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程伊心慌了一下,險些被宋韻詐出什么,“你少血口噴人,你說什么我聽不懂!”
宋韻目光清清冷冷的,“你看,你到現(xiàn)在都不敢撕下自己的面具,我從來沒有霸占過你什么,是你從小到大一直在嫉妒我,到底是誰在裝?”
宋韻不想跟她浪費口舌,扭頭想走,程伊突然扯住她后頸的項鏈,一把扯斷。
宋韻停住腳步,神色冷下來,“隨便扯別人的東西就是你的教養(yǎng)嗎,程伊,你把項鏈還給我!”
程伊手里攥的是父親留給宋韻唯一的一件禮物,翡翠吊墜。
上次在蘇州,小洲把項鏈鏈條扯斷,宋韻又換上了一條新的,因為翡翠吊墜的穿線孔很小,宋韻只能配細(xì)的鏈條,這樣帶來的弊端是,稍加用力,鏈條就可能斷掉。
父親當(dāng)年走后,家里的東西都被債主搶光,現(xiàn)在,翡翠吊墜是父親唯一留下的遺物了。
程伊把項鏈攥在身后,“給我道歉,宋韻�!�
宋韻皺眉,“我憑什么要給你道歉�!�
程伊笑了,那笑容里有一股昭然若揭的惡意,“那就讓你這條破項鏈見鬼去吧!”
宋韻伸手去夠,遲了一步,程伊把項鏈狠狠摔在地上,摔成了兩半,宋韻鼻腔一酸,用力推開她,俯身的同時,眼淚也砸了下來。
宋韻指尖好像沒有了溫度,捧起同樣失去溫度的碎片,她手指止不住的顫抖。
程伊出言警告,“宋韻,你把程家害得夠慘了,離程家遠(yuǎn)一點,記住了嗎!”
宋韻捏著自己的手指站起來,言辭是前所未有的犀利,“你好像永遠(yuǎn)都擺不清自己的位置,程家的榮辱是我一個人決定的嗎,就算我有那樣的能耐,也輪不到你指手畫腳!”
“我成年之后,所有的生活費都是我自己賺的,我沒有再要過程家的一分一厘,倒是你,二十好幾還像一個寄生蟲一樣賴在家里,連自己的生活費都不愿意去賺,程家的子女要都是你這樣,早晚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你自持程家五小姐的身份,眼高于頂,可你總做這些下三濫的事情,在大庭廣眾為難我,你覺得你自己就好看了嗎?”
程伊嘴角輕微抽動著,臉上表情也有了裂縫,“宋韻,你可真會站著說話不腰疼,你搶了我的東西,憑什么還高高在上的指責(zé)我?”
宋韻眼里徹底沒了溫度,“是你的,誰都搶不走,不是你的,你挖空心思也沒有用!”
宋韻不想繼續(xù)跟她在大庭廣眾中糾纏,扭身要走,程伊正好撞上來,唇角撞上宋韻的肩頭,宋韻風(fēng)衣上有一對鐵質(zhì)的裝飾環(huán),刮碰過程伊唇角。
程伊大叫了一聲,迅速引來更多人的圍觀。
“伊伊!”田玨驚呼一聲,推開人群,“怎么回事啊,嘴角怎么出血了,宋韻她打你了?”
程伊嘴角的血慢慢流下來,她一副痛苦的神情,艱難被扶著站直身,“不怪宋韻,她不是故意的。”
宋韻站在原地,神情已經(jīng)從起初的錯愕恢復(fù)冷靜,靜靜看著她們母女倆的戲碼。
“宋韻,你怎么能對伊伊動手呢?”田玨不分青紅皂白的指責(zé),“你想干什么?啊?”
宋韻唇瓣翕動,還未開口,一道冷厲又熟悉的聲音劃過,“是程伊自己不小心,跟宋韻無關(guān)!”
所有人循聲望過去,宋韻神情不由得一凜。
第一百七十九章
分寸(一)
程伊抬頭看到程亦錚的臉,氣焰瞬間降了一半。
程亦錚面沉如水,垂下的眸里一片冷色,面對田玨,連平日面對長輩那兩分客套都消失了。
“你們怎么在這里?”
程伊看見隨行保鏢手里的行李箱,急中生智,“我們、我們自然是來接你出院的,三哥�!�
她其實是來割痔瘡的,并不知道程亦錚今天出院,否則她也不敢在大庭廣眾下這樣鬧。
程亦錚扯了下唇,冷冰冰的,毫不留情,“我什么時候說過用你來接?”
程伊臉色僵硬,“三哥,你不會還想袒護她吧?她確實沒打我,可她撞了我,她沒事,我受傷了,她總得給我一個交代吧!”
