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這是陳風(fēng)送來的調(diào)查資料中的第一句。
秦黎完全遺傳了秦老對股市行情的敏銳和天賦，早早就接手了秦老的事業(yè)。
這是第二句。
江庭旭沉眼盯著股市分析領(lǐng)航者那幾個字，想起一段他從未上過心的往事。
這個秦家，他有點印象，秦家老爺子在股市中是位登峰造極的人物，在多年前，因一些特殊原因搬去了A國。
六年前，A國股市大動蕩，就連天晟集團在A國的子公司也受到了不少影響，當(dāng)時早已隱退不出的秦老看中江靳年在商界絕無僅有的天賦，曾玩笑提出收江靳年為學(xué)生。
那個時候，秦老雖沒有回國來淮海市，但與江家老宅電話往來十分密切。
時間有些久了，他哥這么多年又很少回來，究竟有沒有成為那位老爺子的學(xué)生江庭旭不清楚，但如果今天那個人是秦黎，有秦老爺子這層關(guān)系在，她與他哥早就熟識倒也正常。
只是看著手邊這幾張讓人調(diào)查來的照片，江庭旭心底仍有股說不出道不明的情緒控制不住地滋生。
無關(guān)喜怒，那是一種復(fù)雜到極致，連他自己都辨別不出來是高興還是不高興的情緒混著無法言語的情緒沖壓著理智。
剛給沈南枝發(fā)那兩張照片時，他還沒拿到秦黎具體的資料，那個時候受情緒影響，他在微信上問她，是不是一點都不介意他哥只是因為責(zé)任才接下聯(lián)姻。
可慢慢冷靜下來，江庭旭更氣更恨他自己。
剛得知沈南枝和他哥要結(jié)婚的時候，他難以接受，難以接受到、只要一想，整個心口就像被扎一樣疼。
他接受不了這種情況，用盡各種方式，想尋求一個沈南枝只是聯(lián)姻才答應(yīng)結(jié)婚的原因，并讓他們離婚。
這種情愫，一直持續(xù)到慈善宴會那天。
他眼睜睜看著沈南枝在中藥意識不清之際，誰都不信任，只信他哥。
眼睜睜看著她在病房中還沒完全清醒，就本能地撲進他哥懷里，那種本能地依賴，那種見到最想見之人時的委屈，狠狠刺痛他的眼。
同時，他也不得不承認，在那個時候，在她心里，他早已比不上他哥。
從醫(yī)院離開再回到國外后，每每想到沈南枝，他胸口依舊澀疼得厲害，生生將一個人從心底最深處剝出去的滋味太疼，他可能、這輩子都剝不出去。
但她依賴他哥，他們又不可能離婚，江庭旭想，這樣也很好，一個是對他最好的親哥哥，一個是他放在心底最深處的人，他們能互相喜歡、能開心，也很好。
總好過所有人都悲傷難過。
直到今天。
直到今天，他見到秦黎。
秦黎的出現(xiàn)，打破一切平靜。
理智被情緒操控的時候，腦子很難冷靜，可逐漸冷靜下來，再看著手邊這兩張、他在情緒波動最大時發(fā)給沈南枝的照片，
江庭旭開始想，他任性妄為不接聯(lián)姻，不顧兩家這么多年的情誼，逼著他哥從國外回來并應(yīng)下聯(lián)姻，到底對不對？
能接下沈家婚約的人，不是他就是他哥，他不清楚他哥和秦黎之間到底是一種怎樣的相處，可如果，他哥在替他應(yīng)下聯(lián)姻之前，已經(jīng)有喜歡的人了呢？
這幾種交相沖撞的思緒，讓江庭旭煩躁地推開照片，眸色暗沉得晦澀。
甚至在某一刻，他開始后悔，后悔給南枝發(fā)那兩張照片，后悔讓她知道秦黎的存在。
他哥既然接了聯(lián)姻，在南枝主動提離婚之前，就不可能再與任何異性有任何牽扯，既然她已經(jīng)在不知覺中喜歡上了他哥，那不知道秦黎的存在，會不會更好？
這幾天國際交流會正常進行，很忙，但不管多忙，晚上回到酒店獨處的時候，沈南枝在某幾個不經(jīng)意的瞬間，仍舊會偶然想起那兩張被她刻意避開的微信照片。
從來A國的第二天，江靳年每天都會給她打一通視頻電話。
