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正是。陛下嘴上不說,實則早已暗示地明明白白,又要容貌最美,又要才華最盛,還要家世清貴,品德極佳,哪一條不是比照著關(guān)小姐提的?有人非議關(guān)小姐乃和離之身,不配為后,陛下立即頒布育民之法,勒令魏國男女婚配,鼓勵寡婦改嫁。倘若誰再阻撓關(guān)小姐入宮,一條‘違逆國法’的罪狀立時便會扣下來。他早已把關(guān)小姐入宮為后的道路一一鋪平,障礙一一掃除,這一國之母的位置舍關(guān)小姐其誰?”
“陛下對關(guān)小姐還真是情深義重,用心良苦!”二人說到此處,皆流露出又妒又羨的表情。
卞敏兒一面聽一面頻頻飲酒,不知不覺竟喝光兩壺。卞夫人上來搶奪酒杯卻被她用力推開,詰問道,“她那鳳釵是皇后才能戴的?”
“漢人的玩意兒,我哪兒知道?”卞夫人頗感無奈,正欲好聲好氣勸說女兒,卻見她猛然摔了酒杯,直直朝關(guān)素衣走去,二話不說摘掉她頭上的鳳釵,扔在地上踩成片狀。
“好一個九尾鳳釵!我讓你戴,我讓你戴!”眾目睽睽之下她竟發(fā)起酒瘋,莫說關(guān)素衣和仲氏來不及反應(yīng),就連卞夫人都好半天回不過神。
就這一時片刻的功夫,她已掀了關(guān)素衣的案幾,連珠炮似地罵道,“賤人!漢狗!在我面前你也敢這般猖狂,日后入了宮,看我不整死你!你以為婕妤很了不起嗎?我還是堂堂皇后!我爹是中軍大將軍,管著京畿防務(wù);我哥是虎牙將軍,駐守西北,他們能從胡人手里買到戰(zhàn)馬,能從薛明瑞那處換來鹽、鐵、銅,我卞家能自己打造武器和錢幣,又有販賣不盡的私鹽。只要給我五年時間,待我誕下皇長子,你關(guān)素衣算什么?圣元帝算什么?幾位親王算什么?你們一個二個都會成為我卞家的狗!這天下終究是我卞家的!”
“快快快,快把小姐堵住嘴拉回來!”卞夫人捂著胸口急喘,一副大受刺激,搖搖欲墜的模樣。幾名婢女正要去拉人,卻聽一道威嚴(yán)的嗓音悠悠響起,“誰都不準(zhǔn)動。本殿倒要看看這未來皇后究竟是什么德行。”
眾人轉(zhuǎn)頭回望,卻見長公主已將自己佩刀解下,用力壓在桌上,刀刃半退刀鞘,映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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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空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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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冷酷陰郁的臉龐。因卞兆雄支持大皇子繼位,而長公主支持圣元帝的緣故,二人素來不合,多有齟齬。如今她窺見卞家勃勃野心,又豈肯善罷甘休?自是要聽個清楚明白。
卞兆雄和幾位親王還未隨同圣駕一塊兒前來,在場眾人唯長公主權(quán)勢最盛,卞夫人哪怕急得五內(nèi)俱焚也毫無辦法。她極想撲過去捂住女兒闖下大禍的嘴,卻被兩名侍衛(wèi)扣在原地,不能動彈。卞家所有人皆被刀槍劍戟一一頂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卞敏兒繼續(xù)發(fā)瘋。
關(guān)素衣早已被長公主帶來的侍衛(wèi)保護起來,卞敏兒意欲廝打她,卻每每被推開,越發(fā)氣急敗壞,“你們竟敢攔我,好哇,等我兒將來登基,必定處死你們!當(dāng)年我爹率軍圍攻涼城,原該屠了滿城漢狗,直入中原,卻被圣元帝那野種阻止。他還勸降了趙海,私開城門和平入駐,令我爹失去突入中原腹地的首功,從此事事不順。漢狗該死,漢狗全都該死!將來我兒登基,我要像我爹那樣將所有漢人屠戮殆盡,一個不留!你們只配當(dāng)我九黎族人的狗,連最下?賤,最低等的奴隸都不如!”
她眼珠通紅,神色癲狂,越說越是離譜。卞夫人一個勁兒地搖頭吶喊,“敏兒你閉嘴!你都胡說八道些什么!”
