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請(qǐng)旨

    少女一雙杏眸清澈明亮，眼底仿佛藏著一汪清泉，眼眸流轉(zhuǎn)間，波光瀲滟。

    對(duì)上姜拂樂怒氣未消的視線，程嶼禮放下手中的點(diǎn)心，清了清嗓子。

    他皺眉，頗有些責(zé)怪似的看向姜拂樂身旁的宮人：“誰叫你們給她收拾成這模樣的？穿的跟娘娘似的，哪像侍奉人的樣子？”宮人聽見這話，連忙上前行禮認(rèn)錯(cuò)：“奴婢們會(huì)錯(cuò)意了，還以為……”那幾個(gè)小宮女面面相覷。

    幾個(gè)人頭一天被安排到行宮里伺候貴人，方一上任便被責(zé)怪了，此刻正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貴人恕罪！奴婢們現(xiàn)在就帶姜姑娘下去換衣服！”程嶼禮聞言，胡亂擺了擺手：“罷了罷了，都下去吧。

    ”他身側(cè)，宮人手里端著小巧的茶盞，茶湯色澤透亮，茶香裊裊。

    程嶼禮伸手指了指那宮人：“你也下去。

    ”轉(zhuǎn)而，他眉毛一挑，視線轉(zhuǎn)向一旁站了許久的姜拂樂。

    他唇角染上頑劣的笑：“姜拂樂，你來伺候。

    ”拂樂手指攥著裙擺，骨節(jié)因用力而有些微微發(fā)白。

    她銀牙咬得咯咯作響，從牙縫里擠出一個(gè)字:“是。

    ”不就是端茶倒水伺候人嗎？程嶼禮，你給我等著，我姜拂樂今兒個(gè)就奉陪到底！心中這般想著，她動(dòng)作利落地從宮人手中接過茶水，剛一轉(zhuǎn)身，作勢(shì)要遞給程嶼禮，卻冷不丁被他隨意抬起的手給打斷。

    “不要這個(gè)。

    ”程嶼禮那懶洋洋的聲音響起，帶著慣有的傲慢與隨意。

    他換了個(gè)姿勢(shì)，原本就松松垮垮斜倚著的身子，又往后仰了仰。

    緊接著，他伸出修長(zhǎng)的手指，漫不經(jīng)心地朝著旁邊案幾上的碟子點(diǎn)了點(diǎn)，“本少爺要吃那碟糕點(diǎn)。

    ”話語里的頤指氣使，簡(jiǎn)直要溢出來。

    拂樂恨恨咬了咬后槽牙，卻在視線接觸到那碟糕點(diǎn)時(shí)，瞬間愣住。

    “程小少爺什么時(shí)候喜歡起吃綾酥了？”姜拂樂目光不經(jīng)意間掃過那銀碟，腦中陡然浮現(xiàn)出賢妃賜自己的那四盒綾酥。

    腦子忽然清醒起來，差點(diǎn)將這事給忘了！拂樂“啪”的一聲，將手中的茶盞重重撂在一旁的矮幾上，一個(gè)箭步上前，怒視著程嶼禮：“賢妃娘娘賜我綾酥是什么意思，你還裝不知道？”正懶洋洋瞇著眸子，等著姜拂樂來伺候的程嶼禮，聞言猛地睜開眼，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你！你知道了？！”“我若是不知道，難道要等著被人綁上花轎嗎！”程嶼禮揉了揉眉心，翻身坐了起來，滿不在乎地說道：“本少爺都還沒急，你急什么？”姜拂樂聽聞這話，向前一步，手指指著他，幾乎要貼到程嶼禮的跟前：“你說得倒輕巧！這可是大事，你卻跟個(gè)沒事人似的，安的什么心？”程嶼禮身子微微往后仰了仰，躲開她的手指，臉上依舊掛著那副玩世不恭的笑：“這事兒又不是我能說了算的！賢妃娘娘賜禮，我能攔著不成？”他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拿起一旁案幾上的折扇，輕輕晃動(dòng)著。