并按照她這邊的時間，挑晚上她不忙的時候。
知道她喜歡那只狗崽子，江靳年給她視頻的時候，有幾次甚至破例到讓那只肥狗進他書房，讓她在視頻中看團團。
第113章
“不用告訴太太我來過�！�
國際交流會的第四天，中途與一所國外名校碰面，雙方自由討論環(huán)節(jié)，沈南枝才發(fā)現(xiàn)，保送來國外的池錚也在其中。
傍晚，在交流所附近餐廳樓下的咖啡店外，沈南枝遇見剛和人打完電話的池錚。
他眉眼和在淮海大學(xué)時一樣溫潤和煦，看著人時如沐春風(fēng)，像久別重逢的師兄妹一樣，笑著跟她打招呼：
“沈?qū)W妹，好久不見了�！�
沈南枝唇畔勾起點禮貌的笑，“好久不見，沒想過竟會在這里遇見學(xué)長�！�
池錚看了眼陰蒙蒙有些飄細雨的天，“確實很巧，天有些下雨，不如去咖啡店中坐坐？”
池錚現(xiàn)在的新導(dǎo)師和林教授有些交情，在國際交流會上遇見，無論是按照傳統(tǒng)慣例還是之前的交情，在一起聚一次餐都是應(yīng)該的。
今晚聚餐的時間也正是在樓上的餐廳，林教授和課題組的幾個學(xué)長學(xué)姐在后面和人說話，沈南枝心情悶，在會議室也覺得悶，便先下來透氣。
咖啡廳環(huán)境安靜雅致，沈南枝和池錚坐在了靠窗近門的位置，邊閑聊著說話，邊等雙方各自的導(dǎo)師過來。
前不久網(wǎng)上被鐘筠引起來的那場熱搜，池錚雖在國外，但有所耳聞。
同時也知道了沈南枝真正的身份。
沈家千金，和權(quán)勢巔峰的江家早有婚約，難怪那天他不知天高地厚地在江靳年面前說‘他真心喜歡沈南枝，想讓江靳年給他一個機會證明’時，他會回他那句話。
現(xiàn)在想來那段往事，池錚搖頭輕笑了笑，服務(wù)員送來咖啡，池錚將按照沈南枝的口味點的那杯推到她面前，拋開過往，只以曾經(jīng)課題組師兄妹和過去校友的身份問：
“近來還好嗎？”
沈南枝捏著勺柄，單手托著腮，攪著咖啡點頭。
許是天氣陰霾下雨的緣故，沈南枝覺得今天格外悶，連帶著心情也有些受影響，她不想在心情不好的時候讓自己胡思亂想，
心情煩躁時，所想的任何事都只會加重?zé)┰�，解決不了丁點問題，更想不出任何好的解決方案。
科技交流主要是交流彼此的學(xué)術(shù)探討與研究，池錚團隊提出的新課題沈南枝還挺感興趣，她不想多聊任何私事，點完頭便將話題引入學(xué)術(shù)課題中。
處理完與華裔公司的簽約會來A國的江靳年，剛過來就看到咖啡廳的玻璃窗內(nèi)，托著腮眉眼半彎和池錚說話的姑娘。
黑色車子在細細密密的雨水中無聲停在對面路邊，周林握著方向盤，隔著車窗看著對面那一幕，無形中有種莫名回到幾個月前，他跟著他們江總?cè)セ春４髮W(xué)接未來夫人、但眼睜睜看著他們準夫人和池錚說了幾句話就和池錚一道重回了校園的時候。
明明地點不同，場景也不相同。
但感覺卻莫名的相似。
周林默默降低存在感不敢出聲，就連通過后視鏡往后座看都不敢。
心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只剩下一句：
他們江總剛處理完集團的事就趕來A國，是準備給他們夫人一個驚喜的。
如今這情況，還能驚得起來嗎？
后座車窗降下，江靳年看著玻璃窗內(nèi)相對而坐、交談甚歡的男女，漆黑眼底裹出幾分暗色。
沈南枝自小便不喜親近他。
哪怕結(jié)了婚，在他面前，她也總是很拘謹疏遠，他用了很長時間，才讓她一點點在他面前露出一些明媚活潑的笑容。
可自從她來了國外，這幾天的視頻中，她在他面前，好像又回到了剛結(jié)婚的時候。
很乖。
很聽話。
卻也只是如此。
那種明媚活潑的笑容，在讓人難以察覺時無形中變得很淡。
而現(xiàn)在，他想日日看見的笑容，隔著玻璃和漸大的雨幕，就在不遠處。
