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

    賀予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慢慢地直起身，有一種大獲全勝的感覺。他仿佛從謝清呈的眼里徑直看到了他的心里，他看到謝清呈想反駁他，卻找不到任何辦法。

    “謝先生。”賀予最后固執(zhí)道，“您的滴滴專車被取消，新的司機已經(jīng)在您面前，準(zhǔn)備為您服務(wù)。”

    “……”

    “請您上車吧。”

    這樣都趕不走賀予，那也只能作罷。對方是個成年人，又不能硬攆。

    謝清呈見勸退他不得，沉默須臾，咬牙道：“你他媽的再這樣和我混下去，期末考試都他媽得掛科。你一個學(xué)生一天天不務(wù)正業(yè)的，昏了什么頭？”

    賀予說：“你真要聽？”

    謝清呈還未來得及阻止，男生就道：“我被隔壁學(xué)校的教授勾了魂，色迷心竅。他越不理我，我就越想與他談愛，無心學(xué)習(xí)�！�

    “……”

    “教授，是你勾引了我，那我掛科了，你就給我當(dāng)私人家教補習(xí)好不好？”

    言語里還頗有些暗示的味道。

    補什么？去哪里補？他媽的最后都補床上去了吧。賀予沒打算掩飾，眉眼之間傳遞出的都是一些少兒不宜的意思。

    謝清呈覺得他太離譜，這節(jié)骨眼上還能來這么一段，于是咬牙道：“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不會保護你。我讓你去死。”

    “那我就一個要求。”

    “什么？”

    “我死前你吻我一下。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fēng)流�！�

    “……”謝清呈根本不理他了，青著臉就走，看上去還罵了他一句什么。

    但賀予說這些話，也不全是鬼扯，他覺得今晚的氣氛太凝重了，他們即將要做的事又很危險，這樣一直緊繃著狀態(tài)其實不好。現(xiàn)在這樣一來一回地聊了會兒，氣氛果然正常了很多。

    賀予這時候就正經(jīng)了，一邊追著謝清呈走，一邊嚴(yán)肅道：“不過說真的，謝清呈，我是血蠱，用不著你來保護。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

    “你之前在清驪縣的醫(yī)院答應(yīng)過我的，你不會再為任何一個人犧牲自己。你不能忘了�！�

    謝清呈沒理他，走到車邊，賀予在附近，感應(yīng)鑰匙已經(jīng)自動把門鎖解開了。謝清呈一拉車門，瞥了他一眼，說：“走吧。”

    賀予不依不饒：“你答應(yīng)過我的，你說中國人不騙中國人�！�

    “……你是不是有毛病，進去�！�

    兩人遂進了車內(nèi)。賀予的車?yán)飦G著一袋沒吃完的漢堡包，謝清呈看了一眼：“晚飯沒吃？”

    “事情都這樣了，我哪兒有心思再去餐廳好好吃一頓。垃圾食品有時候也挺不錯的�！辟R予把紙袋遞給他，“來點薯條嗎？”

    謝清呈把紙袋推開了，家長都這樣，對于孩子吃K記和M記都是本能的嫌棄溢于言表。

    “那等我們回來，哥哥給我做揚州炒飯好不好？”

    謝清呈：“……開車吧�！�

    賀予自顧自地：“我要加甜蝦蝦仁。要你做蝦仁很多的賀予特制版揚州炒飯�！�

    “……你他媽給我開車吧�！�

    第137章

    進入總部

    兩人對于潛入志隆集團地下室都提前做了準(zhǔn)備。

    謝清呈且不說，賀予在開車出發(fā)之前，悄無聲息地黑進了黃志龍的私人系統(tǒng)里，克隆了黃志龍所有電子鎖的開啟權(quán)限，并且還拿到了志隆總部當(dāng)初建筑設(shè)計時的規(guī)劃圖紙。

    盡管現(xiàn)在是夜里了，志隆集體還是安保重重，從正面混進去的危險系數(shù)很高，兩人對著地圖仔細(xì)研究了一會兒，都認(rèn)為從這棟大樓后面的大卡車卸貨場附近進入是最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的，而且都這個點了，還有貨車在來來回回地進出著。

    “你知道這讓我聯(lián)想到什么嗎？”賀予在暗處盯著那些憑借通行證進入志隆總部的貨車。

    “什么？”

    “德國戰(zhàn)敗前夕的奧斯維辛集中營�！辟R予輕聲道，“納粹開始大量地殺死營內(nèi)的俘虜，因為他們是人證，同時納粹軍官還進行了大規(guī)模的檔案焚燒，因為它們是物證�！�

    “這些卡車不斷進出，空車進去，滿車出來，里面裝著的東西多半見不得人，雖然他們一定會在運輸途中做好偽裝，但是……”

    謝清呈見賀予說著說著，還拿起了手機，問道：“你要做什么？”

    “給對方找點麻煩�！�

    賀予的一通電話結(jié)束后，過了不到十五分鐘，賀氏療養(yǎng)院的一輛殯儀用車不知從哪個路口轉(zhuǎn)了過來，竟就這樣哐啷一下撞在了貨車的車尾。

    殯儀用車的司機罵罵咧咧下了車，撥了交警電話，一定要說卡車超載，這才致使起步極慢，發(fā)生了車禍。

    正常情況下，車內(nèi)的貨物是什么，交警是不會攔下來去查的，可一旦出了事故，那就不同了。

    卡車司機被迫開倉接受調(diào)查。

    倉門打開了……

    “海砂�！必涇囁緳C對交警說道，“就一些建材而已，真沒超載�！�

    賀予派去的那輛殯儀車的司機開著麥。

    麥克風(fēng)里收進了事故現(xiàn)場的對話聲。

    賀予聽到“海砂”這兩個字，皺起眉頭。

    海砂說白了就是海里沉積的那種泥沙，是一種裝修建材，志隆大廈如果要進行改造翻新擴建，有這種黃沙車載著海砂進出是再正常不過的。

    然而因為全是泥，運載量以噸為計，里面藏一些見不到人的器械，臟物，甚至是碎尸都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

    交警在正常情況下是無權(quán)讓司機清砂卸貨的――海砂并不便宜，有時候還是船運公司入不敷出時用以拍賣抵債的商品。這是志隆集團的私有財產(chǎn)，哪怕是職能部門，在沒有確鑿證據(jù)的情況下也不能隨意處置這些砂泥。

    “看來他們是真的在銷贓了。這事兒就像十幾噸海砂里摻入幾千克可卡因。”賀予道，“幾乎發(fā)現(xiàn)不了。”

    “如果他們把批量儲存的聽話水倒進這些砂子里，那就和倒進大海中一樣，完全被稀釋掩藏了�！辟R予說，“而且就這種體量的貨車，海砂里埋進幾具尸體都沒有不在話下。我不是悲觀主義，但我確實懷疑他們現(xiàn)在正在地下室里分批殺害實驗體――如果確實有那些實驗體的話�！�

    謝清呈沒說話，但他對此也并無意外。

    畢竟戰(zhàn)爭結(jié)束前殺俘，事情敗露前滅口，這是一貫的做法。志隆集團原本就是個泯滅人性的集團，不用指望它會例外。

    現(xiàn)在，這事情已經(jīng)不能再拖了，每分每秒都在失去查明真相和救人的機會。

    賀予和謝清呈兩人對了一下方案，盡管每個方案中都有很多漏洞，但誰也不能指望黃志龍自己高高興興地把聽話水交出來，他們也確實沒有更多的時間可以去準(zhǔn)備了。

    兩人最終敲定的進入位置是高壓變電站這個入口。

    該入口看上去是最不可能突破的，因為周圍遍布高壓網(wǎng)，但賀予從前一陣子就開始研究過了――

    這段高壓網(wǎng)是由志隆總部的機房在控制的，為防止事故發(fā)生，機房24小時都有工作人員值守。

    以賀予的能力，黑進機房電腦劫持控制軟件不成問題，但麻煩在于對方是24小時監(jiān)控電腦，賀予一入侵，工作人員就會立刻發(fā)現(xiàn)，無論是上報黃志龍，還是在他們翻越高壓線網(wǎng)時恢復(fù)通電，后果都不堪設(shè)想。

    “不過辦法還是有一個的�！辟R予道，“就是我們翻過去得快一點。”

    他說著，今晚第二次拿起手機撥了個電話。

    第二通電話是撥給志隆大廈附近一家24小時咖啡店的。

    “對，一杯焦糖瑪奇朵送到樓下，打這個電話，我朋友會下來取�！辟R予說著，報了一串他提前查詢到的號碼。

    從他們站著的這個角度，可以看到變電站值班工作室里的情景。

    不到十分鐘，窗邊坐著的那個胖程序員就接到了一個電話，幾番問答后，胖子一臉茫然地起身，走出了值班室，背影消失前他還撓了撓頭，看來他很迷茫是誰大半夜地給他叫了飲料。

    “從值班室到樓下，一趟來回大約在五分鐘�！辟R予解了安全帶，從車?yán)锍鰜�，示意謝清呈一起過去，“我們必須在五分鐘之內(nèi)關(guān)掉高壓網(wǎng)通電并且翻過去�！�

    “……你什么時候做的計算。”

