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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一份善意

    1災(zāi)后清晨

    暴雨過后的清晨,陽光像融化的金子鋪在青石板路上。龍安心踩著濕滑的石階往村小走,褲腳上還沾著昨夜搶險時留下的泥點。轉(zhuǎn)過祠堂拐角時,他愣住了——十幾個孩子正蹲在學(xué)校操場上清理淤泥,最小的那個還不及掃把高。

    "龍老師來了!"扎羊角辮的小女孩最先發(fā)現(xiàn)他,興奮地?fù)]舞著缺了齒的塑料耙子。孩子們呼啦一下圍上來,七嘴八舌地報告災(zāi)情:"教室后墻裂了縫""王老師的備課本泡湯了""螞蟥鉆進(jìn)了張阿寶的雨靴"

    龍安心蹲下身,發(fā)現(xiàn)教室墻根的裂縫能塞進(jìn)他的手掌。透過裂縫往里看,陽光像探照燈般射進(jìn)昏暗的教室,照亮漂浮的塵埃。黑板報上"防震減災(zāi)"的粉筆字被水暈開,變成模糊的藍(lán)色溪流。

    "吳老師呢?"

    "去鄉(xiāng)里領(lǐng)救災(zāi)物資了。"大點的男孩指著遠(yuǎn)處泥濘的山路,"她說要背新課本回來。"

    正說著,操場邊緣傳來竹枝斷裂的脆響。龍安心轉(zhuǎn)頭看見阿公正在砍后山的毛竹,老人佝僂的背影在竹林里時隱時現(xiàn)。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阿公腳邊已經(jīng)堆了二十多根碗口粗的竹子,每根都截成三米長的段。

    "給您搭把手?"龍安心去接柴刀時,注意到老人虎口結(jié)著新鮮的血痂。

    阿公抹了把汗,指間的老繭刮在竹竿上沙沙作響:"要九十九根才夠修屋頂。"他忽然劇烈咳嗽起來,吐出的痰里帶著血絲,"老了,干不動了。"

    龍安心掂了掂柴刀,鋒刃上映出他浮腫的眼皮。第一刀下去就劈歪了,竹竿裂開猙獰的鋸齒。阿公沒說話,只是把開裂的竹竿單獨放到一旁——這些后來都成了教室窗邊的晾衣桿。

    日頭爬到正午時,他們砍夠了數(shù)。龍安心癱坐在竹堆上,掌心火辣辣地疼。攤開手一看,四個水泡像透明的小蘑菇般鼓了起來。阿公從腰間解下竹筒,倒出黏稠的褐色藥膏抹在他手上,涼意瞬間滲透進(jìn)灼熱的皮膚。

    "這是"

    "五倍子加茶油。"老人用草莖蘸著藥膏,動作像在繪制精密圖紙,"你們漢人管這個叫天然創(chuàng)可貼。"

    遠(yuǎn)處傳來孩子們的歡呼聲。吳曉梅背著竹簍出現(xiàn)在山路盡頭,簍子高出頭頂半截,用塑料布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她身后還跟著三個戴紅袖標(biāo)的鄉(xiāng)干部,每人扛著印有"救災(zāi)"字樣的編織袋。

    龍安心正要迎上去,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鞋底開了膠,每走一步都像張饑餓的嘴啃噬著泥地。

    2課本與臘肉

    鄉(xiāng)干部把編織袋堆在操場中央,濺起的泥點落在孩子們洗凈的褲腿上。為首的平頭男人掏出清單,用圓珠筆在"凱寨村小"后面打了個勾:"五十斤大米,二十床棉被,十桶油。"

    "課本呢?"吳曉梅解開竹簍的塑料布,露出幾捆用麻繩扎著的舊書,"這些是我從鄉(xiāng)中心小學(xué)廢品堆里淘的。"

