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他并不應該這樣。

    內心中有一個小小的聲音這樣說。

    在很平常的一天度過之后，夜幕如愿以償降臨了。

    哥譚市的夜幕上方，飛過幾個熟悉的影子，蝙蝠系的義警們如約而至，只不過今天是很安靜的一天。

    沒有小丑，沒有越獄，也沒有外星人入侵。

    義警們早早的結束了今日的夜巡，但其中紅色的一只小鳥，悄悄地偏離了平日夜巡的航線。

    它穿過了幾個街區(qū)，來到了自己想要的地方。

    小紅鳥的羽翼很輕靈，落在窗臺上幾乎沒有任何聲音。

    他很確信自己不會吵醒屋內的少女，但又有些期待。

    借著月光，小紅鳥朝里面看去。

    很快，他找到了自己追尋的影子。

    她似乎沒有睡覺關窗簾的習慣，就連窗戶也只是隨意的關上，里面的防盜鎖沒有落下。

    只要輕輕的一推，小鳥就可以飛進去，飛到她的身邊。

    但很快，他鼓起臉，這個時候的義警先生才顯露出一些這個年齡該有的少年氣。

    因為艾麗婭完全沒有一個生活在哥譚的人該有的警惕。

    不僅僅是房間的窗戶沒喲落鎖，就連一邊客廳的窗戶也沒有。

    這樣在哥譚，無異于在告訴所有人：快來偷我吧快來偷我吧！不過……他想到了艾麗婭的鄰居，正是整頓了哥譚□□的家伙。

    一般人也不會想偷到杰森的頭上吧。

    提姆這樣想，稍稍安心了一點，卻依舊沒有任何動作，只是靜靜地站在窗外，借著街道上昏暗的燈光，還有高高掛在天上的月亮，他看見了屋內的景象。

    艾麗婭的房間很簡單，不像是這個年齡的青少年該有的模樣。

    在提姆認識的人范圍之內，包括他自己，屋內也絕對不會那么簡潔；達米安曾經因偷襲來到過一次，從那之后，他用‘哥布林的巢穴’這樣的詞匯來形容他房間之亂；迪克就別說了，一個白天當警察晚上當義警的單身漢，就別期望他的屋子有多整潔了。

    這么一想，會努力收拾自己房間的，這個家竟然只有達米安和杰森。

    至于卡珊和史蒂芬妮……女孩子的房間他沒進去過，但是從網絡上大量的信息來看，多少也是偏可愛與溫馨的狀態(tài)。

    但艾麗有有些不同，房間的簡單與刻板印象的整潔不同。

    而是除去必需品之外，其余全然沒有的狀態(tài)。

    而一墻之隔的客廳，則顯得格外正常，像是任何一個溫馨而又普通的家庭。

    艾麗婭像是家具城中的樣板間，不，或許那些樣板間都相比之下更加的溫馨一些。

    透過窗戶，提姆看見艾麗婭躺在床上。

    被單的顏色是深色的，漆黑的長發(fā)看起來就像是要和床單被子融為一體，在月色下，肌膚被被照得更加白皙，就像是冬日的第一捧新雪。

    總有一種她即將融化在深色大地的感覺。

    女孩的呼吸很平穩(wěn)。

    在一呼一吸之間，撫平了提姆本就因為夜巡活動而迅猛的心跳。

    這樣的心情，究竟是什么呢？世界第二偵探少有的，有些摸不清楚自己的感受。

    究竟是好奇，想要揭開一道謎題那樣純粹？還是他始終都在回避的那種情感。

    但他唯一知道的是，在夜巡的時候。

    在沉浸于哥譚夜晚的時候。

    他想看見艾麗婭。

    于是他來了，落在了她的窗外，只是想來看看她。

    現(xiàn)在這樣，就連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想做些什么了。

    這段時間提姆聯(lián)系過很多人，用各種各樣的身份，用各種不同的理由，他追著那些信息上的記錄，試圖探尋，無一例外的，他所有的問題都指向艾麗婭。

    “你還記得那你教過的學生艾麗婭嗎？”“你的同班同學中，有過一個紫眼睛的女孩嗎？”“或許你還記得……”但所有人的回答都如出一轍，沒有人記得名為艾麗婭，也沒有人記得他們的生活中出現(xiàn)過一位黑發(fā)紫眼睛的女孩。

    就連那位在個人社交賬號上大發(fā)牢騷的教師，也忘記了這件事。

    提姆測試過，只有當絕對的證據，比如合照這種東西擺在他們的面前，對方的腦海中才會出現(xiàn)一個模糊的影子。

    “哦，或許？”“抱歉我對她沒什么印象……”但很快，這個模糊的影子也會消失。

    枝頭的蝴蝶飛走了，葉片搖晃了一會，然后復歸寧靜。

    ——“你是第一個。

    ”——“能看見我的人。

    ”那天，艾麗婭這樣對提姆說，那么反過來的意思就是，她知道自己的存在會被遺忘，會被忽視。

    那么結合戴拉的表現(xiàn)與說法，現(xiàn)在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就是艾麗婭身上有一種奇怪的力量，會讓他人逐漸忘卻自己……而第二種……提姆聽見了槍械上膛的聲音，很輕微，但在寂靜的夜晚中十分明顯。