    “從你第一次告訴我地下室視頻內(nèi)容開始。”賀予一邊說著，一邊已經(jīng)打開了手機設(shè)備。

    他做這些事的時候很專注，沒有分神去看謝清呈的臉。謝清呈卻看著他的側(cè)顏，青年的面龐被手機熒幕光照亮了，一行行飛速運轉(zhuǎn)的代碼又在他深色的眼瞳中浮現(xiàn)。

    賀予一邊運指如飛，一邊說：“實不相瞞，我看到那個視頻的時候，就知道總有一天你會想這么干�！�

    謝清呈一時竟有些講不出話來。

    他覺得內(nèi)心被觸了一下，隨即又替賀予感到惋惜――如果賀予喜歡的是個女孩子，那憑借這份心，這他媽有誰是追不到的？

    只可惜都廢在了自己這大男人身上了……

    與此同時，胖子進了電梯，電梯下行。

    賀予成功遠(yuǎn)程挾持了高壓站的主控電腦，開始依次關(guān)閉電網(wǎng)。

    電網(wǎng)關(guān)閉，網(wǎng)路上的紅燈就會熄滅，這是高壓網(wǎng)檢測時的安全標(biāo)識，現(xiàn)在成了他們判斷截獲是否成功的依據(jù)。

    賀予看著從遠(yuǎn)到近逐一熄滅，松了口氣，把手機放回兜里，轉(zhuǎn)頭對謝清呈道：“走�！�

    翻墻這事兒謝哥擅長，賀大小姐卻不太行，哪怕謝清呈一只手臂使不上力氣，他老人家也比賀予動作要利落得多。

    賀予之前玩的都是那種中規(guī)中矩的運動機械，哪里爬過這種高壓鐵絲網(wǎng)。他剛才截胡對方控制器的威風(fēng)頓時全都沒了，爬到一半就有些臉色發(fā)白，不知該如何再下腳。

    謝清呈已經(jīng)成功翻越了鐵障，落在了高壓網(wǎng)另一端，他隔著鐵網(wǎng)看著賀少不知所措的樣子，抬手看了下表：“還有兩分鐘，你別急，踩這邊過來。”

    賀予和卡著了的貓似的：“見鬼了……根本翻不過去……”

    謝清呈：“踩左腳邊第三格，右手先上�！�

    “還是過不去……”

    “當(dāng)心點，別急，還有時間�！�

    然而誰也沒想到，兩人正在這邊和高壓網(wǎng)較勁，控制塔站內(nèi)，志隆總部的巡站員挨個檢查各部門的夜崗狀況，好死不死地就查到了高壓變電站值班室！

    “那死胖子呢？”巡檢員一進門，發(fā)現(xiàn)辦公室內(nèi)居然無人，不免有些窩火，取出對講機就開始呼叫值班程序員。

    “胖子，你人呢？摸魚摸去哪兒了？”

    “老大，我就下樓去拿了杯焦糖瑪奇朵，馬上上來�！�

    “大半夜喝什么瑪奇朵，這么胖了還焦糖。趕緊回來！”

    “是是是，這就上來了老大！”

    巡檢員罵罵咧咧掛了電話，目光在控制站內(nèi)掃了一圈，正準(zhǔn)備離開，忽然，他注意到了機臺處的高壓網(wǎng)通電總閥按鈕，竟不知什么時候熄滅了。

    “靠！這死胖子……！”巡站員走上前，拉了椅子在胖子的電腦前坐下。

    所有控制程序都已經(jīng)被賀予給關(guān)閉了，但巡管以為是胖子臨走前不慎斷掉的。他氣得又罵了胖子兩句，開始逐一把電網(wǎng)接回來。

    這真是飛來橫禍，賀予這里翻墻翻了一半呢，遠(yuǎn)處忽然滴滴兩聲，脆聲入耳，臉色驟白――

    這是高壓電復(fù)通的警報提醒聲！

    謝清呈也驚著了，當(dāng)機立斷：“賀予，跳下來！”

    賀予扭頭一看，底下是約摸四米左右的高度，全是尖銳的砂子地，直接跳下去肯定能摔得夠嗆。

    謝清呈的臉色發(fā)白：“快跳！我接著你！”

    賀予這時候正在網(wǎng)墻的最上面，一只腳剛剛垮到謝清呈站著的那邊，另一只腳都還沒來得及過來，他就眼睜睜地看著警報器響了三次，然后最遠(yuǎn)處的高壓紅色指示燈亮了起來，并以極快的速度向他逼近……

    不能再拖了！

    謝清呈：“你他媽跳�。�！”

    賀予心知別無選擇，一咬牙，松開鐵網(wǎng)，閉上眼睛，直直地往前摔了下去――

    “砰！”

