到清酒眼中自己的身影,搖頭苦笑,不再言語。

    接連幾天陰雨連綿,這日終于放晴了,驕陽一出,近三月的天暖了不少。

    清酒幾人聚在房中議事,魚兒知道她們是有要事商議的,可能與那山寨有關(guān),不敢打擾,在房中枯坐半日,才到樓下給眾人打了一壺茶送上去。

    走到客房前,見門是開的,正要敲門,唐麟趾的身影在里邊走過,目光瞥見魚兒,叫道:“是魚兒啊,進來罷�!�

    魚兒端著茶水進來,一迎面瞧見的竟然是那個山賊。魚兒腦子里有一瞬的空白,身子立刻僵硬了,滲到骨子里的寒冷蔓延到她的全身,恐懼一下子翻涌上來。

    為什么這個人會在這里?他不是被清酒抓住了么?

    茶壺不自覺的便從手中跌落下去,倏忽間,從背后伸出一只修長白皙的手臂將茶壺撈起,魚兒覺著身子陷入一片溫軟之中。

    從這淡雅的清香,魚兒不看也知道是清酒來了。

    ‘山賊’走了兩步向前,咧出笑來:“小魚兒�!�

    聽這嬉笑的語氣,竟是花蓮的聲音,魚兒在驚嚇茫然之間,久久不能回神。

    清酒走上前來,將茶水放在桌上,對‘山賊’道:“你嚇著她了�!�

    ‘山賊’笑嘻嘻的,兇惡的面旁掛著這般的笑容,別提多奇怪:“小魚兒嚇著了,那說明莫問的易容以假亂真了�!�

    魚兒聽著‘山賊’這般說話,已確定了他是花蓮,雖然仍是心悸,卻不會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小魚兒,你來聽聽,我這說話的聲音和那狗東西像不像?”

    魚兒搖了搖頭,‘那狗東西’指的自然是那個山賊�;ㄉ忟`動瀟灑的神態(tài)在‘山賊’面上盡顯,與魚兒噩夢中那人模樣相去甚遠,滑稽的動作惹得魚兒靦腆的發(fā)笑,一時間竟對這可憎的面容不怎么怕了:“聲音要再粗些�!�

    “這樣?”

    魚兒咬著笑搖頭:“再沉一些。”

    魚兒因著那山賊,對男人是都有些懼怕的,一開始也十分害怕花蓮,但花蓮是自來熟,溫柔文雅,又十分風(fēng)趣,與那山賊兩般的人物,看似浮滑無行,其實對女人敬護,如慈愛的兄長。魚兒意識到這一點,才對他放松了警惕。

    “這樣?”

    這一次,花蓮竟學(xué)的有九分像,魚兒不禁一愣,心窩里又升起一股寒意來,她顫了顫:“好,好像……”

    花蓮一笑,立刻恢復(fù)了自己的聲音:“想學(xué)嗎,我教你,像這般打開喉嚨,把舌頭壓低……”

    此時自屏風(fēng)后面又出來一人,竟是那日到屋子里與那山賊接頭的另一人,也是本該被清酒幾人制服的,那個面上一絡(luò)鼠須的山賊。

    清酒對看的直愣愣的魚兒笑說:“別害怕,是莫問�!�

    溫和的聲音一下子撫平了魚兒驚跳的心弦。

    厭離自屋外進來后,關(guān)上了房門,六人在一間房內(nèi),或坐或立。

    清酒走到床前的柜子邊打開了抽屜,取出一副暗黃的紙卷,攤在桌子上,對花蓮和莫問說:“這是關(guān)卡地圖與主寨的大致路線圖,你們記好�!�

    花蓮嘆道:“霍!你這么快就畫出來了,看來這些天找寧城里翻云覆雨十三寨的‘兄弟’談天,這辛苦沒有白費�。 �

    唐麟趾斥道:“哼!你還有臉說,不是你上次鬧的狠,我們昨天為啥子趕著換藏身之所,又提前計劃,說不準這寧城里那鳥寨的暗樁已經(jīng)盯起我們嘍!”

