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陸施寧對牛奶不討厭也不喜歡，喝了一陣子之后也排斥起來。但他沒跟原森說，原森給他，他還是會接著，直到有天在他家寫作業(yè)，陸母提了一句“這孩子不喝牛奶，原森你喝嗎？家里還有好幾袋呢”。
原森才問他：“你不愛喝怎么不早說，我給你的都扔了？”
陸施寧說：“喝了。”
原森沒信，他也不解釋。
小孩子對你好的方式很特殊，沒有發(fā)現(xiàn)沒關(guān)系，他自愿的，但是發(fā)現(xiàn)了一定要夸夸他。他其實在等你夸夸他。
##
吃過早飯原森說：“我開車送你�！�
陸施寧：“只會讓我死的更慘�！�
原森當(dāng)沒聽見，車開到陸施寧公司附近停下來，陸施寧從車上下來，原森打開車窗。
“記得周末�！彼麖�(qiáng)調(diào)。
陸施寧：“能活得到周末再說吧�！�
原森揚手拍了拍他的腦袋，真的像哥哥一樣，“到時候我來接你�！�
“你告訴我地址我自己去就行。”
“少廢話，不是著急么還不快點過馬路？”
陸施寧知道自己擰不過原森，果斷轉(zhuǎn)身往公司走，等紅燈時原森的車路過他身邊。男人特意放慢車速朝他揮手，用口型提醒他：“記得�！�
陸施寧等車開走了，綠燈亮起來才回一句：“我好好記著呢�！�
明天繼續(xù)更——
會一直日更到下周二的，我自己夸夸?（?ˊ??ˋ）??
第15章
小白眼狼
接下來的幾天里原森又像從人間蒸發(fā)了一樣沒了蹤影和跡象，直到周六晚上才給陸施寧發(fā)消息說你記得吧。
陸施寧故意回：
原森：
原森：
每個頓號都有分量，都能感覺到主人的咬牙切齒。
陸施寧這才說：
原森向他一遍遍確認(rèn)的行為還蠻好笑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陸施寧出國六年再無音信。
張磊這段時間受工作所困，騷擾陸施寧的頻率變少了，就是有天別別扭扭地跟他說，邵清的女朋友有事沒事就找他聊天，末了補(bǔ)一句：不過聊的都是邵清。
陸施寧斟酌片刻，真情實感地回了他倆字：
為表現(xiàn)自己加油的力度，還在后面補(bǔ)了個嘆號。
張磊倒是直白，回他：
周日這天陸施寧定了八點的鬧鈴，心想這回總不能被吵醒了，誰想到八點他起了，原森卻沒有來。
陸施寧把早飯吃完，看了一會兒電視廣告，九點十分，門外響起敲門聲。
他去開門，電視的廣告正好播完了，炮火聲和悲壯的音樂一起響，并伴隨著男主角慷慨激昂地高喊：“沖啊！”
陸施寧一縮脖子，原森看他一眼又看到門口擺放的新拖鞋，穿上正好是他的尺碼。
原森明知故問：“給我準(zhǔn)備的？”
陸施寧：“隨便買的�！�
原森上手拍他腦袋，陸施寧跟在他身后問：“你吃了嗎？”
“吃了�！痹詠硎斓貫樽约旱贡�，喝了一口才講，“你家樓下餛飩挺好吃的�！�
陸施寧仔細(xì)琢磨話里的意思，“來了怎么不直接上來？”
“這不是怕吵到你睡覺嗎，再和我發(fā)脾氣�！�
陸施寧：“……噢�！�
他一旦開始敷衍就極喜歡用這個字。
原森微微瞇了下眼瞧他，低下頭聲音輕而沉，“怎么，祖宗，又不滿意了？”
陸施寧抬頭直視他，“沒有，我剛好睡醒。”
原森點點頭，為陸施寧補(bǔ)充道：“是剛好，還順便吃了個早飯開始看抗日劇�！�
陸施寧最怕這個，早起的事情可以被戳破，但不能講他愛看抗戰(zhàn)片。
小學(xué)時掌握不了遙控器的主導(dǎo)權(quán)，父母播什么臺他就看什么，陸父酷愛這類電視劇，陸施寧中午吃過飯不會立刻睡覺，就和他爸坐在沙發(fā)上看。這事不知道怎么被樓下的大爺大媽們知道了，經(jīng)常借此逗陸施寧，要他給他們講劇情。
陸施寧十四歲之前都是溫順的小羊羔，偶爾尥蹶子都是被欺負(fù)狠了才裝裝兇。于是每天放學(xué)后都被樓下的爺爺奶奶們攔下講故事，書包里都是書，沉甸甸地壓在肩上，一講就是半小時，偶爾還要回答突然冒出的稀奇古怪的問題，寫作業(yè)的時間晚了就不能出去玩。陸施寧終于在種種壓力下，有天講著講著痛哭起來。