然而她究竟是不是胡說,在場眾人皆心知肚明。依照卞敏兒往日作風(fēng),這些話絕對出自她真心。當(dāng)年卞兆雄慣愛領(lǐng)兵屠城,每過一處必定燒殺搶掠,雞犬不留,直至后來圣元帝異軍突起,占據(jù)了九黎族軍隊統(tǒng)帥之位,和平招降了許多漢人將領(lǐng),他才慢慢有所收斂。臭名昭著的“四等人制”也是他與幾位九黎族權(quán)貴聯(lián)名提出,意在壓制漢人,同時也壓制親漢遠黎的圣元帝。
倘若卞敏兒當(dāng)了皇后,又誕下皇長子,對漢人而言無異于一場災(zāi)難!不,她絕不能上?位,不僅她,任何一個九黎族貴女都不能為后,這已經(jīng)不是權(quán)力爭斗的問題,而是民族存亡的關(guān)鍵!
卞家與胡人、薛賊均有勾結(jié),又是囤積戰(zhàn)馬、兵器,又是私自鑄造錢幣、販賣私鹽,其謀朝篡位的野心已昭然若揭!他們早已對漢人存了誅滅之心,正所謂先下手為強,此宴過后,卞家必須從魏國抹除!
眾位漢人大臣互相對視,神色冷肅。
此前因私開涼州城門而導(dǎo)致九黎族大軍直入中原的趙海將軍,竟收到許多善意的目光。他不是第一個投靠圣元帝的漢人將領(lǐng),卻是一手為他推開中原大門的漢人將領(lǐng),大家明面上不說什么,背地里莫不罵他奸狗。然而聞聽卞敏兒爆出的□□才恍然得知,若非他開了城門和平受降,涼州千萬百姓或許已化為滿地枯骨。
忠誠與人命哪個更重要,在前朝末帝的殘暴統(tǒng)治下,忠誠已消磨干凈,稍有良心的將領(lǐng)都會選擇保全百姓。趙海閉上眼睛,眼角隱隱閃現(xiàn)淚光。
卞敏兒依然像只瘋狗一般叫囂著,她砸了關(guān)家的案幾又去砸旁邊幾人的案幾,罵道,“我忍你們這些漢狗已經(jīng)很久了!待幾位親王聯(lián)合胡人占去西北五城,圣元帝就算不想置藩又能如何?他手里的漢軍哪是胡人鐵騎的對手,還不得仰仗我們?五年之后,幾位親王在藩地發(fā)展壯大,對中原形成合圍之勢,就是我卞家改朝換代的時機!圣元帝不愧為野種,不向著族人,偏偏向著漢人,他也該死!”
九黎族勛貴一個二個面色煞白,如坐針氈。他們哪能感覺不到漢臣的憤怒?心里恨毒了卞敏兒,卻又不敢輕舉妄動。幾位親王的確屢屢提出置藩,卻都被圣元帝找各種借口推脫了。他憂心藩地坐大,鬧出內(nèi)亂,現(xiàn)在看來果真如此。
“卞敏兒,你夠了!”卞夫人忍無可忍,聲嘶力竭地喊起來。
“不夠,讓她繼續(xù)說�!币坏赖统翜喓竦纳ひ艉鋈豁懫�,令眾人心神俱顫。他們轉(zhuǎn)頭回望,卻見圣元帝率眾而來,卞兆雄和幾位親王緊跟其后,面色鐵青,彼此之間由信任轉(zhuǎn)為猜疑,又由猜疑變成惶恐不安。
卞敏兒直到此時才清醒過來,看看滿地狼藉,又看看雙目滲血的母親,終于萎頓在地,拼命磕頭,“陛,陛下饒命!臣女酒后胡言,請您恕罪!”
胡言?這話誰能信?關(guān)老爺子立刻上前一步,正色道,“皇上,卞家與幾位親王里應(yīng)外合,謀朝篡位,若此事為真,其罪當(dāng)誅!請陛下即刻收押相關(guān)人等,以待徹查!”
“請皇上徹查!”所有漢臣齊齊下跪,聲震九霄,連尚未入朝的士子也不怕得罪權(quán)貴,盡皆拜伏陳情。倘若不誅滅卞家,不誅滅對漢人視如豬狗的幾位親王,他們哪里還有活路?
