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布局現(xiàn)
祭典后的第七日清晨,青牛部落的石墻根下飄著新曬的獸皮味。
蘇隱蹲在溪邊洗算籌,竹節(jié)般的算籌浸在涼水里,倒映出他微蹙的眉峰——昨夜系統(tǒng)光幕里,石虎的因果線突然從石牢位置竄出,在狩獵山徑處擰成一團暗紅的結。
"阿隱哥!"花靈的聲音像山雀兒,提著竹籃從坡上跑下來,發(fā)間的野菊顫巍巍的,"李大娘煮了鹿骨粥,讓我給你留了最大的碗。"她蹲到溪邊,指尖戳了戳他泡在水里的手背,"你最近總盯著山那邊看,是在算狩獵的吉兇么?"
蘇隱垂眸,算籌在指縫間轉了個圈。
三天前石牢的守衛(wèi)老周喝多了酒,他去送醒酒湯時,聞到石牢角落有股極淡的腥氣——那是蝕靈鱗甲特有的腐草味。
石虎被關著,可石豹的傷早該好了,那股腥氣該是有人探過監(jiān)。
"狩獵是大事。"他捏了捏花靈沾著粥漬的袖口,目光掃過部落口的石牌,石虎的大兒子石猛正和幾個青年勇士搬獸矛,矛尖在晨霧里閃著冷光,"小花幫我個忙,去后山林子采三株青蚨草,要帶根須的。"
花靈應了一聲跑遠,蘇隱起身時,袖中算袋輕輕一沉——系統(tǒng)提示音剛響過,"石虎因果線變動:狩獵陷阱,觸發(fā)時間未時三刻,地點鬼哭崖東側。"他望著石猛刻意避開他的眼神,指節(jié)在算袋上敲了三下。
這局,該讓石虎自己跳進來。
狩獵當日,部落口的銅鈴被風吹得叮當響。
蘇隱穿著李大娘新縫的算袍,紅布在風里翻卷,肩頭卻墜著花靈塞的小龜甲,硌得人安心。
沐風拍了拍他后背:"算師今日可得幫我們看準獵物,上個月被西邊部落比下去的臉,可全靠今天掙回來。"
"放心。"蘇隱笑著應,目光掃過隊伍末尾的石豹——那小子裹著厚皮甲,嘴角的傷痂還沒掉,見他看來,立刻別過臉去,靴底在地上蹭出半道深痕。
石牢的守衛(wèi)老周說過,石豹這兩日總借養(yǎng)傷為由,往山后跑。
隊伍進山時,晨霧還沒散透。
蘇隱落在最后,指尖悄悄掐著算籌,沿著山徑推演地脈。
鬼哭崖東側的位置,地脈突然擰成個死結,像被利刃生生切斷——那是人為設下的陷坑。
他摸了摸腰間的紅繩,那是李大娘用她女兒的嫁妝線編的,說能擋災。
"都停下!"行至崖邊,蘇隱突然拔高聲音。
眾人跟著頓住,沐風握著獸矛回頭:"算師?"
蘇隱彎腰撿起塊碎石,往左側草叢一丟。"咔"的脆響驚飛了兩只山雀,幾丈外的地面突然塌陷,露出個深丈許的坑,坑里插滿削尖的木刺,沾著新鮮的獸血。
"陷阱!"幾個勇士倒抽冷氣,石猛的臉"唰"地白了,手忙腳亂去扶險些踩空的族人。
石豹縮在隊伍里,喉結上下滾動,靴尖無意識地碾著草葉——那草葉的碎汁,正和蘇隱昨夜在石牢角落聞到的腥氣一個味兒。
"好險!"花靈攥著他的衣袖,指甲幾乎要掐進他肉里,"阿隱哥怎么知道這里有陷阱?"
