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求賢閣內(nèi)論天下,帝王一怒動殺機(jī)
林風(fēng)那句“朕的刀,尚利”,如同一道九天驚雷,在南城門上空滾滾回蕩。
每一個字,都裹挾著令人心膽俱裂的寒意與殺伐之氣。
城門內(nèi)外,數(shù)千軍民百姓,鴉雀無聲。
他們怔怔地望著那個身形并不算魁梧,卻在此刻顯得比城墻還要高大巍峨的年輕帝王,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們見過耀武揚(yáng)威的將軍,見過威嚴(yán)肅穆的官員,卻從未見過如此一位帝王。
他可以為一群衣衫襤褸的士子駐足,可以親手將他們扶起,更可以為了他們,對千里之外的藩王,悍然亮出屠刀!
這是何等的胸襟,又是何等的霸氣!
孟淵和那二十七名南境士子,更是渾身劇震,眼中的淚水再也抑制不住,奪眶而出。
他們一路行來,經(jīng)歷了多少絕望,看慣了多少冷眼,此刻,帝王為他們遮風(fēng)擋雨,為他們鳴不平,胸中那股憋屈、悲憤、委屈,在這一刻盡數(shù)化作了滾燙的激流。
“陛下!”
孟淵再次俯身,這一次,是心甘情愿,是五體投地。
“草民等,愿為陛下效死!”
“愿為陛下效死!”
身后,是二十七個同樣沙啞,卻無比堅定的聲音。
他們拜的,不只是天子,更是他們心中那道光。
林風(fēng)沒有再多言,只是對趙猴子使了個眼色。趙猴子心領(lǐng)神會,立刻高聲安排下去,一隊(duì)神威軍親衛(wèi),客客氣氣地將孟淵等人引走,送往國子監(jiān)安置。
整個過程,無人敢有絲毫怠慢。
看著士子們遠(yuǎn)去的背影,林風(fēng)臉上的寒霜才緩緩收斂,恢復(fù)了那份古井無波的平靜。
他轉(zhuǎn)身,重新向皇宮走去,腳步不疾不徐,仿佛剛才那番驚天動地的宣言,只是隨口說了一句今天天氣不錯。
趙猴子緊緊跟在后面,大氣都不敢喘。
他太了解自家主公了,越是平靜,代表著他心中的殺意越是沸騰。南越王胡文雍,這次是真的捅了天大的馬蜂窩。
……
酒樓頂上。
邱黔客將酒葫蘆里最后一滴飛天倒進(jìn)嘴里,意猶未盡地咂了咂嘴。
他全程目睹了城門口發(fā)生的一切。
“有意思,真有意思。”
他瞇著眼,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嘀咕著。
“老夫活了一百多年,見過馬上皇帝,見過書生皇帝,可像這么個……又護(hù)犢子,又記仇,還懂得殺人先誅心的皇帝,真是頭一遭�!�
他看著林風(fēng)離去的方向,眼神里多了一絲玩味。
“木桶渡江……嘖嘖,這幫讀書的,有時候比我們這些練武的還狠。”
他搖了搖頭,又想起了林風(fēng)最后那句話。
“‘朕的刀,尚利’……嘿,這小怪物,不光拳頭硬,這嘴皮子,也跟淬了毒的刀子似的。胡文雍那老小子,怕是要睡不著覺了。”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不行,這么大的熱鬧,光看怎么成?酒也沒了,得去找那小子再要去。當(dāng)他家的看門大神,總不能連酒水都不管夠吧?”
老頑童的身影一閃,便從酒樓頂上消失無蹤,朝著皇宮的方向溜達(dá)而去。
……
御書房。
林風(fēng)一踏入,那股在城門前強(qiáng)行壓下的冰冷氣場,便再也無法抑制,轟然彌散開來。
整個御書房的溫度,仿佛憑空下降了十幾度。
先前還燃得正旺的炭火,火苗竟被壓得矮了三分,發(fā)出“噼啪”的哀鳴。
“主公�!�
趙猴子和聞訊趕來的趙姝穎躬身侍立,神情肅穆。
他們能清晰地感覺到,林風(fēng)此刻正處在一種極度危險的平靜之中,就像是風(fēng)暴來臨前,那片死寂的大海。
林風(fēng)沒有坐下,而是走到了那幅巨大的大夏疆域圖前。
他的目光,越過中原的錦繡山河,死死地釘在了最南端,那片富庶而廣袤的土地上。
南境,南越王封地。
“胡文雍,在位三十七年。先帝在時,便以驕橫聞名,仗著南境天高地遠(yuǎn),又是抵御南蠻的屏障,多有聽調(diào)不聽宣之舉。”
林風(fēng)的聲音很輕,卻像是一塊塊寒冰,敲在兩人的心上。
“朕登基,他遣一旁系子侄前來,敷衍了事。朕忍了,因?yàn)槲饔蛭炊�,國庫空虛,不宜多線開戰(zhàn)。”
“朕以為,他是聰明人,知道審時度勢。卻不想,他不是聰明,是自作聰明!”
林風(fēng)緩緩伸出手,食指在那片代表著南境的疆域上,重重一點(diǎn)。
“封鎖關(guān)隘,禁止士子北上……他這是要做什么?”
林風(fēng)轉(zhuǎn)過身,看著趙猴子和趙姝穎,眼神里沒有怒火,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幽暗。
“他這是在割裂大夏!他想把南境,變成他胡家的私產(chǎn)!”