眾人原本覺得皇上終究是蠻夷,表面順服內(nèi)里或多或少心存疑慮,然而現(xiàn)在兩相對比,這才驚覺皇上當(dāng)政實則是魏國百姓最大的幸運。如果施政者是已故的大皇子、三皇子、六皇子,或任何一位親王,漢人都沒有現(xiàn)今的地位,更沒有安樂平和的生活。
維護皇上就是維護自己,這是所有漢臣遲來的領(lǐng)悟。而那皇后之位非漢女莫屬!儲君之位,非親漢遠黎之皇子不能擔(dān)當(dāng)!須臾之間,所有漢臣便團結(jié)在一起,意圖力抗九黎族勛貴。
感受到瓊林苑內(nèi)劍拔弩張的氣息,感受到漢臣的排斥與敵對,九黎族勛貴們這才覺得大事不妙,也才恍然發(fā)現(xiàn)――在中原腹地欺壓中原人,將會招致怎樣的災(zāi)禍。他們不得不站出來,齊聲說道,“請皇上徹查!”
☆、第162章
失勢
卞敏兒連滾帶爬地奔上前磕頭,“皇上,我都是胡說的!我是中了邪了!求您饒了卞家吧!”
圣元帝一腳將她踢開,沉聲道,“來人,把卞將軍和幾位皇叔帶去偏殿稍候!皇姐,勞煩您去各府搜檢一番,也好盡早還他們清白。”若是沒有卞敏兒當(dāng)著文武百官的面親口承認,就算他私底下拿到證據(jù),想把諸人一網(wǎng)打盡也絕非易事。
但是眼下,卞敏兒已挑起漢臣與九黎族勛貴的矛盾,令二者勢不兩立,難以調(diào)和。而九黎族內(nèi)部也非鐵板一塊,只要對這些矛盾善加利用,就能一舉除掉這些心腹大患。說實話,卞敏兒爆出的所謂真?相,只是他派去的斥候根據(jù)蛛絲馬跡推導(dǎo)出的猜想,并無實證。但那又如何?卞敏兒的供述就是實證,抄撿了各府,沒有實證也能任意安放幾個。
換一句話說,卞家和幾位親王已是他手里的棋子,或棄或廢,全由他處置罷了。
卞兆雄和幾位親王已背上謀逆大罪,自是不敢反抗,在禁衛(wèi)軍的團團圍困下去了偏殿。卞家女眷逐一被帶走,尤其是卞敏兒,一副失魂落魄,幾近崩潰的模樣。
九黎族勛貴噤若寒蟬,漢人臣子亦容色肅穆,正暗自琢磨此事該如何收場,卻聽皇上溫聲開口,“今兒是諸位學(xué)子的大日子,豈能因些許小事攪擾?來人,開宴!”
皇上好肚量!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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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竟還沉得住氣,不愧為天下雄主!這樣想著,九黎族勛貴已是心服口服,漢人臣子更是對他忠心不二。只因他們知道,如果皇上沒法坐穩(wěn)江山,換任何一位九黎皇族上?位,第一個倒霉的絕對是漢人無疑。
“讓皇上趕緊冊立漢人女子為后,誕下?lián)碛袧h人一半血脈的嫡長子,以鞏固兩族的親緣關(guān)系,加深民族的融合之力”,此事已成為漢臣亟待解決的要務(wù)。他們左右環(huán)顧,彼此對視,心下已推舉出最為合適的人選。經(jīng)此一遭,皇上心情何等惡劣已可想而知,若漢人再舉薦一位他并不滿意,甚至極度反感的女子,叫他遲遲不肯立后,天知道等九黎族勛貴們想到應(yīng)對之法,又會發(fā)生何等變故。
后位之爭迫在眉睫,只要漢人女子捷足先登,人選問題已是其次。更何況帝師府素來以仁義忠信傳家,關(guān)小姐性格耿直剛烈,才貌雙全又有遠見卓識,立她為后,正可壓制如今掌管六宮的盤氏女。
皇上話里話外透出欲娶關(guān)小姐為后的意思,對她定然有幾分真心喜愛。此時不送她入宮,更待何時?倘若盤氏女先一步有孕,難保九黎族勛貴不會以“孕育龍嗣有功”為名拱她上?位,屆時再在漢女中挑揀合適人選,恐怕已經(jīng)晚了。
時機剎那便過,不容耽誤,未等聚在一起商量,漢人臣子已悄悄達成共識。而主導(dǎo)這一切的關(guān)素衣卻仿若未覺,一面端起茶杯啜飲,一面輕輕拍撫受了驚嚇的幼弟。
仲氏定了定神,這才附耳過去,“這就是你所謂的兜底?”