蘇隱指了指腳邊的螞蟻。
那些深褐色的小生物正往反方向急爬,連搬著的食物都丟了:"螞蟻避兇,必有災禍。"他余光瞥見石豹猛地抬頭,又迅速低頭,手指死死摳住皮甲的銅扣。
隊伍繞開陷阱繼續(xù)走,山風卷著蘇隱的算袍,他能聽見身后細碎的私語:"算師真是活神仙""難怪石長老總針對他"。
石虎此刻該在石牢里,但設陷阱的手,分明是石豹的。
蘇隱摸了摸算袋里的地脈圖,上面用朱砂標著三個新的陷阱位置——方才那只是開胃菜。
日頭移到頭頂時,他們在山坳里撞見了兩頭斑角鹿。
沐風舉矛要沖,蘇隱卻按住他胳膊:"等等。"他望著鹿群身后晃動的樹影,那里藏著片被踩亂的草,斷口還沾著濕泥——是人為驅趕的痕跡。
"往左二十步!"他突然揚聲。
沐風本能地側躍,一支淬毒的短箭擦著他護心鏡飛過,釘進身后的樹干,箭尾的羽毛染著暗紫,和石豹靴底的草汁一個顏色。
"有埋伏!"勇士們嘩然,石猛抄起獸矛就要沖,卻被蘇隱攔�。�"別急。"他望著林子里跌跌撞撞跑出來的身影——石豹捂著胳膊,臉上沾著草屑,"我我打獵時不小心碰了箭囊!"
"碰箭囊能把箭射到三十步外?"沐風冷笑,攥著矛一步步逼近,"石豹,你當我們都是瞎的?"
石豹后退時踩斷了根枯枝,蘇隱彎腰撿起——那截樹枝上纏著半根麻線,和石牢守衛(wèi)老周褲腳的補丁線一模一樣。
他望著石豹慘白的臉,突然笑了:"狩獵前三天,石牢的守衛(wèi)老周說你傷重,求我開了禁制放你出去采藥。
原來采的不是藥,是箭。"
林子里突然響起重物墜地的悶響。
眾人轉頭,只見石虎從樹后跌出來,腰間還掛著半截未收的繩索——他根本沒被關在石牢里,守衛(wèi)老周早被買通,昨夜就放他出來了。
"你你怎么知道?"石虎瞪著蘇隱,額角的青筋跳得像條蟲。
蘇隱摸了摸手腕上的紅繩,那是他用相術在老周的因果線里系的鎖。"石長老忘了?"他指了指石虎腰間的玉佩,"您總說這玉能聚財,可它沾了蝕靈族的氣,我在祭典那天就做了標記。"
石虎的臉瞬間煞白。
遠處傳來獸群的嘶鳴,蘇隱望著山梁上漸起的塵煙——那是他讓花靈采的青蚨草起了作用,引來了真正的獵物。
系統(tǒng)光幕里,石虎的因果線正在斷裂,而他的因果線,已經纏上了更深處的契機。
"把石長老父子綁了。"蘇隱轉身時,算袋里的地脈圖被風掀起一角,露出底下新畫的標記——蝕靈族的大部隊,比預計的更快到了。
山風卷著獵號聲傳來,蘇隱望著前方的山林,嘴角揚起極淡的笑。
有些局,才剛剛開始。
狩獵隊伍的腳步聲碾過部落前的碎石路時,最先沖出來的是蹲在石墻根補漁網的二狗子。
他手里的骨針"當啷"掉在地上,扯著嗓子喊:"回來了!
算師帶著獵物和奸細回來了!"
石墻后的老老少少像被捅了窩的蜂,呼啦啦涌出來。
翠兒抱著病愈的小娃扒開人群,小娃攥著的野果"啪嗒"掉在蘇隱腳邊——正是前日他用算籌引著溪水沖開淤塞的泉眼,才讓這孩子喝上了清冽的水。
"算師!"花靈擠到最前面,發(fā)間的野菊不知何時換成了紅珊瑚珠串,是方才她偷偷塞給蘇隱的"慶功禮"。
她伸手要接蘇隱腰間的算袋,指尖卻在碰到獸皮袋的瞬間縮了回去——那上面還沾著石豹短箭上的毒汁,她昨夜替他擦了三遍,此刻仍心有余悸。
"都讓讓!"沐風扛著半人高的斑角鹿擠進來,鹿血順著矛尖滴在青石板上,"瞧見沒?
這鹿是算師引著撞進陷阱的!
要不是他"他突然頓住,瞥了眼被反綁在隊伍最后的石虎父子。
石虎的皮甲被樹枝劃得破破爛爛,脖頸上還掛著方才掙扎時掙斷的玉佩,碎玉碴子扎進肉里,滲著暗紅的血。
他盯著蘇隱腰間的算袋,喉結動了動,終究沒敢說話——方才在山林里,蘇隱撿起那截纏著麻線的樹枝時,他分明看見算袋上閃過一道金光,像極了傳說中能鎖因果的"天機印"。
石豹更慘,左胳膊被沐風的獸矛尖挑開道口子,此刻正疼得齜牙咧嘴,卻還要硬撐著梗脖子:"我我是被陷害的!"話音未落,人群里突然扔來個爛番茄,精準砸在他額頭上。
翠兒抱著娃擠到最前,指著他罵:"前日你說我娃活不過七日,算師用三株青蚨草就救了他!
