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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茶香在靜室中氤氳開來,閑善的聲音卻比茶更苦:“紅塵劫數(shù)最是難渡,她命中該有此劫。”

    窗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近及遠(yuǎn)。

    宋清音心頭一緊——那分明是昭昭的腳步聲。

    “師叔!”她忍不住壓低聲音,“昭昭如今處境危險,昌平長公主不會輕易放過她,那三皇子更是古怪,我懷疑他……”

    “好了。”閑善突然打斷了她的話,“你師父負(fù)傷歸來,你不如去看看她?”

    宋清音聞言,心頭猛地一顫,立刻站起身來:“師父受傷了?什么時候的事?”

    閑善神色凝重,緩緩道:“前幾日她與道元交手,雖將他重傷,但自己也中了邪術(shù),如今正在閉關(guān)調(diào)養(yǎng)�!�

    宋清音攥緊手指,指甲幾乎嵌入掌心。

    道元是昌平長公主的人,清歡受傷,必然與京城的陰謀有關(guān)。

    而且,聽上次的意思,道元分明也是上清觀出去的人。

    她深吸一口氣,道:“師叔,我要去見師父�!�

    閑善點頭:“去吧,她在后山寒潭洞�!�

    宋清音匆匆離開靜室,一路疾行,穿過上清觀幽深的回廊,直奔后山。

    寒潭洞外,冷霧繚繞,寒氣逼人。

    宋清音站在洞口,恭敬行禮:“師父,弟子清音求見�!�

    洞內(nèi)沉寂片刻,隨后傳來一聲低沉的回應(yīng):“進(jìn)來。”

    宋清音踏入洞中,寒氣撲面而來,她抬眸望去,只見清歡盤坐在寒潭中央的石臺上,臉色蒼白如紙,眉心隱隱泛著一縷黑氣。

    “師父!”宋清音快步上前,聲音微顫,“您的傷……”

    清歡緩緩睜眼,眸中依舊清冷如霜,但氣息卻虛弱了許多:“無礙,不過是邪氣入體,調(diào)養(yǎng)幾日便可�!�

    宋清音眼眶微紅,低聲道:“師父,都是弟子無用,沒能幫您分憂�!�

    清歡搖頭:“道元修煉邪術(shù)多年,本就難纏,你能在宮中護(hù)住太后,已是不易�!�

    “師父,道元他……也是上清觀的人?”

    寒潭洞內(nèi)冷霧繚繞,石壁上凝結(jié)的冰晶折射出幽藍(lán)微光。

    清歡眉心那道黑氣隨著呼吸忽明忽暗,像條蟄伏的毒蛇。

    “道元……”她聲音沙啞得不像話,“曾是我的師兄�!�

    宋清音瞳孔驟縮。

    清歡似乎看出她的疑惑,枯瘦的手指輕輕拂過潭水,水面立刻泛起細(xì)密波紋:“四十年前,道元因偷習(xí)禁術(shù)被逐出師門。

    “禁術(shù)?”宋清音下意識攥緊袖口。

    水面波紋突然劇烈震蕩,映出無數(shù)扭曲的人臉。

    清歡猛地合掌,所有幻象瞬間消散:“尋常修道的法子未必能讓法術(shù)突進(jìn),他便在邪術(shù)上嘗到了甜頭,便動了心,一直都不肯收手,甚至為此草菅人命……”

    “不過,他這樣的人總會有人收他。”

    宋清音咬了咬唇,道:“師父,昌平長公主如今盯上了昭昭,想借她的婚事牽制靖北王府,甚至……想利用大婚之機(jī)對太后下手�!�

    清歡眸光一冷:“她倒是打得好算盤�!�

    “太后是福祿全壽的人,要是能用她的壽命來增進(jìn)修為,只怕道元的實力會更上一層樓,到時候……”

    說著,她搖了搖頭。宋清音點頭:“弟子本想帶昭昭回上清觀暫避風(fēng)頭,可如今看來,昌平長公主和三皇子都不會輕易罷休�!�

    “三皇子?”她皺眉。

    清歡沉默片刻,忽然問道:“三皇子……可有什么異常?”

    宋清音一怔,隨即想起三皇子今日的古怪言行,低聲道:“他似乎對昭昭格外執(zhí)著,甚至不惜冒險來靖北王府提親,可弟子總覺得……他不像從前那個三皇子�!�

    清歡眼中閃過一絲銳利:“你懷疑他被邪術(shù)操控?”