“是啊。把卞家和幾位親王一鍋端了不好嗎?省得日后我入了宮,他們還對我指手畫腳,喋喋不休。”關(guān)素衣壓低嗓音,“再者,卞家想謀朝篡位,幾位親王想置藩坐大,他們勾結(jié)胡人、薛賊一再削弱魏國國力,又將魏國疆土拆分割裂。他們的地盤擴張了,地位穩(wěn)固了,執(zhí)掌一藩生殺大權(quán),對中原形成合圍之勢,那么中原百姓該如何過活?我之所以行這等陰險詭譎之事,也是為民除害,為國盡忠。”
仲氏心道果然,一面按揉眉心一面喟嘆,“鬧出這樣驚天動地的亂子你竟還振振有詞,泰然自若。你什么時候變成這樣?我快認不出你了。”
“娘,我今后是要入宮的,若連這點手段都沒有,焉能鎮(zhèn)得住六宮嬪妃?鎮(zhèn)得住長樂宮的太后與幾位皇子遺孀?您該為我的改變感到慶幸才是�!睆慕裢螅P(guān)素衣只想做自己。她或許會為了博得忽納爾的寵愛而委曲求全,或許會為了保護自己和孩子做出違背良心的事,但正如忽納爾所說,至少在魏國,除了他,再沒有人能踐踏她的尊嚴(yán),傷害她的家人。這已經(jīng)很夠。
從庶民之妻到一國之母,從無人疼愛到備受恩寵,現(xiàn)在的生活已遠遠超出她的想象和預(yù)期。她若是還不欣然接受,反倒再三推拒,連她自己也要罵自己一句“蠢貨”。
仲氏被女兒堵得啞口無言,呆愣半晌才訕訕說道,“也罷,這是你自己選的路,哪怕前面布滿刀槍劍戟,你也得走下去�!�
“這一點女兒早有覺悟�!标P(guān)素衣舉起酒杯小抿一口,見忽納爾正遙遙看過來,立即綻放一抹粲然微笑。
圣元帝先是愣了愣,不過幾息,陰沉的面色已盡皆退去,變成晴天朗日。他笑著請諸位進士落座,然后命白福即刻去自己私庫里找一件像樣的金釵,送與關(guān)小姐壓驚。
不過片刻,白福便走到關(guān)小姐面前,雙手奉上一個錦盒,打開探看,里面竟躺著一支更為華貴的九尾鳳釵,綴滿紅藍寶石與瑩潤珍珠的鳳翅、鳳尾迎風(fēng)招展,振振欲飛,竟似神鳥涅??,寶光四射,活靈活現(xiàn)。
周圍的女眷們紛紛發(fā)出驚嘆,男賓則更為堅定了推舉關(guān)小姐為后的念頭。既能討好皇上,又能壓制九黎族嬪妃,可謂一箭雙雕。憑關(guān)小姐的才學(xué)、膽識、隆恩盛寵,足以擔(dān)當(dāng)盤氏女的對手。聽說對方領(lǐng)過兵,殺過人,性格剛烈,武功高絕,若換尋常漢女入宮,恐怕不是她一合之?dāng)场?br />
這樣一想,除了關(guān)小姐,他們竟找不出更為合適的人選。
當(dāng)鳳釵飛上云鬢,熠熠生輝時,再無漢臣心緒浮動,躊躇不定。關(guān)素衣?lián)崃藫嵋唤z不亂的發(fā)際,這才拖著繡滿團花牡丹的曳地長裙,逶迤上前,盈盈下拜,“謝陛下賞賜�!�
“夫人快快請起!”圣元帝徑直走下御座,扶她起來,伸手輕觸她鬢角,笑贊,“這支鳳釵擺放在朕私庫良久,雖璀璨奪目,卻無主堪配。如今飛到夫人墨發(fā)之中,有幸襯托夫人花容月貌,總算是相得益彰�!�
這話說得委婉,卻又不那么含蓄,在座諸人并非傻子,哪能不解其意?皇上擺明了是在昭告滿朝文武,他中意的皇后人選從始至終唯關(guān)小姐而已。只不知二人何時有了私情,和離前還是和離后?但這個問題又有誰敢深究?只在心里想想罷了。
關(guān)素衣笑容羞澀,眸光瀲滟,令圣元帝結(jié)結(jié)實實愣了一下。他好不容易找回神智,又跨前幾步送夫人回座,這才紅著耳尖坐定,揚聲道,“今日朕有幸得攬棟梁之才,來日當(dāng)各為股肱,支撐朝堂,造福黎民,不枉爾等勤學(xué)苦讀,立下壯志。來,飲酒!不必敬朕,只敬天地、先祖、社稷!”
