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
陳王……你母親打的?”
他的手掌在那掌印上輕撫,像是很心疼。
魏七心里發(fā)笑。
他側(cè)頭躲開皇帝的手,抬頭默不作聲地望著他。
后者的手臂懸在半空,手心里溫?zé)崛彳浀挠|感消失。
魏七的眼里都是諷刺與嘲笑,皇帝知曉他在想什么。他一定是想起從前自己是如何懲處他的,笑自己沒資格去責(zé)怪生下他的母親。
是皇帝下旨送他去的內(nèi)廷監(jiān),可皇帝并不是很清楚魏七在那里頭吃過什么苦。
他唯一能想起來的,覺得自己對魏七殘忍的一幕是自己曾經(jīng)踹過他一腳,力道很重,沒有心軟。
皇帝的手掌執(zhí)意追尋,再次貼住了魏七的臉面撫摸。
他想,即使初始自己確實是施加了手段逼迫、馴服了魏七,可也只是頭一年的前幾月而已。
往后的五年間他對這個奴才的寵愛已足夠彌補那幾月的殘忍了。難道魏七伴駕以來的錦衣玉食與榮華富貴不是他賜下的?
每日都小意養(yǎng)著,藥膳也從未斷過,養(yǎng)得這樣修長俊美,這樣嬌縱跋扈,已遠遠不能當做一個奴才來看。
皇帝覺得他沒什么可愧疚的了。甚至在他看來,若不是魏七父親的事,魏七該是要感激他并且心甘情愿留在乾清宮里伴君的。
所以皇帝對魏七說:“
你再這般不識好歹,就不要去見你母親了�!�
他的唇貼近,說出來的話輕緩卻冷漠。
皇帝自覺他已足夠低聲下氣,他當了許久的皇帝,還從未對誰妥協(xié)過,魏七總是要例外。
魏七聽了這話止不住得地顫抖,恐懼中夾雜著憤怒。
他忍了許多天,為了見母親不得不又重新做回皇帝喜歡的奴才。
或許皇帝沒把他當奴才,同榻而眠同桌而食,親密逾越�?杀焕г谄疃恐械奈浩卟挥X得自己是什么魏主子。
他真的憋不住了,可是他又不得不繼續(xù)忍耐,他直覺皇帝不會處置他母親,但他不能也不敢冒險。
魏七的手臂僵硬地垂在身側(cè),手掌握得很緊,他再次避開皇帝的手,退后一步,緩緩屈膝跪了下來。
背脊仍是直的,只是肩卻有些塌,腦袋低垂,姿態(tài)同從前一樣恭敬。
魏七也覺得累,想妥協(xié)又不甘妥協(xié)。
他已經(jīng)許久未曾跪過皇帝了,親密到某種程度后,行禮請安都做得敷衍,后者默許縱容。
皇帝冷眼瞧他下跪,心里又是暢快又有些憐惜。
他的目光在觸及到魏七纖細的脖頸與微凸的肩胛時,一瞬柔軟。
他像是輕微地嘆息了一聲,不知是無可奈何還是愉悅得意,或許矛盾的兩者皆有。
皇帝微俯身,突開始只手去解開魏七胸前的褻衣盤扣。
他任由魏七僵直地垂首克制,不愿去瞧這人此刻的神態(tài)。
他怕瞧見自己不想瞧的東西,無論是魏七的眼淚還是屈辱、怨恨的神態(tài),都會掃了他的興致。
而他已許久不曾與魏七相親,幾乎清心寡欲一月有余了。
后者表面柔順的姿態(tài)使他意動,想討來一夜情投意合的歡樂。
他將魏七剝開,拋了褻衣罩在后者腦袋上,抄了魏七的腰將人抱起扔在榻上。
自欺欺人就自欺欺人罷,皇帝想:左右今夜他都不會反抗,朕也懶得去討好。
皇帝想著不去討好可是他的舉止卻又截然相反。
百般手段都使出來了,即便看不到魏七的神態(tài),可從他泛紅顫抖的緊繃身軀與褻衣下傳來的急促喘息,亦能知曉他的沉溺。
皇帝實在是太了解他了。
魏七痙攣,皇帝附在前者耳邊低聲吐息,開始他殘忍的報復(fù),“
安安,你現(xiàn)下這樣真像是發(fā)情的畜生。”
皇帝近來一直在想魏七前些日子說的那番話。
那番與狗相歡的話,是以今夜本就存心報復(fù)。
