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談心
謝淵亭給出的辦法是爬墻,葉家樓宇不高,有很多抓手,謝淵亭動動腳就能上。
葉洲可不像謝淵亭這么高大,只能小心翼翼抱著謝淵亭脖子。謝淵亭往上托他屁股,葉洲趁機(jī)抓住二樓陽臺的欄桿,踩空調(diào)外機(jī),“咻”地一聲跨上去。
葉母雖然妥協(xié)把陽臺門開了,但看樣子并不想跟他交談,葉洲站在臥室門前,斟酌措辭說:“媽,淵亭也來了。冬天夜里冷,讓他在外面站著受涼會生病的,先讓他進(jìn)來可以嗎?”
臥室沒有回應(yīng),葉洲把它當(dāng)做默認(rèn)的信號,趕緊下樓把大門打開了。
玄關(guān)沒有多余的拖鞋,屋內(nèi)陳設(shè)清貧簡單。謝淵亭站在門口,葉洲搓了搓他冷冰冰的手背,心疼極了:“讓你久等了,早知道我就在店里多買一條圍巾和手套了�!�
“你都走了還回來干什么?”
臥室房門悄無聲息拉開,葉母站在他們面前,眼里裝著嘲諷和兇惡。
謝淵亭上次見她的印象還是溫婉賢淑,如今已是兩鬢斑白,身軀佝僂,歲月在這個女人身上留下了不可逆轉(zhuǎn)的痕跡。葉洲握了握拳,直面上對方凌厲的眼神,他正色道:“媽,好久不見,我沒想過會在這個地方碰見你。但是偷竊是不對的,如果你有任何困難,我會幫助你�!�
“幫我?怎么幫?我把你從小養(yǎng)到大,結(jié)果你居然為了一個alpha要和我斷絕母子情分,好樣的,葉洲,是我看走眼了,十幾年居然拉扯出一頭白眼狼!”
葉洲和謝淵亭對視一眼,彼此的表情都充滿了疑惑。
葉洲說:“媽,淵亭是我的丈夫,我后半生會陪他度過,你是我的母親,我割舍不掉你們?nèi)魏我粋人。請問究竟是發(fā)生什么事了,你對我有怨言我可以理解,但我們先解決問題好不好?”
葉母遲疑一瞬。謝淵亭問:“需要我回避嗎?”
“不用。淵亭,你也是我的家人�!�
葉洲堅(jiān)定地牽住他的手。
“用不著這么興師動眾。我直說了,我和你爸離婚了,你爸玩失蹤欠下一屁股債,催高利貸的人都逼到家門口了,如果不是急用錢我根本……”
“欠了多少?”
葉母報(bào)出一串?dāng)?shù)字。
葉洲沉吟片刻,以他目前的工資片酬,一次性付清稍微有些困難,或者他可以找朋友借錢,至少先替母親解決這個債務(wù)危機(jī)。謝淵亭從皮夾里抽出一張白金卡,遞過去說:“用這個就夠了�!�
“淵亭!”葉洲急忙攔住他。
謝淵亭笑笑,面上柔和得不像話,“不是說我是你的家人嗎,家人之間互相幫忙不是應(yīng)該的嗎?”
葉洲語塞,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駁。葉母搶過謝淵亭手中的卡,拿在臺燈底下照了照,被巨大的驚喜籠罩:“葉洲,你可真是嫁了個好人家��!以前有這種好事怎么不早說,還攔著我們見小謝,不知道近水樓臺的道理��?”
葉母趕緊招呼謝淵亭坐下,握他的手噓寒問暖,謝淵亭一句一句回應(yīng)著。
葉洲皺緊了眉,臉色一下子就冷了下來,他擋在謝淵亭身前,“時間不早了,我和淵亭還有事,下次再聚。淵亭,我們走�!�
“喲喲,這就要走了?是時間不夠啊,還是看不起你老媽�。俊�
謝淵亭揉了揉葉洲的后腦勺,溫聲道:“阿姨,是葉洲明天要早起,需要休息,他在這邊有個綜藝要開拍。”
葉母不屑地輕嗤一聲,對著葉洲說:“你可別忘了葉洲,就算你蹦得再怎么高,你都是我生出來的,老鼠的兒子還是老鼠。別以為讀幾個書就看得起自己,你當(dāng)初和謝淵亭結(jié)婚還有我一半的功勞,進(jìn)入上流社會真以為自己有幾斤幾兩了?”