“敬天地、先祖、社稷!”眾人連忙舉杯起身,一飲而盡。
莊嚴(yán)肅穆的氛圍中,忽聽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大伙兒茫然四顧,這才發(fā)現(xiàn)帝師府認養(yǎng)的嗣子關(guān)木沐竟也豪氣干云的飲盡一杯,這會兒正將腦袋埋在關(guān)小姐層疊的裙擺中拼命嗆咳,小模樣既狼狽又可愛。
入宮赴宴的孩子不止他一個,但年齡最小的卻非他莫屬,又加之他對杯中物十分好奇,一個沒看住竟失態(tài)御前,鬧出笑話。關(guān)老爺子連忙上前請罪,卻聽圣元帝朗笑起來,“小公子就是實誠,別的孩子都是以茶代酒,偏他半點也不含糊,一來便喝光一杯烈酒,果然有我輩風(fēng)采。來,到朕這里來,酒要慢慢喝,朕教你。”
木沐對姐夫崇拜不已,聽了這話立即跑過去,邊咳邊熟門熟路地趴在他膝蓋上,小聲喊了一句“姐夫”。
圣元帝龍心大悅,一把將小舅子抱起來,換了一杯溫和的果酒,用筷子沾了慢慢喂給他,神態(tài)溫和,動作體貼,瞥見坐在下首的夫人露出不悅之色,又暗暗壓了壓酒壺,示意他莫讓弟弟多喝,這才訕訕罷手。
二人均是萬眾矚目的焦點,一來一往的眉眼官司哪會無人察覺?還別說,皇上那樣霸道一個人,竟仿佛被關(guān)小姐吃定了一般�?磥砗笪蝗诉x已是板上釘釘,不可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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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后殿密室內(nèi),衣衫凌亂的“卞敏兒”正一點一點摳下臉皮,露出真容,聞聽響動回頭一看,竟是本該伺候在關(guān)素衣身邊的金子。
“你學(xué)了擬聲?挺像那么回事兒的。一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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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野種地辱罵主子,你感受如何?”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扛著真正的卞敏兒走進來。
“奉旨行事,幸不辱命。”金子快爽上天了,卻不好言明,拱手道,“此間事了,我得回去伺候小姐了。這人你要帶去哪里?我家小姐說要見她一面,你幫忙安排一下?”
“皇后娘娘想見的人,吾等豈敢怠慢?宴后你帶娘娘前來地宮便是�!蹦凶忧昧饲玫卮u,從緩緩開啟的暗道下行,很快就消失在搖曳昏黃的燭火中。
☆、第163章
后悔
卞敏兒揉著酸痛不已的脖頸醒過來,剛睜眼,尚來不及看清周圍環(huán)境,就被狠狠甩了一巴掌。她彈跳而起,厲聲詰問,“哪個該死的狗奴才,竟敢……”話音未落又挨了一巴掌,緊接著又是一掌,兩掌,三掌……接連十幾個掌摑后,才聽一道冰冷至極的嗓音徐徐開口,“清醒了嗎?不清醒我就繼續(xù)扇�!�
“娘,您作甚打我?”卞敏兒這才看清眼前人,也才意識到自己并未在瓊林苑,而是一處昏暗逼仄,仿若囚室的小隔間內(nèi)。
“這是哪兒?”她大驚失色,駭然道,“娘,我們?yōu)槭裁幢绘i起來了?這到底是哪兒?”