魏七傷他心,他要討回來,他要證明魏七說了謊話,魏七離不開他。
或者至少在榻上,他們是兩廂情愿,魚水和諧的。
“
果真是沒了根,怎么都能得趣?躺在仇人之子的身下也能浪蕩。”
仇人之子這四字皇帝說得重些,他將魏七捅的刀子都收在心里,如今要將魏七說過的話都一一都還給他,再逐句推翻。
魏七恨得喘息不止,胸膛劇烈起伏�?梢坏⿵堥_嘴,溢出來的聲音卻是他自己最不愿聽到的那一種。
他勉力掀開腦袋上的白色絲綢布,抬起手臂打了皇帝一巴掌。
這一掌實在是輕飄飄沒什么力氣,可是到底是打在皇帝的臉上。
一時滿室撩人的曖昧纏綿皆散,皇帝停下來瞧身下人。
潮濕緋紅的明亮雙眸里恨意濤濤。
皇帝胸腔里的一顆劇烈跳動的心收縮揪緊,他仍是瞧見了自己不想見到的東西。
這種恨叫他將被侵犯的帝王之尊都拋在腦后。
讓他恨得想打回去,想以同樣的恨去報復(fù)魏七,叫他知曉什么是痛,什么是傷心。
但他如今只能還給魏七前者,他知曉魏七不會因自己而傷心。
皇帝覺得這沒什么意思,總是要動手,再心疼,其實或許魏七是惱羞成怒罷。
不若就讓你以另一種方式屈服,一種你與朕都好過些的方式。
皇帝眼神淡漠,勾起唇笑,他掐著魏七的臉吻一吻他的唇,“
你真是太犟了,這樣要吃苦頭的。”
皇帝這晚成了野獸,成了地獄來的惡鬼。
他不停歇地折騰了四回,足足三個時辰,天邊都發(fā)白。
魏七每回都以為自己會這么死了,每回都被皇帝拍醒,他說:“
沒完,朕還沒完。”
第四回
后魏七仍是不愿說出留宮二字。
皇帝這時也倦了,他將魏七折騰得不成樣子,但也不曾心軟。
他喚來宮人,自己又服下助興的藥丸。
魏七的眼神中終于流露出害怕,他看皇帝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瘋子。
他趁皇帝服藥的空隙跌跌撞撞地往塌下爬,不顧儀態(tài),忘了自己未著寸縷。
后者的眼神殘忍冷漠,唇角舒展透出興味,皇帝一點都不急。
天大亮,荒唐的□□卻未止。
侍候的奴才們嚇得不敢呼吸,不敢多瞧一眼。
魏七好容易才爬下榻,爬出三步遠。
皇帝扔了茶盞叫眾人退下。
魏七渾身都在抖,他真的怕了,只是強撐著不愿求饒。
皇帝坐在榻上靜默地瞧他狼狽的舉止,知曉今次能將人收服。
可若說他得意,其實也不是。畢竟吃了那種藥來對付人,并不是什么光彩的手段。
魏七如今的模樣也太過可憐,皇帝一面覺得不忍,一面又忍不住更加殘忍。
其實這已是他最后的手段,也是最下流最荒唐可笑的手段。
黔驢技窮,無計可施。
除了威脅與下作,竟沒什么能叫帝王留住一個奴才了。
今夜的放蕩即是報復(fù)羞辱又是祈求討好。
前者浮于表面,后者深埋內(nèi)心。
皇帝的每一次輕柔或是激烈的親吻與撫摸都是在對魏七訴說:朕喜歡你,朕喜歡你。
他的每一次狠煞的深入都是對魏七的控訴:為何辜負朕,為何要傷朕。
魏七爬得有些遠了,黑色大理石板稱出他白皙中染出艷紅的身軀。
皇帝走近,埋下身對他耳語,“
你還有機會�!�
只要今日停止前說了那兩個字,就饒了你。
魏七恨不能昏過去,或是將自己埋在石磚下。
不然,不然叫他變作一只能飛的昆蟲也行,總之能叫皇帝不要找著他。
可惜是妄想,身后灼熱的身軀壓下來,魏七被燙得不住發(fā)顫。
又兩個時辰后,他終于在羅漢床上對皇帝說:“
留……留……嗯……留宮……”
輕如蚊鳴,皇帝卻聽著了。
他眼眶發(fā)紅,竟?jié)L出一顆熱淚落在魏七的額頭上。
后者再次昏了過去,這回皇帝未曾拍醒他。
皇帝攬著他,亦是精疲力盡,安心昏睡。