    只聽得一聲悶響。

    賀予整個人都撲在了謝清呈身上，當(dāng)真被謝清呈給摟著腰緊緊抱住了！

    這個場景如果換做是個女孩子撲進謝清呈這種帥哥懷里，肯定很浪漫。

    可惜賀予是個身高189cm的青年，這么結(jié)結(jié)實實一撞，謝清呈盡管將他牢牢護住了，卻還是被沖力推得踉蹌兩步，最終被賀予結(jié)結(jié)實實壓在了砂石地上。

    “咳……”

    謝清呈被撞得太重，賀予的胳膊肘正好硌在他的肺部，他忍不住咳嗽出聲，喉管里隱約泛起些血腥味。

    賀予摔靠在謝清呈的胸膛前，抬頭就看到謝清呈蹙著劍眉低聲咳嗽的模樣，立刻手忙腳亂地爬起來，把謝清呈也一并扶抱了起來。

    “哥，壓痛你了嗎？你沒事吧？”

    謝清呈咳嗽著搖了搖頭：“你呢？有沒有受傷？”

    賀予沒想到謝清呈真的會這樣護住他，沒回答，忽然抬手抱了他一下，低聲道：“沒有。你好帥�！�

    “………”

    “哥哥，你真的好帥�！�

    這孩子就是神經(jīng)病，這檔口還來和他掰扯這個。

    謝清呈輕輕咳嗽著，拍了賀予的腦袋一下：“趕緊走了�！�

    高壓網(wǎng)路這邊沒有什么防護措施，在他們看來，百萬伏特的電壓就是最好的屏障。

    賀予和謝清呈只遇著了一個懶洋洋的保安，借著夜色也毫無難度地避讓過去了，而后他們就來到了志隆總部的后門。

    那里有一把鑄著青面蒲牢的機械重鎖。

    機械鎖是滬州最有名的鋼鐵工廠下屬部門產(chǎn)制的，光鐵銷就有三公斤沉。

    賀予看著這鎖，頭就疼了，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見謝清呈從隨身帶著的物件中拿了一把很像是刀刃似的工具，對他說：“你讓一下�！�

    “你會撬鎖？”賀予愕然道。

    謝清呈俯身，一邊小心地用工具在試探著里面的鎖芯，一邊聆神聽著鎖扣咔噠的聲音。

    然后說：“志隆總部的基建石上按要求寫著建筑物的落成時間，年份，監(jiān)管以及承辦單位。這把鎖上也有滬鋼的標(biāo)識�！�

    “那又怎樣？”

    “我鄰居里有個叔叔，在滬鋼工作了快四十年，負(fù)責(zé)鐵鎖熔制這個車房三十年�！敝x清呈道，“90年到20年滬州這些大廠的重型鐵鎖都是他負(fù)責(zé)鍛制的。我問過他開法�！�

    賀予：“………你們滬州人真是深藏不露�！�

    謝清呈瞥了他一眼，沒說話，過了片刻，鎖眼處傳來連續(xù)好幾聲咔噠悶響。

    鎖開了。

    謝清呈只稍稍一用力，那沉重的鐵鏈就被他四兩撥千斤地扯落在了地上，揚起細(xì)細(xì)的塵土。

    謝清呈與賀予推開門，謹(jǐn)慎戒備地走了進去。結(jié)果沒走幾米遠(yuǎn)，他們的腳步就又停住了。

    這里居然還有第二重門！

    第二重門用的是虹膜感應(yīng)技術(shù)，需要錄入過的人，才能進行生物識別。

    賀予上前看了看鎖的程序編碼，出廠編號，制造商家，然后道：“這個我可以破，我來吧�！�

    到了今天，謝清呈自然是不會再對賀予的黑客技術(shù)有任何懷疑，他說能破解，那就是一定能破解的。

    謝清呈就在旁邊安靜地等著。

    等待過程中他產(chǎn)生了一種微妙的感覺――

    以往他幾乎都是單打獨斗，很多事情雖然最終能夠解決，但過程難免多舛。

    而這一次和賀予一起前往志隆地下室，他和賀予就像以往他和秦慈巖在一起時一樣，是可以并肩作戰(zhàn)的，甚至他不得不承認(rèn)，有賀予在旁邊，事情變得好解決了很多。

    這讓謝清呈覺得懷念又覺得危險，因為某個不為人知的秘密，他其實現(xiàn)在并不是很想離別人那么近，尤其是行動上和心靈上的距離……

    正這樣想著，一聲短暫而悅耳的音樂提示聲響起。

    賀予：“開了�！�

    電子門緩緩向兩邊收去，露出里面幽深昏暗的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