“為何被鎖起來,不都是拜你所賜?”卞夫人知道女兒酒量驚人,區(qū)區(qū)五六壺酒還不能讓她醉到當(dāng)眾發(fā)瘋的地步。那酒水里必定摻了迷?藥,這才讓她說出那些讓卞家和幾位親王萬劫不復(fù)的話。然而知道歸知道,能不能原諒又是另一回事。
若非女兒素來蠻橫霸道,不把人命看在眼里,又被養(yǎng)成那樣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就算是發(fā)瘋,也頂多說些女兒家家的傻話,哪里會言之鑿鑿地要處死所有漢人,乃至于皇上?
那些話不管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漢人臣子絕無可能放過卞家,更不可能放任幾位親王置藩坐大。而九黎族中,除了皇室和十大貴姓活得風(fēng)光無限,亦同漢人那般,存在許多有真才實學(xué)的寒門貧士。他們都是跟隨圣元帝真刀真槍打拼而來,豁出命去才有了如今地位,卻在建國初期,封功大賞時,因種姓低賤而被剝奪,甚至搶奪了功勞,只能在軍中任一個不大不小的職務(wù)。
幾位親王一倒,與他們過從甚密的十大貴姓亦會受到牽連,而皇上便能順理成章地將這些真正與他刀山火海里沖殺過來的擁躉提攜上去。他壓根不用擔(dān)心無人可用,更不用擔(dān)心九黎族人與他離心。
經(jīng)此一事,他對漢人,對九黎族人的掌控只會更深,樹立的威望只會更高,獲得的忠心只會更堅定。他早已化蛟成龍,一飛沖天,但那些曾經(jīng)輕鄙他的人卻遲遲不愿正視,這才有了今日大禍。
誰能想到他無需與眾人刀兵相向,更無需籌謀布局徐徐圖之,僅利用一名女子的幾句醉話,就把所有心腹大患一網(wǎng)打盡!
這招數(shù)算不得多么高明,卻著實巧妙。而正是因為卞家將卞敏兒教養(yǎng)成如今這副德行,才令他有了可乘之機。如今就算卞家每人長了一百張嘴齊齊為卞敏兒辯護,說她喝醉也罷,中邪也好,甚至中了迷?藥,又有哪個會信?她平日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與她今日的瘋話如出一轍。漢人在她眼里還不如一條狗,這事全燕京的人都知道。
無事的時候,她多囂張跋扈都有卞家和太后為她撐腰,然而現(xiàn)在,她一力挑起所有漢人的仇恨,挑起兩族生死存亡之爭,哪怕天皇老子來了,也兜不住這個底!
卞夫人悔啊!越想越氣之下又連摑了卞敏兒五六掌,竟將她牙齒都打掉幾顆。卞家女眷均被關(guān)押在同一個牢房內(nèi),卻無人上前阻攔,全用冷漠而又怨毒的目光盯著她。
卞敏兒又驚又怕,撲過去抱住母親雙腿,哭求道,“娘您別打了。這是哪兒?我們?yōu)楹螘魂P(guān)起來?您好歹讓我當(dāng)個明白人�!�
卞夫人還以為她中藥后失去了宴會上的記憶,一腳將她踢開,萎頓在地不愿開口。她的大嫂恨毒了她,將宴會上的事情一一詳述,末了冷笑道,“當(dāng)年皇上登基的時候我便說過,如今是九黎族與漢族共天下,讓婆母和公爹好歹管一管小姑子,莫讓她太過猖狂惹下大禍�,F(xiàn)在好了,這話果然應(yīng)驗了,別人要算計卞家,選誰不好,偏選中她?因為她狂啊!因為她招人恨!她每天把‘漢狗、賤人’掛在嘴邊,稍有不順就拿漢人奴仆撒氣,今天打死一個,明天又打死一個,你們一句話也不訓(xùn)斥,還幫她把尸體處理掉,對外也不遮掩,讓她闖出一個混世魔王的名號。方才她在宴上說的那些話,你們能解釋得清嗎?中原是漢人的天下,一旦他們感受到威脅,就連皇上也彈壓不��!我們卞家完了!全完了!”