最先知道陸施寧哭的不是陸父陸母，是在家和同學(xué)打游戲的原森。
熱心的鄰里從樓下喊：“原森啊，快去院兒里看看吧，施寧正哭呢�！�
原森從樓上探出頭，“誰欺負(fù)他了？”
“哎呀不是，你去看看吧�！�
原森到的時候陸施寧已經(jīng)不哭了，爺爺奶奶們好心地給他擦流下的眼淚，陸施寧抵不住老人家的熱心，不好意思躲避，臉被擦得通紅，按上去沙沙地疼，
原森來救他，他既感激又覺得丟人，被牽著手領(lǐng)到家門口，原森問他怎么哭了。
他不說，只鄭重地和原森講：“我以后不和爸爸看電視了�！�
原森大概猜到怎么一回事了，想笑又忍著，“你一會兒來我家嗎？”
一提到這個，小孩兒眼眶又熱了，“我還沒寫完作業(yè)�！�
意思是：想去，但是作業(yè)沒寫完不能去。
最后的解決辦法是陸施寧去原森家寫作業(yè)，打游戲打到一半同學(xué)被原森打發(fā)了回去。
都說小時候留下的陰影會伴隨孩子的一生，陸施寧第一個表示贊同，反正他不看抗戰(zhàn)片，就是長大了隨便哪個臺播都能讓他心里空一拍，被大爺大媽們支配的恐懼再次涌上來。
##
“我沒看，是隨便調(diào)的臺。”陸施寧心里波瀾壯闊一番后，表面平淡地講道。
原森“嗯”了兩聲，很敷衍，“是，我知道�！�
陸施寧忍不住又講一次：“真的沒看�！�
原森便笑了，顯然是和陸施寧想到同一件事，“干嘛這么在意，你看我又不會說什么。”
陸施寧曉得原森在逗他，不再爭辯，把電視關(guān)了，盤子放進(jìn)洗碗池里。
“現(xiàn)在就走嗎？”他問。
“不急，我昨天一晚上沒睡，你讓我瞇會兒�！�
陸施寧不再說話。
原森說：“不問我干嘛去了？”
陸施寧坐在沙發(fā)另一面，“想說就直說�！�
原森把拖鞋留在地板上抬腿踢了陸施寧一下。
陸施寧正想著要不要還回去，原森就說：“高中那幾個人你還記得嗎？”
“嗯�！标懯⿲幰幻婊卮鹨幻鎲枺罢l？”
原森又是一聲笑，抬屁股蹭到陸施寧旁邊挨著他坐下，看起來是真的困了，眼瞼半闔，睫毛直直地垂下，看上去竟有幾分乖巧聽話。
“人都不記得還‘嗯’，你是小白眼狼嗎？”
陸施寧不反駁，只等著原森說。
“就經(jīng)常一塊出去的那幾個啊，昨天聚了聚，說了會兒話喝了點酒�！�
陸施寧說：“那是你的朋友，不是我的。”
原森從不多想這些，從兩個人認(rèn)識開始就默認(rèn)他的東西會有陸施寧的一份，他的朋友也應(yīng)該是陸施寧的朋友。陸施寧沒辦法糾正他的想法，就像他開不了口說，我和你的朋友合不來，之所以能湊在一起都是因為你一樣。
原森不會理解，只會強(qiáng)制性地叫別人接納他。
這一次也一樣，原森慢慢往沙發(fā)下滑，頭靠在他肩膀上，“沒事，哪天喝酒叫上你，常走動走動就熟悉了�！�
陸施寧說：“你好重�！�
原森便更沉地壓住他，半個身子都探到他身上。
兩個人都沒再說話，過一會兒原森呼吸漸勻，好像真的睡著了。
陸施寧艱難且小心翼翼地從口袋里拿出手機(jī)，打開微信果然看到李建華昨晚發(fā)的朋友圈。
照片光線很暗，一看就是隨手拍的，只為拍到桌上一溜空瓶，原森也入了鏡，只有模糊的一個側(cè)臉，不笑的時候比笑還帥，多了一點不食煙火的味道。
“這不是還留著微信呢么�！痹洳欢￠_口嚇陸施寧一哆嗦，手機(jī)滑進(jìn)沙發(fā)空隙。
陸施寧：“……你不是睡覺嗎？”
“這能睡得著？”原森反問他，順手?jǐn)埶难眠^手機(jī)，“和李建華說過話沒？”
“沒有�！�
原森說：“那刪了吧�！�
陸施寧：“不是你說要多聯(lián)系走動嗎？”
原森思索一下，“也是，那留著吧�！�
陸施寧搞不懂原森的腦回路，把手機(jī)收回來，“走么？”
“這么迫不及待去我家？”
“你壓得我肩膀麻了。”
沒用小知識：
陸施寧自我感覺說“哦”才是敷衍，把口型變圓潤一點就不算敷衍了
所以——
寧寧式敷衍：噢。
第16章
該如何是好