    前幾日那幾個在客棧談?wù)摲聘灿晔拇鬂h說的沒錯,這寧城也被翻云覆雨十三寨浸透了,里里外外明樁暗樁不少。

    清酒左手撐著桌沿,右手在圖上指畫:“雁翎山外山開始便有巡邏的人馬,側(cè)峰之中設(shè)有十二道關(guān)卡,主峰之上的寨子依崖而建,寨子前邊數(shù)里草木被清的干干凈凈,三丈的寨墻,十數(shù)座箭臺,半里內(nèi)的動靜瞧得清清楚楚。寨子后邊一線天萬丈懸崖,前邊千尺幢,只容一人通過,出口是一洞口,就在寨子跟前。雁翎山鬼斧神工,巍峨險峻,易守難攻,進出山的路被山賊把守,哪個地方稍顯出些異動,整個山寨立馬知曉。就算是闖過前邊十二道關(guān)卡,到得千尺幢,只怕一出洞口,也會被射成刺猬,昨日那些前去山寨的武林人士連第一道關(guān)卡都未過�!�

    魚兒安靜的聽著她們說話,從幾人話里聽出了幾人昨日不告而別非是要故意,而是事出突然才急急離開,清酒出城,則是跟著那些武林人士去雁翎山了。

    清酒直起身:“山賊雖不足為懼,你倆也要謹慎行事,畢竟美人骨與袁問柳可能在寨子里。”

    花蓮沉著一張臉不說話,他顯出這副神情,便與那山賊一模一樣,再沒一點差別。

    清酒道:“我本是打算讓莫問和麟趾易容成兩個運貨的山賊進寨的,可惜……”

    一個精通藥毒,一個專擅暗殺,本是最適合潛入的人選……

    花蓮面上又掛起不正經(jīng)的笑來,他道:“可惜一個酒鬼,一個路癡,難成氣候,注定壞事,所以這重任到頭來也只能花爺來擔(dān),放心吧,我有分寸,即便是遇著了美人骨,也不會亂來的。”

    唐麟趾抱著手臂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哼!”

    不多時,幾人商議妥當了,一眾人下了樓去,魚兒便也跟在后邊。

    客棧地偏,依舊沒什么人,花蓮和莫問自馬廄牽出馬來,騎上馬,牽著韁繩�;ㄉ忁揶韰掚x道:“神棍給卜一卦?”

    厭離也不惱,自袖中取出三枚銅錢,在手背上擲了六次,收好銅錢,一擺拂塵:“乾卦,元,享,利,貞,祥和順利�!�

    花蓮笑道:“好兆頭�!�

    厭離又道:“第二爻,見龍在田,利見大人,不可莽撞行事,別未進主寨,在關(guān)卡里就被人瞧出異樣來,待進了寨子,等候時機,待我們也上了山,再做打算�!�

    花蓮和莫問坐下駿馬馬蹄輕踏,已輕馳起來,二人在暮色之中揚了揚手:“知道了。”

    駿馬揚塵,風(fēng)一般馳遠了。

    眾人回了客棧,客棧里客人少,伙計又見清酒一行人都是女人,便躲懶怠慢,洗浴的熱水也不燒,魚兒自己跑到后廚給清酒三人燒起水來,又盛了熱水提到清酒門前。

    水桶重,魚兒羸弱的身子提起來搖搖晃晃灑了不少,身上濕漉漉的。

    清酒來開門,見狀問道:“怎么是你提水過來?”

    魚兒抹了抹下巴上的水漬:“那些伙計睡了……”

    清酒接過水桶提進了屋:“進來吧�!�

    清酒將水倒入屏風(fēng)后的木盆中,卻未急著讓魚兒再下去打水。她將木桶放在一旁,自己悠悠坐在桌前,看了魚兒一眼,幽幽嘆了口氣:“雖說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但這東風(fēng)也來的太快了些,都吹到跟前來了�!�

    這話說的奇怪,魚兒覺著清酒看她的眼神更奇怪。

    隨后,清酒卻什么話也不說,什么事也不做了。她右手撐著腦袋,闔上了眼,暗紅的佛珠垂在白皙的臂膀上,反射著燈火的光芒,幽靜詭異。

    清酒竟似熟睡了般。魚兒坐了一會,嗅到一股奇異的香味,覺得奇怪,欲要起身,直感到兩腿發(fā)軟,一站起來便渾身無力,撲通一聲跌倒在地。

    魚兒更加詫異,掙扎了幾下沒站起來,倒是意識開始模糊了,眼前的一切都像是糊上一層白紙。

    隱隱約約,魚兒聽得窗戶打開的吱呀聲。兩道身影越過窗戶進了屋,朝她們走來。魚兒心里立刻覺得不妙,想起白日里唐麟趾說的話來,暗思:“會不會是山寨里的人已經(jīng)盯上我們了?”

    魚兒越想越覺得是,咬了咬自己的舌尖,使出了渾身的力喊道:“清酒!清酒!”

