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圍獵
姜拂樂仍愣愣站在原地，滿心歡喜得打量著那把寶弓。
程嶼禮見狀回眸，腰間的蹀躞帶解了一半：“你還站在那里做什么？”姜拂樂聞言抬頭，見他外袍半退，露出里頭雪白的里衣。
對上程嶼禮的視線，姜拂樂一驚：“你！你要做什么！”程嶼禮神色淡淡，眼皮半耷拉著：“沐浴。
”見姜拂樂不動，他又開口：“你還在這里傻站著干什么？想再看一次么？”姜拂樂聞言，后退了一步：“你……你休想讓我侍奉你沐��！”程嶼禮頓住了動作，嗤笑一聲：“你也休想！”他邊說著，晃晃悠悠地走了進(jìn)去。
下人將里面的門闔上，垂首退了出去。
姜拂樂知曉自己誤會了，訕訕摸了摸鼻子，被宮人帶著去了偏殿。
晨曦透過雕花窗欞，灑在地板上。
姜拂樂折騰了一天，終于睡了個(gè)好覺，此刻被陽光刺得艱難睜開眼。
她推開門，宮女們手中捧著銅盆，輕手輕腳地穿梭在宮殿內(nèi)。
見姜拂樂出來，宮女們屈膝行禮：“三娘子醒了，何時(shí)用早膳？”姜拂樂未答話，抬頭往正殿的方向張望著，那里大門緊閉，不像是有人的樣子。
她轉(zhuǎn)頭問那小宮女：“程嶼禮呢？”“稟貴人，程小少爺一大早便出門了，您若是收拾好了，直接去圍場，去貴女的席位靜候便可。
”姜拂樂點(diǎn)了點(diǎn)頭，心道這廝竟如此勤快。
她動作利索地?fù)Q上了昨夜修改好的騎射服，又拿上了那把靈寶弓，便匆匆出門。
行宮和圍場離得不遠(yuǎn)，不消一會兒，拂樂便遠(yuǎn)遠(yuǎn)瞧見赤橙藍(lán)綠的一片。
“那是……”“回三娘子，那便是各位貴女的席位了，程小少爺吩咐過，您若到了，去那里候著便可。
”姜拂樂走近，只見那里站著二三十個(gè)妙齡女子，各個(gè)嬌艷如花，舉手投足見盡顯華貴之氣，身著七彩華麗的騎射服，顯然是提前幾月便叫工匠精心縫制的。
她默默站到人群邊緣，漫不經(jīng)心地等著，感到腿間昨日磨破的地方，似乎還隱隱作痛。
她難耐地扯了扯褲子。
忽然聽見前方一陣騷動，她抬眸。
圍場四周，彩旗獵獵作響。
遠(yuǎn)處揚(yáng)起一片塵土，兩匹駿馬疾馳而來。
馬上之人，正是太子與程嶼禮。
宋昭臨端坐在棗紅色的駿馬上，身著龍紋月白錦袍，頭戴金冠，面容冷峻，長眉斜飛入鬢。
而那程嶼禮，身著一襲官綠錦緞獵裝，袍腳用金線繡了云紋，頭頂?shù)你y冠上，明珠圓潤而碩大。
少年面容俊美，高挺的鼻梁下，唇角掛著玩世不恭的笑意，眼尾像是帶了鉤子，眸中透著股靈動與狡黠，□□的金駿更是威風(fēng)凜凜。
二人并駕齊驅(qū)，須臾之間便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拜見太子殿下，殿下千歲。
”“程小少爺萬安。
”宋昭臨神色平靜，目光淡淡地掃視了一圈：“諸位平身吧。
”程嶼禮猛地一拉韁繩，那金駿原地轉(zhuǎn)了個(gè)圈。
“拖太子殿下的福，今日竟這樣熱鬧。
”方一靠近便瞧見了那花花綠綠的一群姑娘，他笑著，揶揄地看向宋昭臨。
一旁的貴女們，打二人一入場便按耐不住了，此刻又開始嘰嘰喳喳地說起話來。
“太子殿下這般豐神俊逸的神仙人物，若是我們之中誰能當(dāng)上太子妃，那可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一粉衣姑娘附和道：“當(dāng)不成太子妃，做個(gè)側(cè)妃也是極好的。
”眾人紛紛點(diǎn)頭，又聽一位紫衣姑娘插話道：“要我說，若是入不了東宮，那程家小少爺也是極好的。
”那粉衣姑娘輕笑了一聲：“那位可是個(gè)紈绔，你當(dāng)真想嫁？”另一人開口道：“可那位卻是長了副實(shí)打?qū)嵠恋钠つ�，程家又是朝中�?quán)貴，即便是紈绔那又如何？”眾人不語，似乎頗為認(rèn)同她的話。
拂樂在后面默默聽著，抬眸，遠(yuǎn)遠(yuǎn)朝馬背上的程嶼禮望去。
那人正與一旁的太子說笑著，笑容肆意張揚(yáng)，眉眼間浮動著少年獨(dú)有的輕狂。
她不可否認(rèn)，那些貴女說的話不假，程嶼禮那廝的確生了一副好皮囊。
耳邊是嘈雜的談笑聲。
拂樂融不進(jìn)去，腦子有些亂，視線仍盯在程嶼禮的方向，思緒卻早已不知飛到了哪去。
忽然間，一陣風(fēng)刮來，程嶼禮高高束起的馬尾被吹得有些亂。
他側(cè)首，欲要將烏發(fā)撇到后面去。
方一扭頭，便對上姜拂樂直勾勾的視線。
“他們看過來了！”姜拂樂思緒還在亂飛，聽見這一句話，瞬間回了神，目光也清明起來。
拂樂發(fā)現(xiàn)馬背上的少年正凝視著自己，二人目光交織，看不清對方眼中的情緒。
