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葉煩:“這么大火氣,沒打過你爸啊?”
大寶驚叫:“他多大我多大?”想到爸爸不敢打媽媽,“媽媽,我是不是你的寶兒?”
耿致曄嗤一聲,雙手抄兜踱著步子靠近兒子:“你的寶兒?膩不膩啊,耿大寶。
”
耿大寶:“沒和你說話。
你不要說話!”
葉煩摸摸兒子的小腦袋,瞪一眼耿致曄:“閑的嗎?一大早就逗他。
不知道的人又得以為咱家大人吵架小孩哭鬧。
還有你,大寶,不理他不就沒事了?你看二寶,從不搭理你爸。
你爸逗她沒意思,幾時逗過她?”
大寶不可置信:“還是我的錯?”
葉煩張張口:“——我的錯。
我沒說清楚,我打比方。
罰你爸做飯,然后刷鍋洗碗,我給你倆洗臉刷牙?”
雖然媽媽沒打爸爸,好歹沒讓爸爸閑著。
大寶勉強滿意:“不要你洗臉刷牙,再開學(xué)我就上三年級了。
”
葉煩點頭,把一兜子魚鱉蝦蟹遞給耿致曄,抱起二寶:“我給二寶洗。
”
飯后,葉煩去食品廠,耿致曄在家照看孩子。
耿致曄不想把孩子逗的吱哇亂叫,跑去食品廠煩葉煩,又變成慈祥老父親。
學(xué)校開學(xué),耿致曄抱著小的牽著大的給倆孩子報好名回來就收拾他的行李,未來一周住部隊。
九月六號,周一,葉煩見廖苗苗確實想學(xué)東西就把賬本給她,讓她收貨。
食品廠是先收漁民的東西再給錢,因為賬上沒錢。
漁民以前一天沒拿到錢都寢食不安。
現(xiàn)在不會了,葉煩一厘沒少過。
可是又不放心廖苗苗,廖苗苗寫下來,他們都得問一遍,是不是多少多少斤。
等到下午,廖苗苗嗓子沙啞。
劉桂花在屋里練習(xí)撥算盤。
劉桂花的兒女教過她,但早晚家里雜事多,平時怕有人找她,看她學(xué)算盤奚落她,她變成別人茶余飯后談資,所以都是躲在葉煩辦公室里學(xué)。
她不清楚外面的情況,就以為廖苗苗病了,倒半缸子熱水,叫她喝了水回家。
廖苗苗放下賬本:“葉姨,干啥都不容易。
”
葉煩出去看過,知道她為何發(fā)出這樣的感嘆:“是你不容易。
他們不信任你。
那次陳小慧過來不是在廁所聽到有人說我把漁民當孫子訓(xùn)?”
劉桂花知道,陳小慧說過:“咋了?”
葉煩:“島上這么多人,我太好說話的話,不論白天晚上都有人找我。
他們來賣東西,秤稍微低一點都得跟我吵。
哪像現(xiàn)在,多出半兩都能說算了。
我要是你,蘇運城秤好他們就走,不會問有沒有記下來,別記錯了。
有時候就我一人,秤在外面,他們自己秤好跟我說一聲,東西放倉庫就走。
我都不用出去。
”停頓一下,想了想又說,“有時候我不在,放下東西跟菜市場職工說他們叫什么,等我回來再秤再記賬。
”
廖苗苗:“難怪你一天工作四小時,上午倆小時,下午倆小時,快兩年了也沒出過亂子。
”
葉煩:“你別學(xué)我。
這個食品廠算是我辦起來的,無論我說什么,他們都沒意見。
你沖他們大吼大叫又哭又鬧都沒用。
”
劉桂花點頭:“苗苗,你以后也不一定干這個。
先學(xué)學(xué)怎么跟人打交道,省得以后被騙。
”
廖苗苗連連點頭:“我知道了。
”
葉煩叫她去衛(wèi)生院開點胖大�;蛄_漢果,在家養(yǎng)兩天,過幾天再來。
廖苗苗沒跟她媽說賣海味的漁民不信任她,她的嗓子是一天說太多話累的,莊秋月以為很辛苦,買兩條大魚,給她補身子。
在莊秋月看來食品廠工作那么輕松廖苗苗都扛不住,下鄉(xiāng)種地不得累趴下。
所以此后每隔兩三天,莊秋月就買兩條大魚,一條燒湯一條清蒸或紅燒。
如此過了幾天,一天傍晚,劉桂花吃過晚飯出來消食,看到葉煩又在路口燒紙,趕忙跑過去小聲說:“你怎么又燒紙?”
葉煩小聲說:“頭七,該回來看看了?”
劉桂花想問誰頭七,忽然想到前幾日聽誰說的偉人去世:“我——我是不是也得燒點��?”
葉煩給她一沓,劉桂花蹲下,訥訥道:“島上沒啥事,也沒人聊,我都忘了。
”
葉煩:“不用自責(zé)。
我有看報的習(xí)慣。
菜市場有報紙,最近又因為收貨經(jīng)常去菜市場,閑的時候看的。
不然我也不知道。
”
“難怪你——”劉桂花突然想到上半年,“那你之前清明?”