    聲音乏軟無力。魚兒看著桌前那道如雪潔雅的身影,心急如火燒,卻什么也做不了。她只堅持了片刻,再撐不住,昏迷了過去。

    魚兒再次醒來,是被驚醒的,耳邊有低泣,有怒喝聲,風(fēng)聲凄迷悲涼似嗚咽。

    魚兒一坐起身,便見著四周蹲著許許多多蜷成一團的女人,有幼童,也有大人。

    魚兒焦急四望,喚道:“清酒!清酒!厭離!唐麟趾……”

    她身旁的一個與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拉扯她的衣服,低聲道:“不要亂叫,會把他們引來的?”

    小姑娘話沒說多久,立刻來了兩個男人,手中鐵棍在籠子面前一敲,金屬相撞的鏗鏘聲出,尖銳刺耳:“亂叫什么!給老子安分點!”

    魚兒下意識的問道:“這里是什么地方?”

    一個女人,神色麻木,答道:“這里是煉獄�!�

    第6章

    翻云覆雨十三寨(六)

    九霄之上驕陽耀目,卻感受不到一絲溫度。

    魚兒握住身前冰冷的鐵欄,雙腕再次被扣上了鎖鏈,鎖鏈上掛了塊木牌,寫著數(shù)字,拴在鐵籠底端,像牲畜一般被關(guān)在鐵籠子里。

    這處地方四面都是兩丈多高垂直漆黑的山壁,成一圓形,唯有一條七八尺寬的小道通往外面,這里儼然是天然的囚牢。

    不光只有魚兒,這里被關(guān)的有上百人。十多人擠在一個鐵籠子里,四面還有高高豎起的木樁,上面吊著人,吊著的大多是男人,身上多是傷痕。

    在魚兒身處的鐵籠子旁就有一個男人,肩膀?qū)掗�,赤裸的胸膛肌肉虬結(jié),有許多帶血的鞭痕,身子小山一樣,十分高壯。他面孔剛毅,頭皮光滑沒一根頭發(fā),是個和尚。

    魚兒看他的時候,他沉毅的目光也落了過來,一瞬間變得柔和與哀憐。他沉沉的嘆了一聲,不知何故。魚兒看了他一眼,便移開了目光,向著其他的鐵籠子里張望,找尋清酒幾人的身影。

    鐵欄阻著,魚兒視線有限,看不到所有的人,直恨不得把一雙眼睛剜了丟出去看去。繞著鐵籠子轉(zhuǎn)了一圈,依舊沒多大用處,反倒是那鐵鏈太短,魚兒走的太猛,被扯得一個踉蹌。

    魚兒望向手腕上的鐵鏈,眼中溢出憤恨來,自己被困了三年,樁子就定在家中的院子里,鎖鏈很長,自己可以走到廚房,院子,堂屋,庫房里,卻進不了那山賊的房里。那山賊因娘親那一遭變的精明又謹慎,怕自己暗夜里偷偷潛入他房內(nèi)趁他熟睡殺了他,又怕自己趁他不在便跑了,于是想出這條計策,將自己如同牲畜一樣拴了三年。

    解開鎖鏈的那一晚,自己被打的垂死,原以為活不了了,直恨天道不公,讓惡人逍遙人間,好人煎熬受苦,萬念俱灰時,清酒來了,就像是上天回應(yīng)自己不忿的心一般……

    魚兒眼神驟然一變,狠狠的拉扯腕上的鎖鏈,其勢頭竟是剝一層皮下來,也要將這鎖鏈卸下來的。

    鎖鏈碰在鐵欄上匡啷響,與她一個籠子里的人似乎被她的行為嚇得驚呆了,等到有人反應(yīng)過來,立馬上前來拉住了她,惶恐的說:“你做什么!”

    “我要逃出去!”

    這女人身上不少淤青,連臉上都有,衣衫被撕扯開過,只能勉強遮掩住雪白的胸脯,她十分恐懼,說話的時候一直朝外邊看:“你是剛被抓過來的,什么都不懂,到了這里你要安分些!聽話些!才能少吃點苦頭!你知不知道!”