    “不。”宋清音搖頭,“弟子懷疑——他換了個人�!�

    清歡沉吟片刻,道:“若真如此,事情便更復(fù)雜了�!�

    她抬眸看向宋清音,語氣凝重。

    “不管怎么樣,他的行為太過奇怪,難免會對靖北王府下手,昌平長公主更是……你們還是小心為上。”

    第三百七十四章

    變本加厲

    宋清音心頭一凜:“師父的意思是……”

    “她不會讓昭昭安然離開京城�!鼻鍤g緩緩道,“要是還不知也就罷了,可就怕她已經(jīng)知情,必然回來尋上清觀的晦氣,難免會連累到上清觀……”

    她的眸中分明帶著些許的擔(dān)憂。

    “弟子絕不會讓她得逞!”宋清音攥緊拳頭,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清歡微微頷首,隨即從袖中取出一枚青玉符箓,遞給宋清音:“此符可抵御邪術(shù),你帶在身上,以防不測�!�

    “多謝師父。”宋清音接過符箓,鄭重收好。

    清歡閉目調(diào)息,淡淡道:“去吧,昭昭的事,為師會與閑善師妹商議,會盡快給你的答復(fù)的�!�

    宋清音恭敬行禮,轉(zhuǎn)身離開寒潭洞。

    洞外,天色已暗,山風(fēng)呼嘯。

    她站在洞口,望向遠(yuǎn)處層疊的山巒,心中思緒翻涌。

    昌平長公主、道元、三皇子……

    這些人,一個比一個危險。

    還有那個二十年前就該死了的四皇子,到底是不是還活著……

    宋清音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

    可無論如何,上清觀和靖北王府都絕不能成為他們手中的棋子!

    她正沉思,并沒有留意周遭的景象,壽聞尾隨了一會,原想找機(jī)會好好嚇嚇?biāo)�,卻不想她一直沒有察覺到自己,索性上手拍了一下,打趣:“師妹不過才回上清觀,怎么就魂不守舍的,難道是舍不得山下的夫君不成?”

    宋清音突然被人拍了下肩膀,不禁打了個激靈,可看到來人是壽聞,立刻松了口氣,笑道:“師姐怎么越發(fā)沒個正形了,你到底也是有弟子的人了,還是得注意形象才是!“

    壽聞見宋清音這般反應(yīng),忙擺了擺手,笑著解釋道:“哎呀,師妹,我不過就是想和你開個玩笑,瞧把你嚇得�!�

    說罷,她臉上的笑意漸漸斂去,神色變得關(guān)切起來。

    “對了,師父的情況到底如何了?我聽說她受傷閉關(guān),心里一直放心不下�!彼挥X搖了搖頭,道,“我有心去看看她,只是她總是不愿意見我,想來也是怕我擔(dān)心。”

    宋清音輕輕嘆了口氣,說道:“師父與道元交手,雖重傷了他,但自己也中了邪術(shù),如今正在寒潭洞閉關(guān)調(diào)養(yǎng)。”

    “師父說只是邪氣入體,調(diào)養(yǎng)些時日便可,只是看著她那般虛弱,我心里實在難受�!彼謬@息一聲,“師父一閉關(guān),后山的大小事情就全都在師姐的身上了,師父自然不想讓你操勞�!�

    壽聞皺了皺眉頭,眼神中閃過一絲擔(dān)憂:“道元那廝,當(dāng)年就不安分,如今更是變本加厲�!�

    “不過師父如今尚且能和他過上幾招,想來等師父繼續(xù)修煉,一定可以替師祖清理山門�!彼牧伺乃吻逡舻募绨�,以示安慰,可很快便有神秘兮兮開口,“師妹,近來觀里有些傳聞,說……昭昭是閑善師叔和山下的男人所生……”

    “師姐可怪住嘴吧!”宋清音連忙制止了她的話。

    她東張西望,見這里靜悄悄的,這才道:“我只告訴師姐,昭昭的確是師叔的孩子……”

    她神色凝重地將京城中的局勢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壽聞,從昌平長公主對昭昭的算計,到三皇子的種種古怪言行,以及太后所面臨的潛在危機(jī),事無巨細(xì),全都詳細(xì)道來。