葉煩點頭:“不過也是供銷社有這些東西。
否則我有心也沒什么用。
”
劉桂花:“供銷社還有��?”
葉煩搖頭:“扔不舍得扔,除了我也沒人敢買。
上次不太敢賣。
見我燒完啥事沒有,這次就叫我全拿走。
”
劉桂花:“出了這么大的事,耿團長是不是要繼續(xù)值班?”
葉煩點頭:“以防萬一。
就算對面不敢過來搞事,也不等于島上沒他們的人。
要是有人趁機搞破壞,等耿致曄從家里跑到現(xiàn)場,黃花菜都涼了。
”
劉桂花搖了搖頭:“咱這覺悟不行。
早幾天老牛突然回部隊,我還以為政委病了,讓他頂一下。
也是老牛,平時那么大嗓門,遇到大事就跟啞巴了一樣。
”
葉煩:“說明他們團紀律嚴明。
牛團長那樣的性子能做到一個字不漏,憑這點以后也能得到重用。
”看到紙錢燒完,“咱們也走吧。
早點休息。
海鮮送到首都,就可以收鴨毛鵝毛了。
不出意外這個月月底就得有人來收。
”
劉桂花一下站起來,葉煩嚇了一跳,身體后仰,劉桂花拉住她問:“鴨毛鵝毛真能賣錢?”
葉煩點點頭,見她神色復(fù)雜:“你家去年存的毛不會扔了吧?”
畫餅
劉桂花的鴨毛鵝毛沒扔,
而且有整整一麻袋。
劉桂花這人不自私,就算看不上柳晴這人,
她想著大家都是苦出身不容易,聽葉煩說鴨毛鵝毛可以賣錢就告訴柳晴。
劉桂花還好心提醒她鴨毛和鵝毛分開放。
柳晴說葉煩放個屁劉桂花都說香,把劉桂花氣的想罵她。
可倆人是鄰居,她倆打成一窩,回頭高營長和牛副團長還怎么相處。
劉桂花就說你不要都給我。
柳晴不光自己吃的鴨子和鵝給劉桂花,跟她關(guān)系好的幾人殺鴨宰鵝,她還特意提醒人家別扔,劉桂花喜歡。
劉桂花神色復(fù)雜完全因為這口氣憋了近一年啊。
劉桂花長舒一口氣,
就說:“沒扔。
老牛天天要扔,我快扛不住了。
”
葉煩:“挺干凈吧?”
劉桂花點頭:“很干凈。
沒雜毛還沒雜草。
就是腥味重。
我怕放外面弄臟了,
放我家廚房角落里,我家倆孩子快嫌棄死了。
”
葉煩:“賣了錢就不嫌棄了。
”
劉桂花:“能賣多少錢?”
葉煩搖了搖頭:“不好說,
一分錢一分貨。
”
劉桂花其實不在意賣多少,
在她老家鴨毛鵝毛只能扔糞坑里漚糞。
在她看來,
能賣一毛錢都是賺的。
她在意能不能賣。
瞧著葉煩的神色十拿九穩(wěn),
劉桂花便不再煩她。
中秋節(jié)上午,
劉桂花又殺大鵝,
把軟毛小心收起來,她兒子女兒一個翻白眼一個一臉無語。
劉桂花一人一巴掌:“收拾干凈!”
牛團長不在家,挨打沒人護,
倆孩子百般不愿也得乖乖收拾毛。
吃過中午飯,他倆找廖苗苗玩,
一到廖家就抱怨桂花同志又收集鵝毛。
莊秋月也在家,
安慰倆孩子,賣了鴨毛鵝毛給他們買糖吃。
牛家和廖家孩子都不以為意。
三天后,
傍晚,劉桂花拿到八十塊錢,莊秋月收到四十五塊錢,整個家屬區(qū)沸騰了。
莊秋月的鴨毛鵝毛能賣這么多錢是因為有葉煩和萬思芹的。
葉煩看不上這點錢,萬思芹不信毛能賣錢,見莊秋月要就都給她。
萬思芹一聽收鴨毛鵝毛來了,不敢相信,以至于比莊秋月還先一步到食品廠。
她親眼看到買家?guī)е喢Z毛坐船離開,跟做夢一樣,抓住莊秋月的胳膊問:“真是賣鴨毛鵝毛的錢?”
莊秋月頓時覺著錢燙手,猶豫片刻給萬思芹二十。
萬思芹拒絕:“你該得的。
別這樣。
當時你和葉會計又不是沒告訴我。
我就是想不明白,怎么這么貴?”
劉桂花擠開拉著她問東問西問長問短的軍嫂們,來到萬思芹身邊:“不多。
聽葉會計說我的那些鴨毛鵝毛能做一床兩米乘兩米的大被子,做好能賣一百八。
再添點做兩條窄一點的,一條也能賣一百五。
不過我的鴨毛鵝毛能賣八十也是因為干凈。
”
莊秋月點頭:“我的也是因為干凈。
”
萬思芹朝自己胳膊上掐一把:“那,那些賣給甬城供銷社鴨子和鵝的漁民不,不發(fā)財了?”