    先前那個與魚兒說過話,神情木訥的女人冷笑了一聲,她道:“你要逃出去?你一個風(fēng)一吹就倒的小丫頭出去能做什么,不過是被打一頓丟回來而已,若是運氣不好,我們這一籠子里的人都要陪著你承受那些山賊的怒火�!�

    魚兒怔了怔,手從鐵欄上無力的垂了下來,這個女人說的是,自己出去了又能做什么,什么都做不了,那些武功高強的俠士都被抓了來一個個吊著,自己一點功夫都沒有,出去了也不過是被打的半死罷了。

    這般一想,魚兒分外頹然,跪坐在地上,怔然望著那些鐵籠里關(guān)著的女人。她們大多面容姣好,若是在家里,一定父親呵護,兄弟敬愛,有了好親事成了婚,有丈夫疼惜,那是個美滿又幸福的生活,任誰有這樣的日子在,心底都是充滿了希望的,然而那些籠中的女人,面容頹喪,兩眼無神,身子有傷痕,心靈上的傷口更是嚴重,她們已然拋棄了所有的希望,甘愿為奴,被這些山賊當貨物買賣,當奴隸玩樂,只求所受的責(zé)打少一些。

    她們什么都做不了的時候,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妥協(xié)。魚兒明白她們的心情,并不唾棄她們,只覺得可憐,因為她知道這件事是她們被無數(shù)次打罵,接受過無數(shù)次絕望后學(xué)來的。魚兒又不免悵惘凄惻,是不是自己以后也會變成這樣?

    魚兒靠坐在鐵欄邊,神志有些萎靡,當時自己和清酒在房里暈倒了,自己被抓來了翻云覆雨十三寨,那清酒也一定是被抓過來了的,不知道厭離和唐麟趾那邊是什么樣的情況,可還安全,花蓮和莫問他們是否進了山寨……

    日暮時分,這座冰冷的囚牢里燃起了篝火,三個山賊提著飯桶來給他們送飯,這三人,一人粗布短裝,一人一身栗色麻衣,一人面上一刀刀疤橫亙在鼻梁上。

    那刀疤臉提著一桶饅頭,每個鐵籠子前放一桶,待走到一個鐵籠子前,魚兒見他手上拿著的竟是一盤熱騰騰的飯菜。這刀疤臉將籠子打開,飯菜給放了進去,態(tài)度相比于對待那些籠子里的女人竟是恭敬許多:“喂!吃飯了!”

    魚兒望了望,見里面關(guān)著的只有一個人,那人腳一伸,將飯菜提了出來,濺了刀疤臉一身:“滾!別在這里礙你姑奶奶的眼!”

    刀疤臉一抹臉上的飯粒,兩眼兇光現(xiàn)出,卻未對那人動手,只是罵罵咧咧:“耍什么大小姐脾氣,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九霄山莊的人了不起?還不是落到我們手里!”

    魚兒想了想,憶起那日客棧里說話的幾人,他們好似提到過九霄山莊,似乎是很了不起的人物。

    刀疤臉回去提了一桶饅頭,繼續(xù)給下個籠子里的人放飯,他怒氣未消,不等那些人來拿饅頭,就把鐵欄打開,進去也不管是誰,看見個人就踹:“他娘的,你爺賞你吃的,不曉得用手接!”

    刀疤臉打的狠,顯然是要將在九霄山莊的人身上受得氣全發(fā)泄在這無辜的女人身上。女人哀嚎呻吟不止,全無人敢靠近。刀疤臉動手冷酷殘忍到了極致,完全不將這女人當作人一般。

    那些被吊著的人中有一男人怒喝:“狗屎養(yǎng)的東西!沒根的孬種!你他娘的是不是就會欺負女人!”

    刀疤臉一抬頭,雙眸陰鷙,走出籠子來,拿了一條鐵棍朝那男人走去,一棍棍往他胸膛上打。

    鐵籠里恐懼的低泣壓抑的人喘不過氣來,魚兒聽得一身沉嘆,有人在側(cè)輕輕念起經(jīng)來,魚兒抬頭一看,見是一旁的和尚。

    另外兩個山賊是從鐵籠的另一端開始放飯的,兩人一路放飯,一路閑聊,全不管這鬧人的動靜。

    那粗布短衣的說:“唉,六兒,你聽說了沒,前幾天虎爺他們回來,抓了個天仙般的貨色!”

    那穿麻衣的山賊道:“我知道,我還親眼見到了,我瞧上了一眼,魂兒都要飛了,不怪大當家當時就把人藏到會堂后邊的小閣樓里去,想要收了做婆娘�!�

    “這我倒是不知道了,那女的做了婆娘,大當家原來抓的人怎么辦?你說……會不會賞給兄弟們?”

    “你想得美!大當家的兩個都要,洞房花燭!享雙飛之樂!”