卞敏兒既茫然又恐懼,急忙辯解道,“那話不是我說的!我回后殿換衣裳的時候就被人打暈了,這才剛剛醒過來!對了,我那兩個婢女呢?她們,定是她們出賣了我,弄一個假的卞敏兒!娘,您信我,我真的沒說那些話,我再狂也不會拿全家人的性命開玩笑!娘,您看我一眼啊……”
不管真?相如何,也不管說出那些話的人是不是卞敏兒,卞家人已經(jīng)不愿,也不能去追究。對方用的是卞敏兒的面孔,嗓音、身份,就能徹徹底底釘死卞家。
卞敏兒的大嫂頹喪道,“是你如何?不是你又能如何?但凡你平日稍微積些德,收斂一二,旁人也不會對那些話深信不疑。知道背后暗算卞家的人為什么選你嗎?因為你是卞家的爛種!捅破了你,就能腐壞整個卞家……”
她話未說完,便聽黑黢黢的過道里傳來一陣清脆的掌聲,少頃,一名身材曼妙,錦衣華服的女子迤然而來,徐徐開口,“整個卞家,怕是只有少夫人有此先見之明�!�
她立在牢門外,一張閉月羞花的面容被昏黃燭火映照得熠熠生輝,卻是今日最大的贏家關(guān)素衣。
“是你!”卞敏兒終于了悟,撲過去怒吼,“是你干的對不對!你陷害我!”
關(guān)素衣并未答話,繞著囚室走了兩圈,語氣不疾不徐,“那日在暗巷內(nèi)你曾問我敢不敢殺你,敢不敢與整個九黎族作對,我當(dāng)時并未回答�,F(xiàn)在我來給你一個答案――我敢。殺你,我敢;與九黎族作對,我也敢�!�
她微微傾身,盯著卞敏兒通紅的,已顯出怯意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那么該我來問你了,你敢承擔(dān)惹怒我的后果嗎?”
敢嗎?卞敏兒微不可見地搖搖頭,緊接著又搖搖頭,終于徹底崩潰。她不敢,只因惹怒了這人,竟要拿全家的性命來換,若早知如此,她絕不會去招惹對方。她甚至臨到現(xiàn)在,還不明白自己怎會落到這個田地,那莫名多出來的卞敏兒又是誰。
她終于像個正常的十五歲小姑娘一般痛哭起來,哽咽道,“關(guān)素衣,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你殺了我,不要連累我的家人。關(guān)素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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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
只可惜那人已越去越遠,唯余清冷嗓音在過道里回蕩,“晚了,我本不愿走這一步,皆是被你所迫。你我二人,終究是我笑到最后……”
卞敏兒瘋狂搖晃牢門,卻沒能把人喚回來。卞夫人扯住她一通盤問,這才得知她暗害關(guān)素衣的事,猛然噴出一口鮮血,一面罵著“孽障”一面倒下去。
關(guān)素衣走出地宮,站在廊下吹著冷風(fēng),想讓周身的血腥氣散得更快些。金子仔細看她兩眼,問道,“小姐,您沒事吧?卞家那是罪有應(yīng)得,您別被卞敏兒的狂態(tài)嚇住了,憑她造的那些孽,死一百回都不冤枉�!�
關(guān)素衣颯然一笑,“怎的?你以為我報復(fù)了她,又見到她最后慘狀,會產(chǎn)生類似于空虛,失落,無奈糾結(jié)等情緒?”她搖頭,語氣散漫,“以德報德,以怨報怨,實乃天下第一快事。從今往后,我都要活得這般暢快淋漓�!�
金子愣了幾息才搖頭莞爾,“小姐您高興就好�!�
主仆二人行至前殿,卻見一名身材修長,容貌艷麗的女子正站在圣元帝身旁,微微彎腰看他懷里的木沐,嘴唇開合,不知在說些什么。圣元帝滿臉不耐,一面用薄毯裹住睡熟的木沐,一面擺手似乎在驅(qū)趕對方。
女子眼里流露出受傷的神色,卻倔強地佇立原地,不肯離去,瞥見緩步而來的關(guān)素衣,眉頭飛快皺了一下。
“這是盤婕妤,跟隨長公主打過仗,是個狠角色�!苯鹱拥吐曊f道。
關(guān)素衣早已猜到此人身份,走過去行了禮,又撫了撫木沐通紅的臉頰,嗔怪道,“你究竟讓他喝了幾杯酒?竟醉成這樣!”