    姜拂樂急得直跺腳：“你我心里都清楚，這賜綾酥意味著什么。

    我姜拂樂可不會(huì)做你那三十六房小妾里的一個(gè)！”“本少爺何時(shí)有三十六房小妾？你休要血口噴人！”程嶼禮收起了折扇，臉上的笑容也淡了幾分，微微皺起眉頭。

    片刻后，他抬起頭，看著姜拂樂認(rèn)真地說道：“辦法倒也不是沒有，只是……”他故意拖長(zhǎng)了音調(diào)，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程嶼禮嘴角勾起一抹壞笑：“只是這辦法嘛，得你配合我，從此刻起用心侍奉本少爺，你得聽我的，我讓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他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來，圍著姜拂樂慢悠悠地踱步。

    姜拂樂警惕地看著他，瞇起眸子，往后退了一步：“程嶼禮，你可別耍什么花樣。

    ”少年停下腳步，側(cè)眸盯著掛在墻壁上的那把赤羽金麟弓。

    他得意地?fù)P起唇角：“此次圍獵，本少爺要拔得頭籌，求得圣上恩典，叫他歇了賜婚的心思。

    ”拂樂聞言，湊到他跟前，眸中閃爍著笑意：“拔得頭籌？你么？”她邊說著，邊嗤笑一聲，抱臂搖頭。

    “程嶼禮，你說大話也不打個(gè)草稿的嗎？”程嶼禮見她竟不信，垂眸對(duì)上她的視線，雙眼幽黑而深邃。

    “大話？”他挑眉，語氣中帶著幾分輕狂。

    “姜拂樂，你可不要小瞧了本少爺，這赤羽金麟弓，可不是拿來擺樣子的。

    ”姜拂樂移開視線，瞥向那把寶弓。

    弓身線條流暢，宛若一條靈動(dòng)的游龍。

    龍眼處鑲嵌著赤色的寶石，燭火下閃著微光。

    見姜拂樂不說話，程嶼禮自顧自坐在紅木雕花椅上，手肘撐著一旁的案幾。

    姜拂樂沉默片刻，忽然轉(zhuǎn)身，走到程嶼禮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她盯著眼前的少年：“無論是誰取得魁首，都可以向圣上求得恩典嗎？”程嶼禮本在玩弄著手上的玉扳指，察覺到姜拂樂的目光，他偏頭，饒有興致地對(duì)上她的視線。

    “此次圍獵，圣上還有替太子殿下選妃的意思，京中不少貴女也會(huì)前來，女子需獵得一頭鹿，便算是得了魁首。

    ”他頓了頓：“你想做什么？”姜拂樂勾起唇角：“我要親自請(qǐng)旨。

    ”少年眸中閃過一絲興味：“姜三娘子好大的口氣，你以為奪得魁首是什么輕而易舉的事么？”姜拂樂視線絲毫不退縮，她湊上前去，目光直直射入他眼底：“你都有把握，怎知我就不行？”程嶼禮見狀，身子往后移了移，收回了目光。

    “好啊，姜三娘子如此有骨氣，不若本少爺便把這把赤羽金麟弓借給你，你若真能請(qǐng)下旨意，你我二人以往的恩怨便一筆勾銷，如何？”拂樂嗤笑一聲：“嘁，誰稀罕你的弓，同你一樣，都是花花架子！”“你！”程嶼禮聞言，頓時(shí)氣的咬牙切齒。