    平頭干部踢了踢編織袋:"今年洪災(zāi)范圍大,新課本要優(yōu)先給完小。"他忽然壓低聲音,"不過嘛"手指做了個搓鈔票的動作。

    龍安心看著吳曉梅把竹簍倒扣過來。舊課本嘩啦散了一地,最上面那本的扉頁上還寫著"獎給三好學(xué)生李彩鳳,1997年6月"。書頁間飄落一張?zhí)羌�,被眼疾手快的孩子搶走了�?br />
    "屋頂什么時候修?"吳曉梅問。

    "等縣里派工程隊。"干部掏出紅塔山點上,"估計要排到九月。"

    阿公突然咳嗽起來,這次咳得彎下了腰。龍安心扶住老人時,摸到他嶙峋的肋骨在劇烈起伏。平頭干部皺了皺眉,把還剩半截的煙扔進(jìn)泥里:"老伯,肺結(jié)核要隔離治療啊。"

    "是塵肺。"龍安心脫口而出,"我在礦上也得過。"

    三個干部不約而同后退了半步。穿膠鞋的年輕女干部突然從包里掏出個口罩戴上,塑料耳繩在她短發(fā)上勒出深深的印子。

    孩子們卻呼啦一下圍住阿公,最小的那個掏出個臟兮兮的野果:"阿公吃楊梅!我洗過了!"

    鄉(xiāng)干部們離開時,龍安心注意到他們悄悄用酒精濕巾擦了手。吳曉梅蹲在操場邊分揀課本,把破損嚴(yán)重的挑出來當(dāng)草稿紙。她的銀耳墜晃啊晃,晃碎了滿地陽光。

    "龍老師!"小女孩抱著本《自然》課本跑過來,"這篇《小蝌蚪找媽媽》缺了五頁!"

    龍安心接過書,發(fā)現(xiàn)撕痕很整齊,像是被人故意裁掉的。正要說話,忽然聞到一股焦香。阿公不知何時在操場邊支起了小泥爐,正用芭蕉葉包著臘肉烤。油滴在炭火上滋滋作響,勾得孩子們直咽口水。

    "去年冬至腌的。"老人用柴刀片著焦黃的肉,"嘗嘗?"

    第一片肉遞給了那個獻(xiàn)野果的孩子。龍安心分到片肥瘦相間的,咬下去滿口煙熏香。恍惚間想起在廣州吃過的廣式臘味,甜得發(fā)膩,遠(yuǎn)不如這粗糲的咸鮮來得真切。

    "修屋頂還缺什么?"他問阿公。

    老人數(shù)著竹竿:"檁條要杉木,釘子要鐵打的。"忽然指向后山,"你爹當(dāng)年栽的杉木林,現(xiàn)在能用了。"

    龍安心順著望去,看見一片墨綠色的山林在霧氣中若隱若現(xiàn)。父親去世三年,他竟不知道自家還有片成材的杉木林。

    3尋木

    午后陽光毒辣得像蘸了鹽水的鞭子。龍安心跟著阿公往杉木林走,茅草劃過裸露的小腿,劃出細(xì)密的紅痕。老人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穩(wěn)穩(wěn)踩在隱蔽的石頭路上——那其實是山洪沖刷出的天然階梯。

    "就是這些。"阿公拍了拍最近的一棵杉樹,樹皮粗糙得像老人的掌心紋路,"龍老四栽的,1989年苗年。"

    二十多棵杉樹筆直地刺向天空,最粗的已有臉盆粗細(xì)。龍安心撫過樹干上深深的斧痕,那是父親做的記號。當(dāng)年那個礦工兼木匠的男人,竟在這荒山上種下了未來的房梁。

    "要砍幾棵?"

