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都市艷遇指南
盛夏時節(jié)的小縣城,暑氣像一層厚重的棉被,悶得人喘不過氣。街頭巷尾,知了聲聲嘶力竭地叫著。
然而,這份夏日的懨懨氣息,卻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哭喪聲撕裂了。
縣城老街的盡頭,余家老宅門前,搭起了簡陋的靈棚。
幾根毛竹隨意支棱著,撐起一塊洗得發(fā)白的藍(lán)布,聊勝于無地遮擋著毒辣的日頭。
棚子底下,擺著一口還沒上漆的薄皮棺材,木料帶著新茬的糙礪,棺材前頭,一張拼湊起來的供桌,擺滿了祭品,幾碟子廉價的糕點(diǎn),幾樣看著就沒什么油水的家常菜,在熱浪里散發(fā)出一種酸餿的氣味。
靈棚四周,三三兩兩圍著看熱鬧的街坊鄰居。
小縣城就這么大,誰家有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街頭巷尾早就傳遍了。
更何況,這次是余家出了喪事,死的還是正當(dāng)壯年的余瀟,更是引得眾人駐足圍觀。
人們壓低了嗓門,竊竊私語,話里話外,帶著惋惜,也帶著不易察覺的窺探。
人群里,最惹眼的,莫過于跪在棺材前頭的那個女人。
一身粗麻的孝衣,寬寬大大地罩在她身上,越發(fā)顯得她瘦弱單薄,仿佛一陣風(fēng)就能吹跑。
女人死死地埋著頭,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頸,幾縷散亂的頭發(fā)垂下來,遮住了大半張臉,只能看見她微微顫抖的肩膀,和斷斷續(xù)續(xù)的嗚咽聲。
她是佟書華,死者余瀟的新婚妻子。
兩人才結(jié)婚兩年,新婚燕爾,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誰能想到,一場意外,就天人永隔。
人們都說佟書華命苦,剛進(jìn)門一年就成了寡婦,往后的日子,可怎么熬啊。
佟書華覺得自己像是被抽空了魂魄,只剩下一具軀殼跪在那里。
耳邊嗡嗡作響,周圍的聲音都變得遙遠(yuǎn)而模糊,只有心底的悲痛,像潮水一樣,一波一波地涌上來,幾乎要將她淹沒。
余瀟的臉在她眼前晃來晃去,他們結(jié)婚時候的喜悅,余瀟對她的體貼,都像是夢,卻成了錐心的疼。
她想不明白,老天爺怎么這么不開眼,偏偏要帶走她的丈夫。
靈棚的陰影里,站著一個人,和周圍的悲戚氣氛格格不入。
他穿著一件白襯衫,身形挺拔,五官倒是格外周正,只是臉色泛白,眼神也冷冰冰的,像結(jié)了冰碴子,和周圍人的悲傷神情,格外的不同。他仿佛置身事外,冷眼旁觀著這場葬禮上的喧囂和哀嚎。
他是余維,死者余瀟的弟弟。
按理說,佟書華得喊他一聲“小叔子”。余維是早上才從外地趕回來的,一路風(fēng)塵仆仆,臉上帶著倦色,眼神卻銳利得像刀子,藏在眼皮底下,時不時地閃過一絲冷光。
余維和哥哥余瀟,其實(shí)并不熟。
余瀟常年在外頭打工,兄弟倆一年到頭也見不上幾次面,更何況,兩人性子也差得遠(yuǎn),一個老實(shí)巴交,一個卻心思深沉,沒什么話說。
對于這個哥哥,余維的印象,淡得幾乎要沒了,只記得小時候過年,在老宅里見過幾面,是個埋頭干活,不聲不響的男人。
余瀟在這個縣城里,沒什么親人。于情于理,他都該回來,幫著料理后事,送堂哥最后一程。
他站在人群外頭,默默地打量著靈棚里的一切。目光掃過那些前來吊唁的街坊鄰居,掃過供桌上那些寒酸的祭品,最后,落在了跪在靈柩前的佟書華身上。
女人的背影,單薄得可憐,像秋風(fēng)里的殘葉,搖搖欲墜。
余維的眼神,平靜得近乎冷漠,像是古井一樣,不起一絲波瀾,他的目光,緩緩地,就像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帶著審視的意味,落在了那老實(shí)本分的嫂子身上……
這一切,都源于幾天前的一場意外。
盛夏酷暑,三十歲的建筑工人余瀟,在工地上干活,不小心從十幾米高的樓頂摔了下來,當(dāng)場就沒了氣。
消息傳到佟書華耳朵里,就像晴天霹靂,把她原本平靜的生活,炸得粉碎。新婚燕爾,夫妻恩愛,本以為日子會一直這樣下去,卻天意弄人。
余維收回目光,仿佛剛才那帶著探究和審視的一瞥只是錯覺。他抬步走進(jìn)靈棚,周圍的嘈雜聲似乎小了一些,不少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他走到供桌前,拿起三炷香,點(diǎn)燃,對著余瀟的靈位,規(guī)規(guī)矩矩地鞠了三個躬。動作不快不慢,不卑不亢,插完香,他轉(zhuǎn)過身,這才真正走到了佟書華的面前。
佟書華依然跪在那里,哭得聲音都有些嘶啞了。她似乎感覺到了有人靠近,微微抬起頭,淚眼模糊地看向來人。
看清是余維,她愣了一下,眼神茫然,像是還沒完全回過神來。
“嫂子,”
余維開口,聲音低沉而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節(jié)哀順變�!�
佟書華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卻只是發(fā)出幾聲哽咽,眼淚又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撲簌簌地往下掉。她眼睛紅腫得像核桃,臉上也哭花了妝,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此刻更憔悴得讓人心疼。
余維看著她,眼神依舊平靜,沒有絲毫憐憫,也沒有安慰,只是靜靜地等待著她的反應(yīng)。
周圍的人也屏住了呼吸,悄悄地打量著這對叔嫂,想看看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
佟書華抽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qiáng)找回自己的聲音,沙啞著嗓子說:“…你是…
余維…?”