“夫人冤枉,除了開頭那杯,朕后來只沾了一筷子喂他而已。他年紀(jì)小,酒量淺,日后多磨練磨練便好�!笔ピ圻有Γ皇直е俱�,一手去摟夫人纖腰,嗓音溫柔,“夜涼如水,二位泰山和岳母已等候多時,朕這便送你們回去。待處理完卞家和幾位皇叔,朕立刻上門提親。”
關(guān)素衣試圖接過幼弟,卻被他躲開,只能嘆道,“我知道你們九黎族人從小把酒當(dāng)水喝,然而酒雖是五谷釀造,卻含酒毒,對肝臟多有損害,日后還是少喝為好�!�
“夫人教訓(xùn)的是。只要您開口,莫說讓朕少喝,就算讓朕立馬戒掉也絕無二話�!笔ピ坌θ莶粩啵那闃O佳,全當(dāng)盤朵蘭是個透明人,越過她摟著夫人緩緩離開。對他來說,滿宮嬪妃不過是一具具精美的擺設(shè)罷了,納也不是他要納,選也不是他要選,全憑太后一手操辦,那就讓她們?nèi)妓藕蛱笕�,他只需夫人一個便萬事足矣。
☆、第164章
立后
盤朵蘭明知自己是個多余的人,明知陛下恨不得自己立馬消失,卻像自虐一般尾隨在后,旁觀他對另一個女人付出的千般柔情,萬般呵護。她見過悍勇無匹的忽納爾,也見過冷酷無情的忽納爾,更見過他吃了敗仗躺在血泊中的狼狽模樣。
但眼前這個笑得溫柔而又爽朗,與尋常男子別無二致的忽納爾卻前所未見。曾經(jīng)的她,做夢也想讓他露出同樣的表情,卻連一個正眼也無法得到。關(guān)素衣究竟有什么魅力?又何德何能?
倘若她當(dāng)年未被太后蠱惑,對忽納爾避如蛇蝎,現(xiàn)在早已成為魏國皇后,又哪有旁人什么事?這樣想著,她不免怨恨自己,更怨恨太后和關(guān)素衣。
如果換在以前,遇上這種爭風(fēng)吃醋的事,關(guān)素衣只會覺得厭煩,甚而躲避,現(xiàn)在卻處之泰然。她跟隨忽納爾的腳步慢慢朝前走,眼看快到瓊林苑,卻被對方拽住。
“夫人的金釵有些歪了,我?guī)湍惴鲆环��!痹掚m這么說,圣元帝卻并未動手,而是目光灼灼地盯著夫人。
關(guān)素衣如何不明白他的暗語,抿嘴笑道,“歪了哪里?”
“哪兒哪兒都歪了,”圣元帝垂頭,在她額角落下一個輕吻,又在她鼻尖觸了觸,啞聲道,“夫人快些回去吧,你若再不離開,我便不想放手了�!�
關(guān)素衣臉頰飛紅,用浸滿水霧的眸子瞪他一眼,這才接過幼弟快步離開,走出去沒多遠又聽身后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夫人,一月之后我會親自上門提親,你且等等我�!�
關(guān)素衣腳步微頓,而后更快走遠。圣元帝這才回過頭,目不斜視地越過盤朵蘭,往未央宮走去。
盤朵蘭站在原地癡望良久,澀聲道,“他二人要大婚了?”
“娘娘,經(jīng)卞敏兒一鬧,九黎族勢微,后位定會落在漢人女子頭上。為了壓制您,他們推舉的人選定然不會太弱,放眼燕京,誰能比關(guān)小姐更合適?奴婢剛從瓊林苑來,隱約聽說漢臣已達成共識,要上折子為關(guān)小姐請封后位。您還是早作準(zhǔn)備吧�!彼拇髮m女低聲勸說。
“請封后位?難道九黎族就不能為本宮請封后位?若他們早些選定本宮,而非什么卞敏兒,哪里會有如今這些事!說來說去,只因我盤氏投效皇上,于他們無用罷了�!北P朵蘭冷笑起來,“也好,我盤氏素與諸位親王不睦,如今這等災(zāi)禍也牽扯不到我們。待支持幾位王爺?shù)馁F姓遭了秧,就該輪到我盤氏一家獨大了,我有的是資本與關(guān)素衣斗。”話落拂袖而去,扯落一地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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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宮的馬車上,關(guān)素衣懷里抱著木沐,已是睡眼惺忪,精疲力盡。關(guān)老爺子喝得酩酊大醉,獨自睡在另一輛車馬上,這會兒正鼾聲如雷。關(guān)父與妻女坐在一處,目光深邃,容色肅穆,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日之事,可曾有你插手?”他忽然開口。
關(guān)素衣瞬間清醒過來,坦白道,“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