    "五棵夠用。"阿公掏出卷皮尺量了量,"挑最直的,留著彎的以后做犁。"

    龍安心搶過斧頭,第一下卻砍歪了,斧刃卡在樹皮里。阿公嘆了口氣,從腰間取下個皮套子,里面裝著三把不同弧度的刨刀。"先用這個。"他挑了把最窄的,在樹干上刮出圈白痕,"順紋砍。"

    斧頭跟著白痕落下,木屑飛濺到龍安心汗?jié)竦囊骂I(lǐng)里。砍到第三棵樹時,他的t恤已經(jīng)能擰出水來。阿公坐在樹蔭下磨斧頭,磨刀石與金屬摩擦的聲音和著山蟬的鳴叫,竟有種奇特的韻律。

    "歇會兒。"老人遞來竹筒裝的涼茶,水面上漂著些不明植物的根須。

    龍安心灌了一大口,苦澀中帶著回甘。正想問配方,忽然看見茶湯里沉著只死螞蟻。他猶豫的瞬間,阿公已經(jīng)拿回竹筒,連螞蟻一起喝了下去。

    "蛋白質(zhì)。"老人抹抹嘴,"比你們城里人吃的蛋白粉強。"

    日頭西斜時,五棵杉樹終于放倒。阿公用柴刀削去枝椏,動作流暢得像在給巨人理發(fā)。龍安心試著學(xué),卻把樹干削得坑坑洼洼。"沒事,"老人把殘缺的那面朝上,"到時候貼墻放。"

    往回拖第一棵樹時,龍安心差點被慣性帶下山坡。阿公教他把藤繩套在肩上,腳掌要像吸盤一樣貼地走。等五棵樹都拖到學(xué)校操場時,他的鎖骨已經(jīng)磨出了血,但孩子們歡呼著圍上來,小手摸著還帶著樹脂香的木材,仿佛在撫摸巨龍脊背。

    "龍老師真厲害!"缺門牙的男孩仰著臉,鼻尖上沾著木屑。

    龍安心突然鼻子一酸。在廣州工地,他繪制的圖紙蓋成了三十層的大廈,卻從未收獲過如此純粹的崇拜。

    4意外來客

    暮色四合時,操場變成了露天工坊。阿公在教大點的孩子用砂紙打磨木材,龍安心則負(fù)責(zé)給榫頭劃線。他正用從廣州帶回的工程筆描線,忽然聽見校門口傳來引擎聲。

    一輛沾滿泥漿的吉普車喘著粗氣停下,車門上印著"縣教育局"的褪色字樣。駕駛座跳下個穿polo衫的中年男人,腋下夾著個鼓鼓的公文包。

    "吳曉梅老師在嗎?"男人的普通話帶著濃重的方言腔。

    吳曉梅從廚房探出頭,手上還沾著玉米面:"楊股長?"

    被稱作楊股長的男人環(huán)顧四周,目光在堆積的木材上停留片刻:"聽說你們擅自砍樹修校舍?"公文包啪地打開,露出里面的紅頭文件,"國有林木砍伐要審批的。"

    阿公的柴刀當(dāng)啷一聲掉在地上。龍安心上前一步:"是自家種的杉樹。"

    "有林權(quán)證嗎?"楊股長推了推眼鏡,"沒有就是違規(guī)。"

    現(xiàn)場突然安靜下來,只剩下炭火上煮著的野菜粥在咕嘟作響。吳曉梅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從貼身的荷包里掏出張對折的紙條:"楊股長,這是孩子們聯(lián)名寫的感謝信,本來準(zhǔn)備明天送到局里"

    楊股長掃了眼皺巴巴的紙條,表情微妙地松動了一下。這時吉普車后門開了,鉆出個穿碎花裙的小姑娘,約莫七八歲年紀(jì),懷里緊緊抱著個嶄新的書包。

    "爸爸,這就是你說的那個漏雨的學(xué)校?"女孩仰頭看著裂縫的墻壁,突然打了個噴嚏——屋頂落下的灰塵鉆進(jìn)了她的鼻孔。

    龍安心注意到女孩的涼鞋是某名牌的當(dāng)季新款,鞋底干凈得像是從未沾過泥土。而她父親锃亮的皮鞋正踩在一灘泥水上,鞋頭已經(jīng)沾上了污漬。

    "丫丫回車上等。"楊股長掏出手帕擦鞋,卻越擦越臟。這時小女孩已經(jīng)跑到孩子們中間,好奇地摸著一根剛刨光的杉木。

    "好香��!"她把臉貼在木材上,"像圣誕樹的味道!"