你這黑心肝的,該被丟去喂蝕靈蟲!"
罵聲里,蘇隱悄悄后退半步,讓青牛族長站到前面。
老族長拍了拍他的肩,掌心的老繭蹭得他脖頸發(fā)癢——這是族里最尊貴的致謝禮。"阿隱,"老族長的聲音帶著顫,"往后部落的算盤,就由你掌著。"
人群爆發(fā)出歡呼,蘇隱卻垂眼盯著自己的鞋尖。
他能聽見身后石猛的抽噎——那是石虎的大兒子,方才在陷阱邊嚇軟了腿,此刻正被族人拍著背安撫。
聲望漲得太快,就像暴雨里的河水,漫過堤壩是遲早的事。
他摸了摸算袋里的系統(tǒng)光幕,凌晨三點時,系統(tǒng)剛閃過一行小字:"因果值+200,獎勵:感知草(可提升五感,時效三日)"。
直到月上柳梢頭,蘇隱才溜回自己的草屋。
李大娘塞的鹿肉還溫著,用荷葉包著,葉底壓著張紙條,是花靈的字跡:"阿隱哥,后窗留了甜酒,莫要貪杯。"他掀開窗,涼風吹得燭火晃了晃,照見窗臺上擺著三株草——葉片呈半透明的銀灰色,葉脈里流淌著細若游絲的光。
系統(tǒng)提示音在耳邊響起時,他正捏著感知草往嘴里送。"�!兄萆�,當前五感強度:聽力x3,視力x25,嗅覺x2。"
第一口草汁剛滾進喉嚨,蘇隱的瞳孔突然收縮。
他聽見了——二十里外的山澗里,溪水撞擊石頭的脆響;聽見了部落東邊的牛棚里,老黃母牛反芻的聲音;甚至聽見了石虎被關押的石牢里,石豹正用碎瓷片割繩子,動作輕得像秋蟬振翅。
視力的變化更明顯。
他盯著墻角的蜘蛛網,能數(shù)清每根蛛絲上粘著的七只小蟲子;望著窗外的月亮,能看見月面凹處凝結的星塵,像撒了把細碎的銀砂。
最驚人的是嗅覺——他吸了吸鼻子,空氣里飄著三四種不同的氣息:花靈身上的野菊香,李大娘燒火的松木香,還有
他猛地轉頭看向石牢方向。
那縷若有若無的腥氣又出現(xiàn)了,比祭典夜更濃,還混著股鐵銹味——是蝕靈族特有的"腐骨香"。
系統(tǒng)光幕突然跳出紅色警告:"檢測到外來因果線介入,目標:青牛部落,關聯(lián)人物:蘇隱。"
蘇隱的手指在算袋上敲了三下。
這是他的習慣,每次思考時,算籌碰撞的輕響能幫他理清思路。
石虎父子的陰謀只是小打小鬧,真正的麻煩在蝕靈族。
他想起狩獵時山梁上的塵煙,想起系統(tǒng)提示里"蝕靈族大部隊比預計更快"的標記,此刻再結合這腐骨香
草屋里的燭火"啪"地爆了個燈花。
蘇隱摸出算籌開始推演,指尖在草席上劃出細密的紋路。
算到第三遍時,他突然停住——感知草帶來的敏銳讓他注意到,地脈圖邊緣有圈極淡的金紋,像被誰用指甲輕輕刮過。
那是天道的痕跡?
后窗突然傳來輕響。
蘇隱抬頭,只見花靈的紅珊瑚珠串掛在窗欞上,隨著風搖晃,投下細碎的影子。
他伸手要摘,珠串卻"叮"地落在他掌心,底下壓著張紙條,字跡比白日更急:"阿隱哥,石牢的守衛(wèi)老周今夜沒喝酒,他往西邊山坳去了,懷里揣著塊黑玉。"
蘇隱捏著紙條的手微微發(fā)緊。
黑玉,蝕靈族的信物。
石虎父子的陰謀,不過是蝕靈族拋出來的探路石。
他望著窗外漸起的薄霧,算袋里的系統(tǒng)光幕開始閃爍,新的因果線正從西邊山坳處生長出來,像條吐著信子的蛇。
山風卷著夜露吹進草屋,蘇隱把感知草的根須埋進陶盆。
他知道,真正的局,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