車子開進(jìn)小區(qū)，原森泊車，陸施寧不習(xí)慣那股淡卻無時不在的汽油味，選擇站在車庫外等著。
地下一層其實很干凈，四面通風(fēng)根本沒什么味道，原森把他放下來的時候似玩笑似認(rèn)真地講：“就在這兒站著，丟不了吧�！�
陸施寧倒是回了，“丟不了�！�
他從小時候開始便禮貌多于童稚，說話永遠(yuǎn)細(xì)聲細(xì)語，長大后也沒變，每句話都認(rèn)認(rèn)真真講，投入的感情真誠，看上去乖巧聽話。
這也是讓原森最頭疼的地方，陸施寧其人，話是一套做又是一套，心里想的還是一套，心緒飄忽不定，原森搞不清他此時在想什么，下一刻又會想什么。
他把車停在車位上出來，陸施寧正坐在平臺的高階上，噴泉這個時間流水速度很慢，落下的水流濺不起水花。
原森走到他身邊，“看什么呢，走了。”
陸施寧站起來，這一回終于比原森還高一些可以看到男人頭頂?shù)陌l(fā)旋。
他想到去年在朋友圈看到原森發(fā)的照片，是去應(yīng)酬還是怎樣，穿了一身西裝，頭發(fā)精心打理過，三七分的造型，光是正面照就很帥了。
陸施寧當(dāng)時沒有仔細(xì)看，劃過去的時候心想，原來自己沒被刪。
可發(fā)照片這樣的事實在不是原森會干的，他有點想問對方是不是把號轉(zhuǎn)交給別人打理了，并且勵志于半年發(fā)一次好友圈。這是一種冷幽默，是陸施寧式的玩笑和調(diào)侃。
但到底沒有點開和原森的對話框。
沒必要去打擾他。
雖然他有很多次想到原森。
剛分開的時候陸施寧經(jīng)常會和原森講一些沒頭沒尾的話。
比如月考許亮考了倒數(shù)第三，原森問那你呢。
陸施寧這才會說，還是在中間。
原森：20？
陸施寧：19。
進(jìn)步了一名。
原森：進(jìn)步了一名。
這時候陸施寧又要很開心，狗狗似的眼睛里添了閃亮亮的雀躍，嘴角也微笑，給原森打字都?xì)g快，說：對。
其實想加一個波浪號，卻怕自己的開心影響到對方。
后來原森忙起來，陸施寧沒頭沒尾的分享還在繼續(xù)。
他說：
說：
有天原森忽然說：
陸施寧那邊顯示很久的“正在輸入中”，他認(rèn)認(rèn)真真的打字：你什么時候回來。刪除。
下個月我生日。刪除。
前幾天這邊下雪了，所以特意查了你那邊的天氣，好像也在下雪。刪除。
他發(fā)：
你好像沒有在想我，那我也不要說我想你。
他奇奇怪怪的分享在十八歲生日后截止，原因很簡單。
原森給他過完生日后匆匆回去，隔天晚上一通視頻電話打過來，陸施寧當(dāng)時正在反復(fù)寫一道數(shù)學(xué)題，怎么算都和練習(xí)冊后面的答案對不上，接到視頻的時候本能感覺奇怪卻還是點了接通。
畫面里藍(lán)紫色的暗光和奇怪的嘶吼式的歌聲都令他精神一震，連忙把音量降低。
手機(jī)里出現(xiàn)一個不真切的女人的影，她說：“哈嘍小鹿。”背景音很喧囂，還能見到閃爍的光和舞動的人群。
陸施寧不知道說什么。
女人還在繼續(xù)：“你是小鹿嗎？”
然后他聽到原森的聲音在不遠(yuǎn)處喊：“我手機(jī)呢？”
陸施寧這才掛斷了視頻。
原森很快就找回自己手機(jī)，給陸施寧發(fā)消息：
陸施寧在聊天界面上打：
之后和同學(xué)核對作業(yè)陸施寧才知道那道題是答案印錯了，他算出的得數(shù)就是正確的，反復(fù)糾結(jié)那么久原來根本沒必要。
他和原森之間隔得太遠(yuǎn)了，飛機(jī)要飛12小時，整整一個半天。他們見面的時間都沒那么長，原森給他禮物，說下個生日不陪他過了……
陸施寧的成年禮在這一刻才真正送達(dá)。十八歲就是成人了，要習(xí)慣沒有原森在身邊。原森會有新的關(guān)系親密的朋友，可以隨便點開他的社交軟件，點開和陸施寧的對話框，然后發(fā)一通喧鬧的視頻徹底宣布——他們會漸行漸遠(yuǎn)。
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