    苗族孩子們面面相覷,顯然沒聽過圣誕樹這個詞。吳曉梅蹲下身解釋:"就是城里人過洋節(jié)擺的松樹。"她轉(zhuǎn)向楊股長,"吃過飯再走吧?野菜粥馬上好。"

    楊股長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女兒發(fā)亮的眼睛,終于松口:"那就簡單吃點。"

    這頓"簡單"的晚飯吃了整整兩小時。起初楊股長還用紙巾反復(fù)擦拭竹筷,后來干脆學(xué)著阿公的樣子捧著碗喝粥。他的女兒丫丫和苗族孩子們擠在一條長凳上,小口喝著吳曉梅特意加糖的粥。

    "其實局里很重視村小危房改造。"楊股長第三碗粥下肚后,語氣軟化了許多,"但今年受災(zāi)面太大"

    "理解。"吳曉梅給他添了勺腌蕨菜,"所以我們先自己動手。"

    月光照亮操場時,吉普車終于發(fā)動了。丫丫趴在車窗上喊:"爸爸答應(yīng)下星期送新課本來!"孩子們追著車跑出老遠(yuǎn),直到尾燈消失在山路拐角。

    阿公往火堆里添了根柴,忽然說了句:"漢人官員的娃,倒是不嬌氣。"

    龍安心看著炭火映照下老人溝壑縱橫的臉,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摸出手機,刪掉了那條編輯到一半的、向城里老同事求助的短信。

    5修葺

    晨霧還未散盡,錘擊聲就驚飛了樹梢的麻雀。龍安心站在搖晃的竹梯上,正往房梁釘加固板。每揮一次錘子,塵肺造成的肋間神經(jīng)痛就像電流般竄過全身。

    "左邊再高兩分!"阿公在下面指揮,手里拽著根麻繩當(dāng)鉛垂線。

    龍安心調(diào)整著木板位置,汗水流進(jìn)眼睛火辣辣的疼。正當(dāng)他摸向口袋找紙巾時,腳下竹梯突然一滑。千鈞一發(fā)之際,他抓住了裸露的房梁鋼筋,身體像旗子般在晨風(fēng)中晃蕩。

    "接住!"吳曉梅扔上來條粗麻繩。龍安心勉強纏住腰身,被眾人七手八腳拽了上來。驚魂未定中,他發(fā)現(xiàn)自己正緊緊攥著一把茅草——那是昨天剛鋪的屋頂。

    "漢人后生骨頭輕。"阿公往掌心吐了口唾沫,親自爬上竹梯,"看我的。"

    老人釘木板的動作干凈利落,每三下就準(zhǔn)確命中釘子頭。陽光透過茅草屋頂?shù)目p隙灑下來,在他佝僂的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龍安心注意到阿公的解放鞋底已經(jīng)磨穿,露出用輪胎皮補的補丁。

    中午休息時,孩子們在操場上玩"跳房子",用石灰塊在夯實的泥地上畫格子。龍安心坐在樹蔭下揉著酸痛的肩膀,看見吳曉梅正在修補破損的課本。她用米湯當(dāng)膠水,把缺角的書頁一頁頁粘好。

    "縣里真會送新課本來嗎?"他問。

    吳曉梅頭也不抬:"去年答應(yīng)給的新黑板,現(xiàn)在還在局里倉庫。"她的銀耳墜晃了晃,"但丫丫那孩子說話時,眼睛是認(rèn)真的。"