    “昭昭這孩子,在京城受了太多委屈�!眽勐�?wù)f著,眼中滿是心疼。

    宋清音也是點頭:“此番回來,她情緒一直不佳,我實在放心不下她,我想著,暫時就住在前院,能多陪陪她,也好安撫安撫她�!�

    “你這想法沒錯,昭昭自小在山上長大,哪里經(jīng)得起京城那些腌臜事兒的折騰,你能陪著她,也好讓她心里能好受些�!眽勐勆焓州p輕拍了拍宋清音的肩膀,安慰道,“師妹,別太憂心了,咱們上清觀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有師父和師叔們在,還有咱們這些弟子,定能護(hù)好昭昭,也能保得上清觀和靖北王府周全�!�

    宋清音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堅定:“師姐說得是,我定不會讓那些心懷不軌之人得逞。只是如今局勢復(fù)雜,還需咱們齊心協(xié)力�!�

    兩人正說著,一陣夜風(fēng)吹過,帶著絲絲寒意。

    壽聞裹了裹衣衫,說道:“夜深了,風(fēng)也涼了,咱們先回房吧。明日我也去看看昭昭,這孩子,想必正需要人疼呢�!�

    宋清音應(yīng)了一聲,與壽聞并肩往觀內(nèi)走去。月光灑在她們身上,映出兩道堅毅的身影。

    ——

    昭昭蜷縮在廂房的床榻上,窗欞外竹影婆娑,沙沙作響。

    她攥緊被角,腦海中不斷回響著閑善道長那句冰冷的話——

    “那也是她的命數(shù)罷了�!�

    原來,師父早知她會遭遇這些。

    她咬住唇,眼眶發(fā)燙,卻倔強(qiáng)地不肯落淚,門外隱約傳來腳步聲,她迅速翻了個身,面朝墻壁假寐。

    “昭昭?”許問年輕輕叩門,聲音低柔,“你睡了嗎?”

    她閉著眼不答。

    門外沉默片刻,許問年似是嘆了口氣,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

    昭昭這才睜開眼,盯著墻上搖曳的燭影發(fā)呆。

    ——她到底算什么?一顆棋子,還是一場劫數(shù)?

    忽然,窗縫‘吱呀’一聲輕響,冷風(fēng)灌入,燭火猛地一顫。

    宋清進(jìn)門來,正好看到昭昭眼眶微紅,顯然哭過。

    “昭昭�!彼p聲喚道。

    昭昭回過神來,勉強(qiáng)扯出一抹笑:“師姐,你回來了?我方才好似睡著了……”

    “怎么了?”宋清音在她身旁坐下,柔聲道,“可是還在想臨行前駙馬說的那些話?”

    昭昭搖了搖頭。

    半晌,她低下頭,手指絞著衣角,聲音細(xì)若蚊吶:“師姐……我是不是很沒用?明明知道他們都在算計我,可我卻什么都做不了……”

    宋清音心中一疼,握住她的手:“傻丫頭,這不是你的錯�!�

    “當(dāng)日師父懷上你的時候,分明是昌平長公主橫插一腳,如今又來欺負(fù)你,這本就是他們的過錯,你又何必自責(zé)呢?”

    第三百七十五章

    異心

    昭昭咬了咬唇,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師姐,我不想嫁人,更不想成為他們的籌碼……我只想回上清觀,和師父師姐們在一起……”

    “放心,師姐不會讓他們得逞的。”宋清音輕輕抱住她,低聲道,“咱們?nèi)缃窨墒嵌家呀?jīng)回上清觀了,你還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呢?”

    昭昭靠在她肩上,淚水無聲滑落:“那我日后都不想再下山了�!�

    宋清音聽了這話,突然頓住了。

    她自然也不希望昭昭再去山下受委屈,可做主的畢竟是閑善,她也說不得什么,卻也不愿意直言叫昭昭傷心。

    昭昭見她不說話,心里瞬間明白了師姐的為難。

    她輕輕嘆了口氣,眼眶微微泛紅,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卻又故作堅強(qiáng)地說道:“師姐,我知道自己還會下山的,只是京城那些日子太苦了,我真的好想能在這熟悉的上清觀多留幾日,哪怕只是短暫的安寧也好�!�

    宋清音聽著昭昭這番話,只覺得心口像是被重重?fù)袅艘蝗�,疼得厲害�?br />
    “傻丫頭,當(dāng)然可以�!彼o緊握住昭昭的手,仿佛這樣就能給予她更多力量,眼中滿是疼惜,“師姐一定陪著你,能留多久就留多久�!�

    燭光在微風(fēng)中輕輕搖曳,映照著兩人疲憊卻又帶著一絲安心的面容。

    宋清音起身,輕輕吹滅了蠟燭,房間瞬間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透進(jìn)來的月光,灑在地上,勾勒出淡淡的光影。

    她回到床邊,緩緩躺了下來,將昭昭輕輕攬入懷中。

    昭昭像是一只受驚后終于尋到安心之所的小鹿,緊緊依偎在宋清音的懷里,身子微微顫抖著。

    “睡吧,昭昭�!彼吻逡粼谒呡p聲呢喃,聲音輕柔得仿佛怕驚擾了她,“在這里,沒有人能再傷害你,安心睡吧�!�

    昭昭輕輕‘嗯’了一聲,往宋清音懷里又蹭了蹭,感受著師姐身上傳來的溫暖,緊繃的神經(jīng)漸漸放松下來。

    夜風(fēng)掠過上清觀檐角的銅鈴,發(fā)出細(xì)碎的聲響。

    昭昭蜷在廂房的床榻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枕下那枚素銀簪——那是臨行前竇駙馬悄悄塞給她的。

    簪尾刻著極小的“平安”二字,像是用刀尖一點點鑿出來的。

    “爹爹……”她將臉埋進(jìn)被褥,喉間泛起酸澀。

    窗外忽有枝葉輕響。

    昭昭猛地抬頭,卻見一道黑影從窗欞縫隙間掠過,快得仿佛錯覺。

    她攥緊銀簪,赤足踩上冰涼的地磚,悄悄撥開一條窗縫——

    月光下,宋清音立于庭院古柏旁,劍尖垂地,身側(cè)躺著個被麻繩捆縛的黑衣人。

    “說�!彼吻逡粞サ啄肷夏侨耸滞�,聲音比山霧還冷,“誰派你來的?”

    黑衣人悶哼一聲,突然渾身抽搐,嘴角溢出黑血。

    宋清音皺眉俯身探他鼻息,卻聽身后傳來昭昭的驚呼:“小心!”

    柏樹陰影中寒光驟現(xiàn)!

    宋清音旋身揮劍,格開直刺后心的匕首——

    偷襲者竟是個梳雙髻的小道童,稚嫩臉上浮著詭異笑容:“王妃何必多管閑事?我家主人只要那丫頭……”

    宋清音定睛看去,那人并非是上清觀的人,卻能夠在這個時辰出現(xiàn)在上清觀,可見是上清觀混進(jìn)了內(nèi)賊!

    劍光如雪,映著小道童扭曲的面容。

    宋清音手腕一翻,劍鋒橫削,逼得對方連退三步。

    “上清觀也敢闖?”她冷笑,劍尖直指對方咽喉,“昌平長公主的手,伸得未免太長了�!�

    小道童‘咯咯’怪笑,聲音忽男忽女:"王妃錯了,我的主子……可不是那位——"

    話音未落,他袖中突然爆出一團(tuán)紫霧!

    宋清音急退,卻見紫霧中伸出數(shù)十條細(xì)如發(fā)絲的紅線,毒蛇般朝昭昭窗口竄去。

    “昭昭閉氣!”

    宋清音縱身撲向窗邊,劍鋒斬斷大半紅線,仍有幾條擦著她手臂掠過,在窗欞上蝕出焦黑孔洞。

    昭昭慌忙后退,手中銀簪不慎落地。

    紅線聞聲轉(zhuǎn)向,竟如活物般朝她腳踝纏來——

    ‘叮!’

    一枚銅錢破空而至,將紅線釘死在青磚上。

    閑善手持拂塵立于月下,白須無風(fēng)自動:“何方妖孽,敢在上清觀撒野?”

    小道童臉色驟變,轉(zhuǎn)身要逃,卻被拂塵纏住脖頸吊上半空。

    他四肢詭異地反向扭曲,發(fā)出骨骼錯位的脆響。

    “師叔小心!“宋清音突然厲喝。

    小道童的肚皮突然裂開,鉆出個渾身血污的侏儒,閃電般撲向昭昭窗口!

    閑善拂塵一抖,小道童的軀體如破布般砸向侏儒。

    紫霧散盡,院中只余下幾縷焦灼的紅線,如活物般在青磚上扭動,最終化為腥臭的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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