劉桂花搖頭:“有個社員比我多一麻袋,才賣三十多塊錢。
就因為太臟人家不想要。
”
萬思芹又拉著她的胳膊問:“以后還來收嗎?”
劉桂花:“不清楚。
葉會計說嫌路遠的話可能就來這一次。
因為在島上太不方便。
不過存著也不費事,萬一還能賣呢。
”
萬思芹點頭:“是這個理。
”
同時,拿到錢的社員也問葉煩,服裝廠的人還來嗎。
葉煩也是說,不清楚,當這次是天降橫財吧。
擔(dān)心各大隊社員見錢眼開盲目擴張,葉煩叫蘇遠航發(fā)錢,她把十個大隊大隊長叫去空空的倉庫開會,直接說:“我跟社員強調(diào)過,當這次是意外之財。
你們回去也盯著點。
誰都不能保證明年服裝廠的人來不來。
三火車皮鴨毛鵝毛送到申城瞞不住,要不了多久就會傳到申城鄉(xiāng)下,屆時人家就近收夠了,我們折價賣也不一定好賣。
”
蓮花大隊大隊長說:“都以為只能賣一兩塊錢,結(jié)果多十倍,我回去說當這次是賣了十年的錢。
”
葉煩:“不是有人經(jīng)常上岸送貨嗎?可以叫他們問問市民知不知道哪兒有要鴨毛鵝毛的。
有人要就留食品廠地址。
我跟他們談。
”
社員也不敢私下買賣。
被眼紅的人發(fā)現(xiàn)告到革委會,還有可能連累食品廠。
這個道理上到七老八十老眼昏花的老人,下到歲的無知幼童都懂。
這事對大隊長而言好辦。
十人不假思索地答應(yīng)下來。
葉煩仔細想想沒別的事就散會。
幾個大隊長到外面就嘀咕:“還是年輕人辦事爽快。
幾句話完事。
今天這會換成書記沒半個小時下不來。
”
山西大隊大隊長在幾人身后“呵”一聲。
幾人做賊心思嚇一跳,回頭一看是他個老小子,幾個人拉胳膊拽腿把他弄到菜市場,叫他買石斑魚買大黃魚。
山西大隊大隊長:“收攤了!”
賣菜的職工立即說:“沒。
今天延遲到八點。
葉會計說今兒發(fā)錢,無論什么都能賣光。
”
山西大隊大隊長不禁嘖一聲:“還是葉會計會做生意。
我看看有什么。
”
幾個大隊大隊長叫他掏五塊錢出來。
自從葉煩把海味賣出去,山西大隊大隊長就盲目相信她。
葉煩說鴨毛鵝毛可以賣錢,他就叫妻子收集。
自己吃的少,半夜起來殺鴨宰鵝收拾干凈送到岸上賣的多,不過不甚干凈,賣了九十六塊錢。
他干脆把六塊零錢都拿出來,說他家還有老酒,買好都去他家喝幾杯。
幾個大隊長平均年齡四十出頭,跟小孩子似的大呼小叫。
劉桂花和莊秋月進來嚇一跳,見他們很高興,莊秋月小聲說:“咱們也多買點,讓孩子高興高興。
”
劉桂花拿出十塊錢,莊秋月不禁問:“吃得完嗎?”
劉桂花失笑:“哪能啊。
兩三塊錢就差不多了。
我得給葉會計買條大黃魚。
也不知道還有沒有。
沒有的話明早買幾條小黃魚。
”
莊秋月:“我買兩條鱸魚吧。
后天買。
葉會計今早買菜了。
”
劉桂花點頭:“那我明天買。
”然后走到里面,除了自家有的瓜果蔬菜,看到什么都來點。
最后倆人拿不下,借菜市場竹筐抬回去。
耿致曄和參謀長在部隊,牛團長和廖政委在家。
倆人先后看到那么一堆東西都驚呼:“不過了?”
莊秋月拿出四十塊錢:“鴨毛鵝毛錢。
”
廖政委不信:“你糊弄鬼呢!”
莊秋月:“桂花比我還多。
快趕上葉會計仨月工資加獎金了。
”
廖政委依然不信。
過了一夜,牛副團長還是不愿意接受現(xiàn)實,到部隊就問耿致曄,是他在島上太久,還是別的什么情況,怎么鴨毛鵝毛也能賣錢。
很早以前鴨毛鵝毛可以換零食,想必可以賣錢。
不過自打走街串巷的小販沒了,耿致曄就沒聽說過誰賣鴨毛鵝毛。
再說,耿致曄很久沒回家,不知道昨天午飯后有人收鴨毛鵝毛,哪能給他解惑,就叫他找葉會計。
傍晚,牛副團長真去找葉煩,問她沒騙他家沒見過面的老婆子吧。
葉煩好無語:“嫂子才三十出頭。
其次,食品廠還拿走百分之二提成。
因為要給臨時工發(fā)工資,還有租車租船費用。
”
牛副團長拍一下腦清醒清醒:“就說原本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