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0章

    “您好，我能坐在這里么？”

    說話聲在右方傳來，

    李昂一挑眉梢，看了過去。

    說話的人，是個平平無奇的中年白人男子，身上穿著醫(yī)院護工的制服。

    “閣下是...”

    李昂歪了歪腦袋，手指輕扣著木質(zhì)長凳的椅背。

    他已經(jīng)釋放了廣域靈能，這片范圍內(nèi)所有人都會無視他，或者說斯蒂文的存在。

    除非，對方并不是人。

    “利奧波德·克里斯蒂安。”

    白人護工指了指胸口上掛著的身份牌，溫和地笑了笑，“當(dāng)然，您也可以叫我另一個名字。

    尸毗王。”

    “...”

    李昂緩緩收斂起了嘴角的笑意，平靜地看著對方。

    自稱尸毗王的白人護工，笑著說道，“您好像，沒有太過驚訝？”

    “你為什么能出現(xiàn)在這里。”

    李昂淡淡道：“或者說，什么時候�！�

    “呵呵，不用緊張�！�

    尸毗王笑道：“你應(yīng)該能感覺出來吧，我只是個沒有任何超凡力量的普通人而已。

    像你這樣的超凡者，一個呼吸就能將我摧毀殆盡。

    我并不是糾纏于你，

    實際上，此時此刻，我同時出現(xiàn)在總共五十三名現(xiàn)實世界的玩家的劇本任務(wù)當(dāng)中。”

    “同時出現(xiàn)？”

    李昂眉頭一皺，在揭開了靈界真相的瞬間，他就恢復(fù)了殺場游戲封印的超凡能力，就算對方是真正的尸毗王，也未必沒有一戰(zhàn)之力，

    何況他剛才用靈能與神力反復(fù)檢測過，眼前站著的這位利奧波德·克里斯蒂安白人護工，真的就只是個普通的中年白人男子，

    唯一特殊的地方，可能就是對方的神魂要比普通人稍微強大一些。

    “沒錯�！�

    尸毗王自來熟地坐在了長凳的另一邊，翹起二郎腿，隨意道：“現(xiàn)實世界里，我的殘存身軀，應(yīng)該是引發(fā)了某種大范圍的異變，

    引來了大量的玩家。

    最后我的身軀被你們所毀，或者說自行毀滅。

    這觸發(fā)了殺場游戲的鑒定機制，讓當(dāng)時參與過毀滅尸毗王身軀行動的玩家，

    同時接到了，以我為基礎(chǔ)原型的劇本任務(wù)�！�

    “以你為基礎(chǔ)原型？”

    李昂瞇起眼睛，一邊積蓄神力，一邊平靜問道：“什么意思？

    你到底是什么東西�！�

    “我？我只是個尸毗王殘留在世間的無數(shù)魂魄中的一個而已�！�

    名為利奧波德的白人護工咧嘴一笑，隨意說道：“斯蒂文是我，

    利奧波德是我，

    芭芭拉是我。

    你走在現(xiàn)實世界的大街上，也許就能看到千萬個我中的一個。”

    “...”

    李昂眼睛微瞇，腦海中閃過之前從真理之側(cè)那里得到的，有關(guān)于靈魂本質(zhì)的神秘學(xué)書籍，緩緩說道：“你...為了避免殺場游戲的追繳，主動分裂靈魂，轉(zhuǎn)生了？”

    “沒錯�！�

    尸毗王點了點頭，平靜道：“和你們所知的一樣，我確實是古印度閻浮提洲的提婆拔提城里，那位名叫尸毗的國王，

    距今已有四千余年的歷史。

    你可以理解為，我是上上上上上屆的古老玩家。

    在我那個年代，世界上真的有神仙佛陀、妖魔鬼怪，

    當(dāng)時的殺場游戲，并沒有想要分離人神共居的意思。

    我以國王之身，成為了玩家（盡管當(dāng)時我們不叫自己為玩家），

    和你們一樣，在生死邊緣游走，一步步變強，擁有了堪比神佛的力量。”