    竟敢說他程嶼禮是花花架子？“來人！”程嶼禮朝著門外喊道。

    殿門被推開，屋外的月光傾灑向地面。

    “去向太子殿下，把那把靈寶弓借來，就說本少爺有急用！”他頓了頓。

    “另外，給姜三娘子拿一身騎射服，要做工最好的。

    ”姜拂樂在他說話時(shí)，已走向墻上掛著的那副弓前面，伸手將它拿了下來。

    弓遠(yuǎn)比她想象的沉，姜拂樂要使些力氣才能將它端起來。

    拂樂仔細(xì)端詳著那弓，一邊側(cè)耳聽著程嶼禮吩咐宮人。

    她抬眸掃了椅子上懶洋洋的少年一眼，并不言語。

    程嶼禮卻是勾唇一笑，一把將手中折扇收起來。

    他幾步便到了姜拂樂身前，欺身上前，用扇子抬著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來。

    姜拂樂被逼的后退了一步，一只手還艱難握著弓，另一只手堪堪撐在案牘邊緣。

    拂樂明眸一瞪，慌亂間被迫對(duì)上少年的視線。

    九枝燈的燭光將殿內(nèi)照亮，暖黃的光暈輕柔灑落。

    見少女眸中閃過一絲慌亂，睫毛忽閃，程嶼禮唇邊玩味的弧度深了幾分。

    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攥著扇骨，又將扇子輕輕向上抬了些許，聲音低下來：“姜拂樂，這世上可不是只有你一人有骨氣。

    你的婚事容不得旁人做主，本少爺也一樣，即便是圣上也不行。

    ”他說著，又向前壓了壓身子：“我可不能將寶都押在你身上，如若你耍賴怎么辦？我可絕不娶你。

    ”程嶼禮偏了偏頭，挑眉：“本少爺要奪得魁首，親自請(qǐng)旨。

    ”如絲如縷的青煙自香爐中升騰而起，將暖黃的燭光揉碎。

    少年離得太近，幾乎是要貼到她身上，氣息噴灑在耳畔，燙的姜拂樂一縮。

    拂樂感受到下巴觸碰到他微涼的指節(jié)，握緊了手中的弓，將弓一頭抵在程嶼禮的胸膛上：“好啊，那便拭目以待。

    ”光影在香霧中變得朦朧。

    拉扯間，“吱啞”一聲，”殿門被輕輕推開。

    兩個(gè)宮人將靈寶弓和一套做工精致的騎射服呈上來。

    趁著程嶼禮偏頭去看的功夫，拂樂眼疾手快，借勢(shì)將手中的弓往前輕輕一推。

    程嶼禮一個(gè)不防，往后踉蹌了一步，竟被她推倒在地上。

    他氣急敗壞：“你？！”少女抱著弓，得意洋洋地朝他做了個(gè)鬼臉，便大搖大擺地跨過他的身體，朝著那兩個(gè)宮人邁步過去。

    兩個(gè)小宮女忍俊不禁，正低頭偷笑，見姜拂樂過來，連忙輕咳了一聲，斂去了笑意。

    二人垂首，將手中的銀盤舉得更高了些：“稟貴人，這是靈寶弓，乃先帝寵妃柔嘉皇貴妃的東西。

    ”“哦？有什么特別之處么？”小宮女恭敬回話：“稟貴人，此弓輕巧，但威力巨大，能在百步內(nèi)裂石，最適合女子使用。

    ”姜拂樂聞言，將那靈寶弓握在手中掂了掂，滿意地端詳著：“果然是把好弓。

    ”又掃了一眼一旁的騎射服，做工極為精湛。

    小宮女見狀又開口：“這騎射服是前朝熙寧公主的衣裳，稍后奴婢們按您的尺寸再調(diào)改。

    ”拂樂回首，看向還坐在地上的程嶼禮。

    那人雙手撐著地板，滿臉怨懟，咬牙切齒地盯著她。

    姜拂樂見他滑稽的摸樣，突然勾起唇角，晃了晃手中的靈寶弓：“謝了。

    ”程嶼禮聞言，頗為不愿地“嘁”了一聲，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

    他低頭看著手掌，皺起眉頭。

    轉(zhuǎn)而邁步走進(jìn)內(nèi)室，邊走邊解開腰間的蹀躞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