    提姆一瞬間警覺了起來，但同時；耳麥中傳來沙沙的聲音，有人調至了他的頻道。

    “喂，大半夜蹲女孩子窗外不好吧。

    ”現(xiàn)實的聲音與耳麥中的聲響重合，提姆朝著聲音的來源看去——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不遠的窗臺上，他還穿著幾個小時之前提姆所見過的紅色夾克和戰(zhàn)術服，只是頭上的頭罩被取了下來。

    提姆從來不知道，原來杰森也會露出布魯斯同款的“不贊同眼神”。

    但是今天他見識到了。

    杰森朝著提姆揮了揮手，哦對，他手上還拿著把槍，看來就是它剛剛發(fā)出了聲音。

    此時的他看起來正氣凜然，有種要為被偷窺的無辜少女而大義滅親的即視感，雖然下一秒這樣正經的氣氛就有些繃不住。

    他很好心的打開窗，給窗外的小紅鳥留了條縫隙。

    “說吧，”話語毫不客氣，但杰森給提姆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

    “我們乖巧的鳥寶寶來這干什么？”杰森坐在自己的座椅上，像是領地的領主，高傲地質問著外來者的目的。

    不得不說，這一點他和布魯斯還是挺像。

    不過這種話不能說出來，一說出來估計對方就要炸毛了。

    等等……提姆突然意識到，眼前的杰森不也是一個很好用的試驗體嗎？“你，認識這個女孩嗎？”說話間，他從手機中調出艾麗婭的照片，放在杰森眼前。

    “這是……”杰森瞇眼，在大腦中搜尋關于這張面孔的記憶，可越是想要找到線索，前方越是像有什么東西在阻撓一樣。

    終于，在過了很久之后。

    杰森長舒一口氣，像是在腦海中與人搏斗良久，他說。

    “我的鄰居？”黑夜中，窗外吹過一陣迅猛的風。

    忽然，艾麗婭睜開雙眼，看見了潔白的天花板。

    即使在屋內，她也能感受到風的味道，哥譚的風要比紐約的更加潮濕寒冷，預示著明天又會是一個雨天。

    如果是雨天的話，得帶雨傘過去了。

    還得把提姆的外套還給他，如果可以的話，想要加戴拉的社交賬號，希望之后不要被對方當作奇怪的人刪掉。

    要給艾麗婭和夏洛特重新買個相框嗎？之前的木質相框落在地上出現(xiàn)了裂縫，感覺很搖搖欲墜。

    圖書館的書……真是奇怪。

    哥譚真是奇怪的地方。

    這里的人，這里的事物也都很奇怪。

    艾麗婭突然笑出聲，眉眼彎彎，忍不住在床上打了個滾。

    在別的地方讀書的時候，她的生活有被這樣瑣碎的事情所占滿嗎？似乎沒有，但哥譚真是個神奇而又奇怪的地方。

    比如一直感覺有人在觀察自己，無時不刻都沒有消停。

    熟悉而又難忘的視線，痛苦與復雜交織，那樣的視線是很沉甸甸的事物。

    窗戶的影子照在地上，十分朦朧。

    影子逐漸變化，成為了奇怪的形狀，它擁有著巨大而又半透明的鱗翅，頭部觸角緩慢地移動著，像是在找尋某物的存在。

    窗外什么都沒有，在風刮過之后，街道上又恢復了夜晚的寂靜，月亮掛在半空，顯得格外明亮。

    熟悉的氣息就在這不遠處。

    提姆就在附近。

    艾麗婭突然意識到，或許他也是那股熟悉視線的來源之一，但他不一樣，他的目光和其余的人不一樣。

    是溫柔的。

    是想要訴說著什么的。

    至于其余的人……哦，不對。

    艾麗婭腦海中打上一個大大的叉，將其中一部分東西分離出去。

    那是人之外的某樣東西，在陰影中蟄伏已久，卻從未現(xiàn)身過，讓人著實有些琢磨不透它想要做什么；只是看著嗎？剩下最后一個……“呼。

    ”像是不愿面對什么，艾麗婭閉上眼，將自己埋進被窩的更深處，今晚夏洛特又在醫(yī)院加班，自上次過后，她的情緒安定了很多。

    夏洛特總能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而爆發(fā)，在這之后又會裝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不過這次被鄰居發(fā)現(xiàn)了，萬一鬧大了就不好了。

    還好不會有人記得這件事。

    從前的夏洛特很難過，現(xiàn)在的也是。

    但艾麗婭有些分不清，究竟對她而言是從前的痛苦更好，還是如今的難過更好一點呢？人總是會對沒有選擇的道路抱有幻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