再醒來時要如何面對這恐怖的一室荒唐,砥足而眠的二人無心去想。
皇帝再度醒來時已是兩個時辰之后,季夏早晨的日光暖融融照在明黃的絲綢床幔上。
幔簾內(nèi)的皇帝緩緩睜眼,他比平日晚起了兩個時辰,懷里擁著的人仍舊在沉睡。
他垂眼看魏七,神情漸漸清明,目光一瞬柔和。
后者的吐息灑在他的臉側(cè),紅腫的唇離他的脖頸很近,像是很想親近。
皇帝的指尖纏繞魏七的發(fā),想著如果能一直都如此,那他亦可少去許多煩憂。
他罕見地未曾喚人入內(nèi),在夏日的暖陽中,在一夜荒唐的乏力后,天子偶爾也會想要偷閑。
原來從此君王不早朝這樣的典故也不是豪無緣由的。
皇帝湊在魏七的耳旁喃喃低語,晨醒時的嗓音帶著沙啞,“
陳宵衣�!�
他喚魏七的原名,一字字緩緩自唇齒間流出似含有無限情意。
宵衣,宵衣……蕭衣。
竟然念出纏綿心思,皇帝輕笑,覺得似冥冥中注定。魏七總得同他有牽扯,便連姓名都取得如他身上的一件衣裳般曖昧纏綿。
宵衣是他最為貼身的一件衣裳,與他永不分離。
魏七皺著眉昏睡,無知無覺。
若叫他知曉雙親替他取的名被皇帝拿來胡亂臆想,定又要氣惱萬分了。
王福貴領(lǐng)著人在外頭焦急地等,兩個時辰前里頭仍沒動靜。他心知圣上定是乏力,因而早早地便去后頭侍院里請示安喜。
后者只說要他攔一攔求見的大臣,左右兩日前才上的朝。今日只尋個由頭,說圣上要在內(nèi)書房處理要事便可。
王福貴才上任不久,到底不如安喜那樣的人精沉得住氣。若不是一個時辰前他偷偷地入內(nèi)瞧過,此刻早就要急得六神無主了。
好在皇帝總算愿起身了,他喚王福貴進來伺候,收拾妥當后躬身掀開床幔去瞧魏七。
后者埋在一片柔軟的明黃中,睡顏安穩(wěn)。
皇帝覺得許久未曾見到他這樣乖巧的模樣了,像是怎么也瞧不夠。
“
好生伺候,仔細些莫要擾著他,等人醒了呈些溫和的粥來�!�
皇帝低聲吩咐。
幾個奴才躬身行禮。
天子這半日來心情都甚好,他想起民間的說法,什么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
皇帝深以為然,真是沒有什么困局是在榻上解決不了的。
最后還不是應(yīng)承下來要留宮,還不是要抱住朕不肯撒手,還不是要同以往一般窩在朕身旁安眠。
天子志得意滿,未曾料到自己會等來魏七徹底的崩潰。
東偏殿耳房內(nèi),魏七悠悠轉(zhuǎn)醒,刺痛傳遍四肢百骸。
他一瞬面色蒼白,昨夜種種不堪一一自腦內(nèi)閃過。他撐住額角,憶起自己放蕩的低喘和最后的那句留宮。
真是低賤吶。
他雙目赤紅,想要握拳發(fā)泄都乏力不已,身后的異樣時時提醒著他又一次的屈服。
小千子掀開幔簾,瞧見魏七頹唐又絕望的神態(tài),一時不敢言聲。
幾個奴才俱是沉默,只端了一應(yīng)事物來伺候。
一聲魏爺將魏七自屈辱的回想中喊醒。
后者抬眼,舉目四望,滿室皆華貴,刺得他心疼。
琳瑯玉器、稀世木具、身前恭敬的眾人、這一聲低柔的魏爺,種種皆是枷鎖。
第96章
結(jié)局(下)
將他鎖在寬敞卻又逼仄的鳥籠中,
如何都不能逃脫。
他的眼神由憤恨漸漸轉(zhuǎn)為瘋狂,目光觸及朱漆托盤上的鑲金瓷碗,突抬臂一把掃過。
太監(jiān)一時不察,東西墜地,溫?zé)岬木G豆蓮子粥粘稠剔透,染濕深青薄線毯。
名貴的瓷器裂為幾瓣,再也不復(fù)精致模樣。
眾人大呼,
“
魏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