    尸毗王頓了一下，平靜說道：“和其他不同時代殺場游戲里，

    那些同樣位居于世界頂點的超凡者一樣，

    我們當(dāng)時的神佛，也在面臨死亡的考驗。

    就算擁有了移山填海的力量，當(dāng)壽命竭盡，殺場游戲想要你死時，沒有人可以存活下去。

    唯一的辦法，就是依靠無數(shù)生靈的信仰之力，

    重塑自我，以神佛的形態(tài)，存活延續(xù)下去。

    一開始，我也是這么想的。

    接受了所謂神（你們稱其為帝釋天與毗首羯摩天）的邀請，成為了天上的佛。

    但很快，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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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吾愛（十七）

    尸毗王悠悠說道：“就像你們發(fā)展出的現(xiàn)代神秘學(xué)所總結(jié)出的那樣，信仰封神的道路，雖然暢通無阻，進展飛快，

    上限也不比其他所謂的‘大道’要低，甚至還更高一些。

    但是卻存在一個巨大的、無法忽視的隱患——

    越是汲取信仰之力，利用信仰之力，

    就越是會被萬千信眾的雜亂思緒所影響干擾，反過來影響自身存在。

    人是極端復(fù)雜的動物，

    當(dāng)一個信眾向神明祈禱時，他會想著家里的牛和豬需要投喂，家里的羊需要剪毛，家里的碗需要清洗，

    他會想著要娶媳婦，會想著賺錢，賺更多的錢，

    會想著和鄰居的矛盾，

    會想著神明能突然降下天雷，劈死欺壓自己的貴族老爺...