程嶼禮被盯的有些不自在，收回了視線，眉角微挑：“我今日很奇怪嗎？盯著本少爺瞧什么？”宋昭臨在剛才兩人對視時(shí)，便注意到了姜拂樂。
“是你叫姜三娘子上圍場的？”程嶼禮漫不經(jīng)心答道：“是啊。
”“靈寶弓也是為她借的？”“沒錯(cuò)。
”他邊說著，摩挲著手中的馬鞭：“姜拂樂夸下�？�，說要奪下魁首，親自向陛下請旨，她自己的婚事，她要自己做主。
”宋昭臨點(diǎn)點(diǎn)頭，偏頭看向程嶼禮：“那你呢？”程嶼禮眸中閃著光：“我堂堂程府嫡長子，自然不能叫一個(gè)姑娘家比了下去，她要奪魁首，本少爺也要。
”湛藍(lán)天空澄澈如鏡，樹葉縫隙間，斑駁的光影閃爍跳躍。
一旁的貴女中，有一妙齡少女被眾人捧在中間，雙眸靈動，明艷動人。
那少女目光始終停在程嶼禮二人的身上，捕捉到二人的視線頻頻向她的方向掃過來，卻并不停留在她身上。
她疑惑，回首，只見人群后方，站著一個(gè)有些眼生的女子。
她一眼便認(rèn)出少女身上穿著的蘭苕色騎裝，似乎不像是宮外的繡娘的手藝，手里握著的靈寶弓，更是先帝柔嘉皇貴妃的愛物。
她記得，靈寶弓如今不是在太子哥哥宮里嗎？她眼珠一轉(zhuǎn)，靈光乍現(xiàn)，眸中透出一股狡黠來。
莫不是太子哥哥已與這姑娘私定終身！可是這女子，她從未見過。
這樣想著，她款步上前，對著拂樂露出了個(gè)俏皮的笑容。
“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小姐，從前未曾見過。
”姜拂樂聞言，抬眸看向面前的少女。
目光接觸的一瞬間，她覺得，這人眉眼間，似乎有種熟悉之感。
拂樂剛開口思索著要回答，卻聽見一股悠揚(yáng)而莊重的鐘鼓之聲自遠(yuǎn)處傳來。
緊接著，整齊而有力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
“皇上駕到！”在宮女的簇?fù)硐�，一頂金色鑾輿緩緩現(xiàn)身，鑾輿之上，明黃錦緞帷幔隨風(fēng)飄揚(yáng)。
老太監(jiān)恭敬地上前掀開帷幔。
眾人見狀，紛紛跪地：“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聲音響徹云霄。
皇帝登上高臺，目光如炬，緩緩掃視著周圍人群。
他身旁，站著皇后高令儀，賢妃莊語嫣則是遠(yuǎn)遠(yuǎn)站在二人身后。
“眾愛卿平身罷。
”話落，眾人不再議論，紛紛落座在自己的位置上。
皇帝目光掃過那一群貴女，對著高令儀笑道：“皇后安排的很好。
”一旁的莊語嫣聞言，嬌嗔道：“皇上！臣妾也幫著皇后娘娘安排了，怎么不夸夸臣妾？”皇帝一笑：“賞！回宮后都有賞。
”談笑間，皇帝目光不經(jīng)意移到宋昭臨身上，見他神色淡淡，目光隨意落在案幾上，不知在想什么。
皇帝凝眉，眸中閃過一絲不悅：“那么多貌美的京中貴女，他竟看也不看一眼，難不成是木頭嗎！”皇后聞聽此言，只是彎著美目，面上掛著端莊的笑：“太子不過是習(xí)慣了專心為陛下分憂罷了，到時(shí)候他自然會親自挑選的。
”皇帝恨鐵不成鋼，冷哼一聲。
高令儀給一旁的老太監(jiān)使了個(gè)眼神。
老太監(jiān)極有眼色，在這時(shí)適時(shí)湊上來：“陛下，吉時(shí)已到，該射啟狩箭了。
”他說著，恭恭敬敬地將一把赤金弧呈上去。
眾人見狀，紛紛起身。
皇帝拿過弓箭，緩抬手臂，將那赤金弧拉開。
他目光鎖定在一只徘徊的大雁上，松手，箭矢脫弦而出。
“啪”一聲，那大雁墜落在場地中央，揚(yáng)起一片塵土。
遠(yuǎn)處青山連綿起伏，山頂云霧繚繞。
圍獵開始。
賢妃從從席間站了起來，目光尋找了一周，沒瞧見女兒的身影，側(cè)頭問身旁的宮女：“瑤光呢？”那宮女聞言，目光在席間逡巡著。
“稟娘娘，公主在同京中貴女說話兒呢。
”莊語嫣看向那一群花花綠綠的女子，正巧看見女兒站在人群中間。
四周的女子熙熙攘攘，宋瑤光卻像是聽不見似的，眼神落向遠(yuǎn)方。
賢妃循著女兒的視線望去，看見太子與程嶼禮騎馬離開的身影。
莊語嫣柳眉不悅地蹙起：“不爭氣的東西，千嬌萬寵地將她養(yǎng)大，她竟……！”賢妃嘆了口氣，面色微冷：“程家那小子太礙事了。
”說話間，莊語嫣猛然看見一抹身影從花花綠綠的人群中分離出來。
她定睛一看：“那是誰？”侍女疑惑道：“瞧著倒像是姜家三娘子。
”她壓低了聲音：“奴婢聽聞，昨日姜三娘子攔了太子殿下的車駕，說是有要事求見程小少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