許是都是同齡人的緣故，她在池錚面前，跟池錚說話時，神態(tài)都是輕松的，少兩分乖巧，多一分隨意。
江靳年唇角繃緊，他定定望著那邊沒挪眼，只漠聲問周林：
“這場交流會，池錚團隊也在其中？”
周林后脖頸爬起幾分涼意，他抓著方向盤的動作更緊了些，不是很有底氣地說：
“好像……是。”
池錚保送的那所大學(xué)，是國外名校，能參加這種國際交流會，在情理之中。
說完，周林偷抬眼，迅速從后視鏡中瞟了眼他們臉色冷肆的江總，糾結(jié)著正小聲想問，是否要給夫人打個電話。
自從養(yǎng)了團團那只小薩摩耶之后，他能明顯感覺到，他們江總和他們夫人的相處是一日比一日升溫的。
不管池錚團隊是不是在交流會名單中，他想，他們夫人若是知道江總過來，肯定會高興的。
但還不等他問出口，一道來電鈴聲突然響起。
周林神經(jīng)正繃著，以為是自己的手機，摸了摸褲兜才反應(yīng)過來，是他們江總的電話。
周林咽下那句詢問，安安靜靜坐在駕駛座上等著。
電話是江峰打來的，說江二叔那邊出了些事，讓江靳年回去。
這通電話沒打多久，一分鐘左右便掛斷。
江靳年偏頭，目光再次落在咖啡廳中，兩個課題組的人其他人都到齊，一進門，沈南枝課題組中的幾位學(xué)姐便擦著淋在身上的雨水朝沈南枝那邊走去。
卡座中的少女起身往她們那邊走來，直到兩個團隊的人都來齊，說著話往樓上餐廳走。
江靳年收回目光，眼底漆黑如墨。
一句旁的話都未說，只對周林道：
“掉頭，回國�！�
周林微愣，往咖啡廳的方向看了眼，“那還用告訴夫人——”
“不用。”
第114章
沈南枝回到御山公館
聚完餐回到酒店，已經(jīng)快到九點。
細密如線的雨絲不知在什么時候，變成瓢潑大雨。
整個城市，都好像籠罩在狂風(fēng)怒號的暴雨中。
沈南枝拿出房卡進門，將身上被雨水浸潮的大衣脫下掛在衣架上，剛?cè)ピ∈蚁戳藗�熱水澡驅(qū)散渾身的寒冷，放在床尾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她擦著頭發(fā)走過去，目光往屏幕上一看，是顧清禾的視頻電話。
晚上還有個資料要修改，將毛巾搭在一旁的架子上，沈南枝拿起手機，便走去了書桌前，按下接通鍵，一邊將手機放在手邊的支架上，一邊打開電腦。
國內(nèi)正值上午，顧清禾剛睡醒，抱著抱枕坐在床上給沈南枝打電話，見自家閨蜜背后的床平平整整的，沒有任何睡過的痕跡，她打著哈欠問：
“枝枝，還沒睡？”
沈南枝靠著椅背，腕骨隨意搭在桌沿，手指輕點兩下，調(diào)出那份需要修改的文件，嗓音帶著幾分剛洗完澡的慵懶：
“還沒呢，剛回來。”
說著，她目光往屏幕上一瞥，瞧見自家閨蜜那張紅潤潤的臉，沈南枝唇角不自覺揚起笑，挑眉問：
“大小姐，紅光滿面的，最近有喜事？”
顧清禾唇角高高挑著，眨著眼看沈南枝，“喜事倒沒什么，就是忽然發(fā)現(xiàn)這種互不干擾的結(jié)婚模式簡直太香了。”
“早知道聯(lián)姻還能這么聯(lián)，幾個月前還用費那大勁跟我爸抗衡不接受聯(lián)姻？”
沈南枝：“……”
她拿過手機，看著自家精神抖擻、日子過的別提多滋潤的閨蜜，真誠好奇問：
“你們領(lǐng)完證之后，不會還沒見過面吧？”
鏡頭有些晃，等再平穩(wěn)下來，顧清禾已經(jīng)不知道從哪兒摸來一杯牛奶，邊喝著邊說：
“見過一次，就你們?nèi)饽翘�，我去‘盛夜’看小哥哥跳舞，不巧和過來談事情的霍璟承撞見了�！�
沈南枝聽著這堪稱小眾的見面方式，聯(lián)想了一下那場面，輕“嘖”一聲：
“看男模的時候碰到一塊，你家協(xié)議老公什么反應(yīng)？”