    信眾會釋放出一切不滿的負(fù)面情緒，

    就算是正面情緒，比如祈求風(fēng)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家人身體健康等，

    也永遠(yuǎn)不會滿足，永遠(yuǎn)都摻雜著雜質(zhì)�！�

    尸毗王頓了一下，說道：“一杯水里放了四勺鹽，已經(jīng)咸的不行了，

    如果一杯水里一半都是鹽呢？

    長此以往這么喝下去，不可能不受到影響。

    運氣好的，性格逐漸改變，逐漸失去自我意志，

    運氣差的，直接被巨量的雜亂思緒，給沖昏了自我，變成無知無覺、只會按照信眾想象形態(tài)而存在的傀儡。

    一個神祇由以下幾個部分組成，

    神性，神格，神職，神火，神力。

    神性是神祇本源，

    神格是力量繼續(xù)到一定程度自發(fā)形成的‘位格’，

    而神職，則是為了削弱雜亂信仰之力的干擾，提升信仰之力汲取效率。

    想要求子的，去拜能夠求得兒女的菩薩神佛，

    想要五谷豐登的，去拜掌管秋天、豐收、土壤的神佛，

    想要考取功名利祿的，去拜掌管文學(xué)、文字的神佛。

    那些走上信仰封神道路的神佛群體，為了降低信仰之力中蘊含的雜質(zhì)，主動在內(nèi)部分化出一個個神職，各司其職，

    讓信眾專門祭拜自己有所需求的神佛，以此來降低負(fù)面影響。

    正因如此，現(xiàn)實世界人類社會最早誕生出的，都是多神論，而非單神論——單個掌管了所有神職的神祇，幾乎不可能從海量雜質(zhì)思緒沖擊中維持自我，

    越是龐大的信仰之力，就越考驗神祇的意志。

    所以才要依賴神火。

    神火，其實更像是神力積攢到一定程度，量變引發(fā)質(zhì)變的標(biāo)志。

    像你這樣的半神明確自己的神職，讓信眾有個可以依靠的明確宗旨，積蓄了足夠的信仰之力，

    然后點燃神火，

    熔煉信仰之力中的雜質(zhì)，凈化自我，正式成為神祇。

    而在成為神祇后，神火也會繼續(xù)承擔(dān)凈化雜質(zhì)的責(zé)任�！�

    尸毗王平淡地說著有關(guān)于信仰封神的諸多事項，淡淡道：“當(dāng)然，就算是神火，也絕對不可能百分百剝離雜質(zhì)。

    各個神系，各個時代的漫天神佛，絞盡腦汁想要降低信眾思緒雜質(zhì)，以此來維持神明自我，卻怎么也無法做到。

    他們先是殘害平民，刻意讓平民不斷陷入天災(zāi)人禍，只能時刻依賴于神祇偉力，

    卻發(fā)現(xiàn)這么做效率太低了，

    平民人數(shù)稀少，導(dǎo)致信仰之力總量低，大量神佛為了爭搶這一點信眾，反而會自己內(nèi)部打起來。

    于是，他們開始教化。

    派出各種各樣的使者，普羅米修斯什么的，

    教導(dǎo)民眾生存生活技藝，教導(dǎo)他們耕作種植，畜牧農(nóng)桑，建設(shè)房屋，

    同時也經(jīng)常施展神跡，庇護自己管轄下的普通人類，讓他們不受野獸妖魔傷害。

    教化方針下，人口迅速增長，信仰之力總量上升，

    然而還沒等神佛們彈冠相慶，新的問題又發(fā)生了。

    越是聰明安逸的人類，對世間萬物的懷疑認(rèn)知就越深刻，思緒也就越雜亂。

    就像原始人一整天只需要想著吃喝拉撒，

    而封建農(nóng)民則要想著耕作種植，應(yīng)付收稅官與惡吏，養(yǎng)育孩子等等。

    為了不讓平民多想，

    神佛們又開始了愚民。

    他們一方面派遣使者、先知，傳播他們的信仰，抨擊一切可以威脅到他們存在的思想，封鎖科技進步，

    一方面，主動清除掉那些思維格外跳脫，擁有先進思想的普通人。

    想要將人類，像綿羊一樣，圈養(yǎng)在他們劃定出的藩籬當(dāng)中�！�

    李昂皺著眉頭說道：“這個計劃，沒有成功？”

    “成功了，也失敗了�！�

    尸毗王搖頭道：“我所出生的年代，就是神祇們推行愚民計劃的時代。

    他們組成群體，壟斷了信仰封神的道路，

    并在民間推行信仰，利用信眾，來為他們搜索民間潛藏著的玩家。

    神祇的位置，也是有限的，

    沒有神祇愿意將自己的神職分潤給他人，

    所有強大到足以封神、只差最后一步的超凡者，

    要么被神祇擊殺，

    要么被神祇集團接受，成為新的神祇——這種情況通常會出現(xiàn)在，那位半神擁有神祇血脈，而且是主神血脈的時候。

    據(jù)我所知，我本身并沒有神祇遺留在凡間的血統(tǒng)，

    毗首羯摩天與帝釋天愿意接納我，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是，他們遇到了麻煩。”

    “麻煩？”

    李昂一挑眉梢，尸毗王并沒有說明毗首羯摩天與帝釋天的力量層次，不過帝釋天，既然是居于三十三天的天界諸神的主宰者，怎么想也不可能弱到哪里去。

    會比阿旃陀石窟中的尸毗王殘軀更強，而且是強得多。

    “沒錯，”

    尸毗王點頭道：“就像你們現(xiàn)代神秘學(xué)所推測的那樣，每一屆殺場游戲結(jié)束后，

    殺場游戲本身確實會抹除掉歷史上，由超凡者遺留下來的太過顯著痕跡，

    比如神戰(zhàn)造成的滿布瘡痍大地，

    神佛廝殺遺留下的裂谷、火山地貌。

    只有極少數(shù)一些東西能殘留下來，比如金字塔、方尖碑什么的。

    在現(xiàn)在這個時代，

    你，還有那位天使，以及其他幾個玩家，

    已經(jīng)算是此世最強的超凡者，

    不過和鼎盛時期的神佛時代相比，還是存在相當(dāng)大的差距�！�

    李昂皺眉問道：“差多少？”

    “唔...”

    尸毗王回憶了一番，說道：“我記得，天龍八部里的摩呼羅迦，

    也就是個人頭蛇身、善于演奏樂器的大蟒神，

    他能夠舉起一座山體行走。

    他在神佛序列中的地位，差不多相當(dāng)于東方神話中的巨靈神吧�！�

    “也就是湊數(shù)的唄？”

    李昂咧嘴一笑，巨靈神是托塔天王李靖帳下的天神戰(zhàn)將，

    最知名戰(zhàn)績，是被某只猴子一棍子把手上斧頭打成兩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