    下午的工作是鋪茅草。阿公教他們把曬干的茅草扎成小捆,像魚鱗般層層疊壓在屋頂上。龍安心學(xué)得笨手笨腳,不時被草葉劃傷手臂。有個小女孩看見了,跑回家拿來瓶紫藥水,堅持要給他涂上。

    "媽媽說這樣好得快。"她踮著腳,小臉繃得嚴(yán)肅。紫色的藥水在龍安心手臂上畫出歪歪扭扭的線條,像幅抽象畫。

    日落時分,最后一束陽光穿過新鋪的茅草屋頂,在教室地面上投下金色的光斑。孩子們歡呼著沖進(jìn)教室,鞋底在夯實的泥地上踏出整齊的節(jié)奏。阿公坐在門檻上卷煙,老花鏡片上反射著晚霞。

    龍安心癱坐在旗桿臺下,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機有信號了。三條未讀短信,都是廣州工地同事發(fā)的:"老板跑路案開庭了""你那份工資可能要不到""還回來干嗎?"

    他刪掉短信,抬頭看見吳曉梅正在黑板上寫字。她踮起腳尖,苗衣下擺露出一截曬黑的腰肢。粉筆灰簌簌落下,像極了父親當(dāng)年木工坊里的鋸末。

    6夜話

    月光把新修的屋頂照得像覆了層霜。龍安心躺在課桌拼成的"床"上,身下墊著吳曉梅帶來的苗繡被褥。透過茅草的縫隙,能看見三兩顆星星在閃爍。

    隔壁教室傳來阿公的咳嗽聲,時斷時續(xù)像臺老舊的鼓風(fēng)機。龍安心輕手輕腳走過去,看見老人正就著煤油燈查看腳底的水泡——白天的勞作讓那些老繭又磨破了。

    "用這個。"龍安心掏出從廣州帶回來的消炎藥膏。

    阿公搖搖頭,從床頭摸出個竹罐:"苗藥更管用。"他挖出一坨黑乎乎的膏體抹在腳上,頓時滿屋都是樟腦混合著不知名草藥的氣息。

    龍安心在對面坐下,課桌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吱呀聲。煤油燈的光暈里,他注意到墻上貼著去年的獎狀:"凱寨村小——全縣民族教育先進(jìn)單位"。

    "吳老師一個人教所有年級?"

    "五個年級,十八個娃。"阿公掰著手指,"語文數(shù)學(xué)是她,音樂體育也是她。"

    燈芯突然爆了個燈花,墻上的影子跟著劇烈搖晃。老人講起吳曉梅的往事:她是寨子里第一個女高中生,本來考上了州里的師范,因為阿媽生病放棄了。"那丫頭倔,自己寫信給教育局,要回來當(dāng)代課老師。"

    龍安心想起白天吳曉梅修課本的樣子,她抿著嘴,連呼吸都放得很輕,仿佛怕驚擾了紙頁間的知識精靈。

    "你呢?"阿公突然問,"大學(xué)生為啥回山溝?"

    月光移到了窗臺上,照亮龍安心放在那里的安全帽——從廣州帶回來的唯一紀(jì)念品。他講了拖欠的工資,講了分手的女友,最后講到父親去世時自己還在工地加班。

    "龍老四走前那天,還來學(xué)校修過課桌。"阿公用煙袋鍋敲了敲地面,"他做的榫頭,到現(xiàn)在都沒松。"

    夜風(fēng)吹動新鋪的茅草,沙沙聲像極了父親刨木頭時的聲響。龍安心突然覺得胸口發(fā)緊,那種感覺比塵肺病發(fā)作還要難受。

    阿公起身從梁上取下個布包,里面是把锃亮的刨刀:"你爹落在這的。"老人用布滿老年斑的手撫過金屬表面,"現(xiàn)在物歸原主。"

    龍安心接過刨刀,月光在刃口凝成一道銀線。他忽然明白了父親當(dāng)年為何執(zhí)意要他去學(xué)建筑——那是一個木匠對兒子最樸素的期許。

    7新晨

    第一縷陽光照進(jìn)教室時,龍安心已經(jīng)劈好了三天的柴火。他的手掌又添了三個水泡,但握斧的姿勢已經(jīng)像模像樣。操場上的露水還沒干,孩子們就陸續(xù)到校了,每人懷里都抱著東西。

    "我家腌的酸魚!"