程亦錚視線掃過去,上下打量宋韻
,確認(rèn)她好端端的,確實沒受傷。
保鏢已經(jīng)清空看熱鬧的人,形成人墻阻絕外界視線,周圍安靜下來,宋韻的右手依然緊繃著,像握著什么東西。
程亦錚走過去,拉過她手腕,“是什么?”
宋韻手指下意識收攏,想往后縮。
程亦錚不由分說把她的手拽回來,低頭,一根一根掰開她手指。
翡翠滿綠的色澤隨之一點一點顯露出來,躺在她白皙的手心。
她手心的硬物,溫潤柔滑,小小的形狀,可惜,斷裂了。
她白皙的脖頸尚留勒痕。
他神色冷凝:“程伊摔的?”
程伊脖頸冒了一層冷汗,“我不小心碰的,我可以雙倍賠償!”
宋韻眼尾發(fā)紅的低斥:“你賠不起!”
程亦錚安撫的揉了揉她腕心的軟肉,回頭問程伊,“你不小心?這條項鏈她常戴在頸間,你是怎么個不小心!”
程伊被程亦錚目光震懾,突然啞口。
田玨求情,“阿錚,一條項鏈而已,我們還是賠得起的。”
程亦錚哂了一聲,“你們坐吃三叔家財,一條項鏈在你們眼里不值分毫,可在別人眼里卻有不一樣的意義�!�
他吩咐冷春,“去監(jiān)控室要一下監(jiān)控,還原一下事實,看看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
程亦錚語氣不善,程伊知道如果看到監(jiān)控,就坐實了她故意摔碎宋韻項鏈的事,她不明白,一條破項鏈宋韻有什么好寶貝的。
難道是三哥給她的定情信物,可是那么小的一塊翡翠,也不像三哥手筆。
程伊忙叫停,“三哥,不必去了,是我不懂事,我不跟宋韻計較了,這件事到此為止。”
程亦錚神色冷下來,“你不計較?可是,我要計較了!”
醫(yī)院門口突然快步?jīng)_進(jìn)來一波人,保鏢讓開位置,為首的警員發(fā)現(xiàn)了程伊。
“請問,是程伊女士嗎?”
程伊看見一群藍(lán)衣警察嚇得臉色都白了,如老鼠遇見貓,“我、我是,你們什么事?”
為首警員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證,“您涉嫌一起故意傷害罪,請跟我們走一趟!”
程伊抖如篩糠,“你們無憑無據(jù),我憑什么跟你們走?我不去!”
警員臉色冷了冷,拿出一張照片,“認(rèn)不認(rèn)識這個人?”
是那個機車男。
程伊矢口否認(rèn),“不認(rèn)識,我怎么會認(rèn)識這種人。”
“不認(rèn)識為什么你的賬戶會有一筆五位數(shù)的款打給他,他被抓獲后也供認(rèn)出是受你指使,而且受害者就是在這家醫(yī)院就診,傷情我們已經(jīng)鑒定過,想要辯解的話,您可以留到警察局去說�!�
程伊腳下一軟,險些沒站住。
田玨扶住搖搖欲墜的程伊,臉上驚恐不已,“我女兒到底犯了什么法律,她才二十出頭不可能做壞事的!她只是個孩子!”
程亦錚聲線幽冷,“十八歲就已經(jīng)成年,她都二十多歲了還把潑硫酸當(dāng)作兒戲,多少歲才算長大?”
田玨不可思議,“伊伊,你對誰潑硫酸了?”
“我……”程伊懊悔不已,立即求饒,“媽、媽你救我啊,我可不想進(jìn)監(jiān)獄,那種地方我怎么能待得了呢,一分鐘都不行�!�
警員認(rèn)出了程亦錚,跟他頷首,“程先生�!�
男人一臉鐵面無私,“帶走吧,法律面前,誰犯錯都是同罪,不可姑息�!�
程伊聽見這話猶如當(dāng)頭一棒,她的世界徹底轟塌,以前她怎么玩,怎么壞也從沒想過會觸犯法律,原來還有法律這回事,不過,她怎么可以坐牢呢?
她不住的求饒,“媽你救救我,三哥你救我��!我不要坐牢,我不要!”
程伊被警察帶走,除了仍不可置信瘋狂追出去的田玨,所有人都冷眼看著這場鬧劇。
程伊猙獰的身影消失,周遭歸于平靜。
宋韻問程亦錚:“是你提供給警方我的傷情報告?”
程亦錚皺眉,“還有蘇巖的,他比你更重,如果不是他,你就會毀容,這比挖我的心還痛!”
宋韻震撼在程亦錚最后一句話里,平靜下去的心又震蕩起伏。
……
宋韻從醫(yī)院出來,程亦錚的車就跟她隔了幾個車位。
他換了車,是一輛加長款的紅旗,說明程亦錚已經(jīng)在中原集團掛職赴任。這款國產(chǎn)轎車一出現(xiàn),在豪車云集的停車坪也是獨樹一幟。
“坐我這輛車嗎?”