    “說到洞房花燭,這次鼠爺下山采辦,說是路上遇到江湖人士襲擊,導(dǎo)致丟了一半的貨,喜燭之類的沒剩多少,把大當家給氣的……”

    魚兒被兩人談話吸引了注意,不知為何,聽了二人的話,她立刻就認定兩人談的這個‘天仙般的貨色’是清酒。

    清酒真的也被抓了來了,她怎么樣,有沒有受傷,花蓮他們知道清酒被抓來了么……

    魚兒心緒不寧,那放在鐵籠前的白饅頭也無心去爭搶,只是坐在角落里,看著腕上的鐵鏈失落。

    自己依舊什么都做不了……

    夜里,空中新月皎潔,月華如寒霜,落滿這哀絕的囚牢。

    籠中的人各自蜷縮著正歇息,魚兒還未入睡,出入的小道里突然傳來山賊說笑的聲音。

    “天天守在這里,都要閑出鳥來了。”

    “也就玩玩女人這一點,有些意思�!�

    刀疤臉站在各鐵籠的中央,目光打量貨物一樣,在籠子里的女人身上來回,忽而,他腳步一抬,朝魚兒這邊的籠子里來。他打開籠子,在籠子里中扯住一個女人拉到籠子外邊,解開了她的鎖鏈,鐵欄門都不關(guān),拉著踉蹌的女人朝小道走去。

    魚兒看著這一切,心里有一種不好的感覺升起。

    那個被吊著的和尚,驀然睜眼,怒目瞪著刀疤臉,沉喝:“孽障!”

    關(guān)著九霄山莊的人的籠子里亦傳來一聲:“畜牲!”

    刀疤臉扯出腰上的皮鞭,一鞭甩在和尚身上。和尚一聲不吭,刀疤臉覺得沒趣,拉著女人走了,走到小道里,將女人摔倒在地便開始解自己褲子。

    魚兒的籠子正對著小道,視線在一瞬間被攫住了,再難移開,背對著她的刀疤臉的身形好似一下子就變成了欺凌她娘親的那個山賊,魚兒身上泛起一股惡寒,呼吸變的極不順暢。

    魚兒弓起身子,喉嚨里壓抑的發(fā)出低沉的哀鳴。血紅粘稠的地板,粗重惡心的呻吟,一直在腦子里回轉(zhuǎn),壓的魚兒喘不過氣來,恨不得將自己腦袋撕碎了,將那些挖出來,但是不可能,自己驅(qū)除不了,不僅驅(qū)除不了,那呻吟聲還更加清晰了。

    被吊著的和尚發(fā)現(xiàn)了魚兒的異狀,對魚兒喊道:“丫頭,不要看!把眼睛閉上,耳朵捂住,不要看!不要聽!”

    魚兒雙手蒙著耳朵,可那聲音擋不住,閉上眼睛,畫面反倒是更清晰了,畫面之中,倒在血泊里的人遽然變成了清酒。

    魚兒心驀地擰在一起,呼吸一滯,霍然睜開了眼,兩眼狠狠的睜著,瞪著小道上的人影,眼里泛出血絲來。

    魚兒猛扯著腕上的鎖鏈,這一次,帶著決然,狠狠拉扯不留余地。魚兒本就瘦弱,一雙臂膀只剩一把骨頭,這手鐐即便是最小的,也留出一些縫隙來,在魚兒用盡了渾身的力猛拽之下,一雙手竟真的脫了出來。

    只是兩只拇指背后都被擦下來一塊血肉,一瞬間便冒出血珠來。

    魚兒顧不上疼痛,拿起鐵籠旁的鐵棍,躡了手腳,摒住呼吸,一腳深一腳淺的朝小道走去。

    剎那間,囚牢里靜的可怕,只余下刀疤臉和那個女人的喘息與低泣。眾人驚愣的看著這個手持鐵棍,悄然像山賊靠近的身影,連呼吸都忘了。

    他們想不到,想不到竟有人能掙脫鎖鏈,竟有人敢掙脫鎖鏈,而這人,只不過是個羸弱的似乎風(fēng)一吹就會跌倒的小姑娘。

    魚兒走到刀疤臉身后。刀疤臉正忘我,絲毫未注意到異動。魚兒手起棍落,用了十足的力,敲在刀疤臉后腦勺。一聲悶響,刀疤臉軟軟的趴在了女人身上,沒了動靜。

    女人驚愕的看著她,囚牢里的眾人滿面的驚異。魚兒如夢初醒,眼眶通紅,身子顫個不停,一陣酸軟無力與疼痛從手上傳來,咬緊的嘴唇松開便是一口的血腥味。魚兒不住的粗喘,緩了一會兒,顫抖著深吸了一口氣,猛然握緊手中的鐵棍,戰(zhàn)栗方才舒緩了一些。

    囚牢之中一陣騷動,有人喊道:“姑娘,他腰間有鑰匙,快把鑰匙拿來,給我們解開鎖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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