    "阿媽讓帶的糯米粑!"

    "我挖的野山藥!"

    禮物很快堆滿了講臺。有個小男孩神秘兮兮地拽龍安心的衣角,從書包里掏出個銹跡斑斑的鐵盒:"我爸說給你修屋頂用。"打開一看,是半盒生銹的釘子。

    吳曉梅今天換了身靛青色的苗衣,發(fā)髻上別著銀梳。她指揮孩子們把課桌擺成圓圈,開始晨讀。稚嫩的童聲在嶄新的屋頂下回蕩:"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

    龍安心站在走廊上聽著,恍惚間覺得這聲音比廣州塔的燈光秀還要震撼。阿公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身旁,手里提著個竹編的鳥籠——里面是那三只雛燕。

    "該教它們飛了。"老人打開籠門,最小的那只撲棱著翅膀落在龍安心肩上。

    正午時分,山路上果然出現(xiàn)了那輛吉普車。楊股長扛著兩箱課本走來,身后跟著蹦蹦跳跳的丫丫。這次他穿著運動鞋,褲腿還特意卷到了膝蓋以上。

    "局里特批的。"楊股長擦了擦汗,"還有五十套新課桌下周送到。"

    孩子們歡呼著圍住課本,像一群發(fā)現(xiàn)蜜源的小蜜蜂。丫丫擠在中間,驕傲地宣布:"是我求爸爸把咱們學(xué)校排在第一位的!"

    龍安心注意到,這次楊股長接過吳曉梅的竹筒杯時,沒有先擦拭杯口。

    8歸途

    夕陽西下時,龍安心背著工具包往家走。包里裝著阿公給的藥膏、孩子們送的野果,還有那把父親的刨刀。路過自家菜地時,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刺梨苗已經(jīng)長出了新葉,被暴雨打歪的枝干也重新挺直了。

    院里的積水還沒退盡,水面上漂著幾片泡發(fā)的茶葉。龍安心挽起褲腿蹚水進(jìn)屋,發(fā)現(xiàn)漏雨的地方已經(jīng)自行停了——或許是天晴了的緣故。

    他從箱底翻出那本泡濕的施工日志,一頁頁攤在院子里晾曬。紙張上的墨跡暈染開來,形成奇特的水墨畫。最后一頁還能辨認(rèn)出他離開廣州前寫的話:"等拿到工資就"后面的字已經(jīng)模糊不清。

    夜幕降臨,蛙鳴四起。龍安心坐在門檻上打磨那把刨刀,金屬與磨石摩擦的聲音驚飛了屋檐下的蝙蝠。月光下,他忽然發(fā)現(xiàn)刀柄上刻著兩個小字——那是父親的名字。

    遠(yuǎn)處傳來蘆笙的聲音,隱約還有孩子們的歡笑。龍安心想起明天要幫阿公修谷倉,后天要跟吳曉梅去鄉(xiāng)里拉課桌。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記事本上已經(jīng)寫滿了與"凱寨"有關(guān)的日程。

    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廣州同事發(fā)來的消息:"法院判了,老板要賠錢。"龍安心看了會兒,回復(fù)道:"幫我捐給工友子弟學(xué)校吧。"

    夜風(fēng)吹過新修的校舍方向,帶來些許木材的清香。龍安心深吸一口氣,發(fā)現(xiàn)自己的咳嗽減輕了許多。他摩挲著刨刀上的刻字,第一次覺得,父親或許從沒真正離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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