“他這是在告訴全天下的人,朕這個新皇,號令出不了上京城!”
“他這是在掘朕的根,在打朕的臉!”
每說一句,御書房內(nèi)的空氣就更冷一分。
趙猴子聽得是熱血上涌,猛地單膝跪地,手中長槍重重一頓,發(fā)出“鐺”的一聲脆響。
“主公!末將請戰(zhàn)!給我三萬神威軍,不,一萬!末將愿立下軍令狀,半年之內(nèi),必將胡文雍那老匹夫的腦袋,提到上京來見您!”
趙姝穎秀眉微蹙,上前一步,輕聲道:“陛下,猴子勇則勇矣,但南境多山林瘴氣,我軍多為北方兒郎,貿(mào)然南下,恐水土不服,戰(zhàn)力受損。且南越王經(jīng)營南境數(shù)十年,根深蒂固,強(qiáng)攻……代價太大�!�
她的話很冷靜,也很在理。這正是林風(fēng)之前隱忍不發(fā)的原因。
“代價太大?”
林風(fēng)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姝穎,你說的沒錯。所以,朕不打算用將士的命,去填平那赤龍江�!�
他頓了頓,目光再次落回地圖上。
“戰(zhàn)爭,從來都不只是戰(zhàn)場上的事�!�
“胡文雍以為他關(guān)上了門,朕就拿他沒辦法了?他錯了�!�
林風(fēng)的眼神,變得銳利如鷹。
“他越是封鎖,就越是心虛。他越是殘暴,就越是不得人心。孟淵他們,只是一個開始。”
“他給朕送來了最好的武器。”
趙猴子和趙姝穎對視一眼,都有些不解。
林風(fēng)走到書案前,鋪開一張空白的宣紙,提筆蘸墨。
“猴子,你去國子監(jiān),傳朕的口諭。讓孟淵,把他和同窗們這一路的所見所聞,所經(jīng)所歷,一字不漏地寫下來。不用修飾,不用夸張,朕要最真實(shí)的血和淚。”
“姝穎,你去一趟神機(jī)營,告訴那里的工匠,給朕不計成本,晝夜不停地印刷。朕要讓他們的印刷速度,再快十倍!”
“主公,您這是要……?”趙猴子瞪大了眼睛。
“胡文雍不是想封鎖消息嗎?”林風(fēng)筆走龍蛇,在紙上寫下四個大字——《告南境書》。
“那朕就讓孟淵他們的故事,變成雪片,灑滿整個南境!朕要讓南境的每一個百姓,每一個士兵,每一個官員,都知道他們有一個什么樣的王!”
“朕要讓胡文雍,從一個藩王,變成一個孤家寡人!”
“朕要?dú)⑺�,但不是用刀�!?br />
林風(fēng)放下筆,看著紙上那四個力透紙背的大字,眼中閃過一絲森然的笑意。
“朕要用天下悠悠之口,誅殺此賊!”
趙猴子和趙姝穎瞬間明白了林風(fēng)的意圖,一股寒意從背脊直沖天靈蓋。
殺人誅心!
這位年輕的帝王,不僅有著碾壓大宗師的絕世武力,更有著如此鬼神莫測的帝王心術(shù)!
這比直接派兵南下,要狠毒百倍!
就在此時,殿外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
“小子,你這又是要坑誰呢?老夫在外面聽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說,打架就打架,搞這些彎彎繞繞的,累不累��?”
邱黔客不知何時,已經(jīng)晃到了御書房門口,正倚著門框,手里提著個空酒葫蘆,一臉“我什么都聽見了”的表情。
林風(fēng)看到他,非但不惱,反而笑了。
“前輩來得正好。朕這里正好有一件小事,想請前輩幫個忙�!�
邱黔客頓時警惕起來,把酒葫蘆往身后藏了藏。
“說好了啊,老夫只管看大門,天塌下來的事才歸我管。你這誅心之計,可不關(guān)我的事。”
林風(fēng)笑容更盛:“自然不勞前輩動手。只是……過幾日,南越王派來的使者,大概就要到了。到時候,說不定會有些不開眼的蒼蠅蚊子,想在朕的皇宮里嗡嗡叫。朕怕他們,驚擾了宮里的清靜�!�
邱黔客一聽,眼睛亮了。
“哦?有架打?”
他瞬間來了精神,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拍著胸脯道:
“這個好說!只要有人敢在你這上京城里動手,甭管是誰,老夫一巴掌給他拍回南境去!”
說完,他話鋒一轉(zhuǎn),把空酒葫蘆遞了過來,嘿嘿一笑。
“不過嘛……看大門的工錢,是不是該結(jié)一下了?老夫這葫蘆,它有點(diǎn)渴了�!�
林風(fēng)哈哈大笑,對趙猴子道:“猴子,去,把朕珍藏版的‘飛天’,給前輩搬來。”
“好嘞!”
趙猴子領(lǐng)命而去。
邱黔客一聽“飛天”二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連連搓手:“夠意思!夠意思!你這小子,雖然心眼多了點(diǎn),但為人還是很大方的!放心,有老夫在,保證你這上京城,連只蚊子都飛不進(jìn)來!”
御書房內(nèi),先前的肅殺之氣,被這老頑童一攪和,頓時消散了不少。
但趙姝穎看著林風(fēng)那含笑的眼眸,卻很清楚。
南境的天,要變了。
一場不見刀兵,卻比任何戰(zhàn)爭都更加兇險的風(fēng)暴,已經(jīng)悄然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