“沒什么反應(yīng)，就正常履行合約的態(tài)度�！鳖櫱搴逃趾攘丝谂Ｄ�，補充一句：“哦，除了通知我?guī)滋旌笠黄鹑ケ背且惶��！?br />
沈南枝對她伸了個大拇指：“行，聯(lián)姻聯(lián)到這份上，干凈利落�！�
顧清禾謙虛地笑笑，但眉眼間的悅色壓都壓不住，沈南枝毫不懷疑，如果她家閨蜜身后有條尾巴，這會兒尾巴早就搖天上去了。
兩人說了會兒話，顧清禾鉆進自己衣帽間，一邊挑待會兒出門要穿的衣服，一邊還不忘問她磕的cp的進度。
“枝枝寶貝呀，結(jié)婚以后你和你家江總還沒分開過這么長時間，是不是很不習(xí)慣？”
沈南枝將手機重新放回了支架上，敲著鍵盤改資料總結(jié)，若無其事彎了彎唇：“交流會每天從早忙到晚，哪兒有時間不習(xí)慣？”
顧清禾瞅著屏幕問：“晚上回來就不煲個電話粥什么的？”
沈南枝敲鍵盤打字的動作微頓，她偏頭看向手機，眼底有些無奈：
“姑奶奶，那是熱戀的小情侶才會做的事�！�
顧清禾有些遺憾，眉頭耷拉下來：“好吧�！�
但只耷拉了幾秒鐘，想到什么，她又興沖沖道：
“不過都說小別勝新婚，要不我給你們再準備些禮物，等回去后，你們一定干柴烈火——”
沈南枝聽得眼皮直跳，連忙打斷她：“打住打�。〈笮〗�，你如果精力過剩，就去和盛沐妍她們看‘盛夜’的小哥哥跳舞，可別再想什么稀奇古怪的招數(shù)了，我和江靳年只是聯(lián)姻，雖然比你和霍璟承那種有名無實強一點，但再怎么強歸根究底也是聯(lián)姻，掛了啊，我改資料了，明天還要用�！�
顧清禾點點頭，“行吧，等你空了微信聊�！�
電話掛斷，整個房間也好像空下來，窗外暴雨聲還在繼續(xù)，落在空寂的房間中，顯得聲音尤為得大。
沈南枝靠在椅背上，看著只關(guān)了一半窗簾的玻璃窗上不斷形成的蜿蜒雨幕，只慶幸，好歹只是下雨，不打雷。
思緒回攏，坐直身體，正要繼續(xù)改資料，指尖還沒落在鍵盤上，房門外突然響起敲門聲，與敲門聲一道傳來的，是微信彈進新消息的提示音。
沈南枝起身，拿了件外套裹在身上，邊往外走，邊點開微信，最上方江靳年的對話框中躺著一句：
沈南枝看完這條消息，也來到門口，打開門，外面是神色恭敬、穿著西裝的酒店經(jīng)理，見她開門，笑著解釋來意：
“江太太您好，我是酒店的經(jīng)理，深夜打擾您很抱歉，天氣預(yù)報有變，陣雨轉(zhuǎn)為暴雨，并且會持續(xù)一整晚，江總特意交代讓您去總統(tǒng)套房休息，這是房卡。”
此時回國的飛機上，江靳年垂眼看著微信上沈南枝的回復(fù)，臉上看不出情緒，隔了片刻，想到什么，他問周林：
“庭旭回國了嗎？”
話題轉(zhuǎn)的太快，周林還處在聯(lián)系酒店升級總統(tǒng)套房的指令中沒回過神來，他怔愣片刻，下意識回：
“好像……還沒有�！�
上次在老宅江庭旭幾次三番糾纏沈南枝的畫面浮于眼底，江靳年退出微信，眸色泛沉：“讓他回國�！�
“是�！�
又是三天過去，交流會圓滿結(jié)束。
沈南枝和課題組的其余人連同林教授在內(nèi)包機回國。
回到淮海市時天已經(jīng)黑下來。
年前實驗室的工作算是完全結(jié)束，林教授沒讓他們再回實驗樓，包機回來的路上，就告訴他們接下來不用再忙實驗的事，等年后再準備來年的實驗。
晚上七點，沈南枝來到御山公館。
江家旁支這幾天事情多，她回來的時候，江靳年也剛處理完旁支和集團的事。
從車上下來，剛走進庭院，度日如年等了八天的團團就以最快的速度從大廳中橫沖直撞撲過來。
行李箱和手提包會有傭人往樓上收拾，沈南枝手中只拿了個手機，見到團團，她隨手將手機放進羽絨服口袋中，蹲下身，接住尾巴快搖成螺旋槳的狗崽子。
“團團，想我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