“嗯,我是余維,余瀟的弟弟。”
佟書華似乎終于確認(rèn)了來人的身份,眼神稍微有了一點(diǎn)焦距,但依然帶著茫然和無助。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搖了搖頭,想說什么,卻又哽咽著說不出來。
余維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白色的信封,遞給佟書華,信封上什么也沒寫,只是干干凈凈的白色,在靈棚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扎眼。
“嫂子,這是我哥…他走之前,讓我交給你的�!�
佟書華愣住了,停止了哭泣,呆呆地看著余維手中的信封,眼神充滿了疑惑和不解。
余瀟…
走之前?他什么時候…
留下了東西?
周圍的人也騷動起來,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誰也沒想到,死者余瀟,竟然還留下了遺物,這遺物是什么?會是什么重要的東西?
佟書華顫抖著伸出手,接過了那個輕飄飄的信封,指尖冰涼,像是一塊寒冰。
信封入手,沉甸甸的,仿佛壓著千斤重?fù)?dān)。她緊緊地攥著信封,眼神復(fù)雜地看著余維,充滿了疑問。
余維沒有再說什么,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目光依舊沉靜,深邃的眼眸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暗光。
她小心翼翼地打開信封,動作緩慢而僵硬,像是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從信封里,滑落出幾張折疊起來的紙,紙張已經(jīng)泛黃,邊緣有些卷曲,看得出有些年頭了。
佟書華展開紙張,映入眼簾的是一行行熟悉的字跡,那是余瀟的字,雖然算不上好看,卻也工整有力,帶著他一貫的樸實(shí)和認(rèn)真。
周圍的人都伸長了脖子,想要看清紙上寫了什么,但都礙于情面,不敢靠得太近,只能遠(yuǎn)遠(yuǎn)地張望著,交頭接耳,猜測紛紛。
佟書華的目光,緩緩地掃過紙上的文字,原本茫然的眼神,逐漸變得凝重起來,眉頭也越皺越緊。
她越看越心驚,臉色也越來越蒼白,握著紙張的手,開始微微顫抖。紙上的內(nèi)容,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她的預(yù)料,甚至讓她感到一絲莫名的恐懼。
那不是什么遺書,也不是什么情話,而是一份……保險單。
一份人身意外保險的保單。
受益人,赫然寫著她的名字——佟書華。
佟書華的大腦一片空白,嗡嗡作響。她難以置信地又看了一遍,確認(rèn)自己沒有看錯,真的是一份保險單,而且保額竟然高達(dá)……五十萬!
五十萬!對于他們這樣的小縣城家庭來說,簡直是一筆天文數(shù)字。
余瀟只是一個普通的建筑工人,辛辛苦苦干一年,也攢不下幾個錢,他怎么會買這么高額的保險?而且,還是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
疑惑,震驚,不解,各種情緒如同潮水般涌上心頭,幾乎要將她淹沒。
她猛地抬起頭,看向余維,想要問個明白,卻發(fā)現(xiàn)余維正平靜地注視著她,眼神深邃,如同無底的深潭,讓人看不透,也猜不著。
余維的眼神,平靜得可怕,仿佛早就預(yù)料到她會看到這份保單,也預(yù)料到她會有這樣的反應(yīng)。
他的嘴角,甚至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那笑容很淡,很淺,卻讓人感到一絲莫名的寒意。
佟書華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上來,讓她渾身冰涼。
余瀟的意外身亡,這份突如其來的保單,還有余維此刻平靜得有些詭異的表情……
這一切,似乎都籠罩著一層迷霧,讓人看不清真相,也摸不透人心。
他低聲湊近,用只有兩人才能聽清的音量道:“有沒有可能,大哥的死不是意外呢?”
靈棚外的陽光,依然毒辣,蟬鳴依然聒噪。
她緊緊地攥著手中的保單,指節(jié)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