上午的霧氣未散,他佇立在稀薄的光線里,越是淺淡的光暈,照射得他越是一絲病愈后的俊美。
宋韻在腦子里搜索拒絕他的話,“我、我開車過來的,接小唐出院�!�
程亦錚一手夾著煙,一手拉車門,視線越過車頂棚,望向車水馬龍的長街。
他分明不看她,可他的每一寸,他曝露在日光之下起起伏伏的胸膛,他每一下喘息,都在不加掩飾地?fù)舸┧�,粉碎她�?br />
“車鑰匙�!�
宋韻沒明白他的意思。
他重復(fù)一遍,“把車鑰匙給我,我讓人送小唐回去,我陪你去把翡翠修好�!�
宋韻暗淡的眼眸有了光亮,“能修好嗎?”
“我認(rèn)識一個手藝精湛的修復(fù)師,去試試�!�
第一百八十章
分寸(二)
車廂內(nèi),她和程亦錚并排而坐,他太炙熱,甚至不曾觸摸她,她熱得幾乎灰飛煙滅。
宋韻要去開窗戶透風(fēng),程亦錚握住她的手,吩咐司機:“開空調(diào),最小的風(fēng)力�!�
空調(diào)打開的同時,車內(nèi)擋板也降下來,宋韻一瞬覺得更熱了。
程亦錚握著她的手沒放,“想去調(diào)查程亦哲?”
宋韻身形微頓,看來她的一舉一動逃不過他的眼睛,她去過程氏總裁辦的事被他知道,很容易聯(lián)想到跟程亦哲有關(guān)。
宋韻沒否認(rèn),“我說過你不要再插手泰途集團的事,到中原集團好好上任,張先生是你的恩師,你不要丟他的臉面�!�
“你還是不信我?”
宋韻舌頭發(fā)麻,腮幫也麻,“我沒有不信你。你的事業(yè),名譽,一旦毀了,就全毀了,這一次有張先生幫你打壓,給你機會,那下一次呢�!�
他眼神有攻擊性,有竭力抑制的澀楚,“不會有下一次�!�
燈火流動,時而掠過他眉目,時而掠過他修剪利索的胡茬,他好看得讓人錯不開眼睛,“為什么不等等我?”
他眼底的驚濤駭浪翻騰起又熄滅,啞著嗓子抵在她肩膀,“給我三個月的時間,不要跟程亦哲有任何結(jié)果,三個月我給你一個答案。”
宋韻狂亂的心跳莫名地靜了。
“我沒想過跟他有任何結(jié)果,所有的接近,都是有目的的�!彼M(jìn)他明亮深刻的眼睛,既迷失,又清醒,“那你呢,你跟張小姐會怎么樣?”
程亦錚蠻力扼住她細(xì)腰,“你應(yīng)該了解我,你了解我心里什么最重要。我跟張婉瑜達(dá)成共識,兩家族樂于撮合,我們順?biāo)浦鄣呐浜涎輵�,這樣既能助攻我的事業(yè),讓我在中原集團快速站穩(wěn)腳跟,她也不必被張家推出去一次次的征婚。”
“私下里我們都不是對方的良人,現(xiàn)在不是,以后也不會是�!蹦腥说穆暰貼在她耳邊,“張婉瑜心思單純好對付,但程亦哲不同,你接近他很危險。”
這座城市綿延密集的光與影,褪色成一片虛無,高樓大廈天旋地轉(zhuǎn),宋韻沒看他,立場很堅定,“我有分寸�!�
……
車駛?cè)胍惠v私人別墅,宋韻凝視著中西合璧風(fēng)格的庭院,有三四個影子站在門口,程亦錚下車,其中一個門童紳士的為宋韻開后車門。
門口的人迎了出來,“程先生,大駕光臨啊�!�
程亦錚維持著淺笑,“許久沒見你去老宅�!�
“您又沒邀請我�!蹦腥舜笮�,“是不是程家的太太現(xiàn)在都看不上我郝森的設(shè)計了。”
原來他就是著名服裝設(shè)計師郝森,宋韻細(xì)看時,發(fā)現(xiàn)他眼球不是純黑,而是偏淡褐色,像混血兒。
“一樓的餐廳有我剛釀制好的白葡萄酒,進(jìn)來先喝兩杯?”
“去中原集團了,白天不讓飲酒。”程亦錚回頭,“宋韻,過來跟郝森先生打招呼�!�
他跟郝森介紹,“是我堂妹�!�
宋韻想,以后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就止步于堂兄堂妹,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內(nèi)心如何波瀾壯闊,外表也要波瀾不驚。
這是她以后在外界,尤其程亦哲面前要做好的第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