“謝淵亭這么有錢,你不趁機(jī)在人身上賺下來幾筆,幫家里解決困難,倒學(xué)會替謝淵亭省錢了,你說你可不可笑?人家身邊鶯鶯燕燕這么多,真以為會在你身上留情��?”
葉洲臉上越來越白,垂在身側(cè)的手指攥得死緊,他突然明白了為什么謝淵亭說自己和母親關(guān)系不好、為什么葉洲會和母親斷絕關(guān)系,如果換作現(xiàn)在的他,他依舊不會后悔當(dāng)初的決定,甚至……更加厭惡自己的家庭。
“葉阿姨。”
謝淵亭叫住她。
謝淵亭的嗓音很動聽,說出來的話帶有說一不二的氣場,葉母下意識看過來,謝淵亭沉聲道:“葉洲一個月前剛出了場車禍,傷到了額頭,現(xiàn)在正處于失憶當(dāng)中,有什么矛盾等他恢復(fù)記憶再解決吧�!�
“車禍?!”
葉母震驚了,她上前抓住葉洲的手臂,似乎要追問什么,謝淵亭搖頭道:“不嚴(yán)重,是后車追尾。他右邊額頭上有道小傷疤,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好了�!�
“怪不得……我說這孩子今天怎么這么奇怪呢,說話舉止都不像他。以前他回家能跟我吵一天的架�!�
葉母撥開葉洲的頭發(fā),清清楚楚看見了那一道小拇指這么長的粉色印記,她忍不住心疼:“都怪我不在你身邊,萬一要是出了什么事……”
“媽,你終究還是關(guān)心我的,對嗎?”
葉洲認(rèn)真看著她:“雖然我失憶了,但你是我的母親,天底下就沒有哪個母親不愛自己生下來的孩子。我知道是我不爭氣,沒有讓你過上好日子,長大之后還跟你置氣,但我仍然愛你。所以,如果有任何問題,你可以跟我說,我比任何人都更加擔(dān)心你。”
從小到大,葉洲第一次如此推心置腹與葉母溝通,葉母愣了好幾秒,別開頭,嘟囔道:“話說得好聽�!�
“我沒有看不起你,只是我長大了,會有自己的想法和觀念,不再一味需要母親的保護(hù),我有能力來保護(hù)你�!比~洲說:“我愛你,也愛淵亭,我并不是因?yàn)殄X才和淵亭結(jié)婚,他在我眼里不是賺錢的工具,我尊重他,所以希望媽不要對他說過分的話�!�
葉母低低哼了聲,到底沒說反對的話。
葉洲知道,像她這樣強(qiáng)勢別扭的人,一般沉默的話就代表同意了,葉洲松了口氣,客廳的鐘聲敲響,居然到了凌晨,葉洲拉住謝淵亭,急忙鞠躬說:“媽,我和淵亭明天還有事,就先走了,抱歉打擾你這么晚!”
“走什么走?”葉母不客氣地反嗆回去:“是家里窮到?jīng)]有床位了嗎?”
葉洲迷茫地眨眨眼,葉母扭頭往里走,指了指左邊的房間,說:“一直給你留著的,昨天剛打掃過,鋪層床單就能睡人了。別說你過慣了好日子看不上這種破屋了�!�
“怎么會?”葉洲擼起袖子:“我來鋪床吧,媽你快去休息。”
這房間還是葉洲小時候住過的屋子,謝淵亭往四周仔仔細(xì)細(xì)打量。墻壁上貼著幾張破損的大紅獎狀,還有葉洲拿回來的第一名獎品,葉洲成績很好,對自己要求格外嚴(yán)苛,這些謝淵亭都是知道的。
謝淵亭盯著桌上葉洲小學(xué)時春游的相片看,葉洲從后面撲過來,抱住他的腰,悶悶說:“這下欠你一筆巨款了�!�
“夫妻共同財(cái)產(chǎn),哪有什么欠不欠的�!�
謝淵亭剛想說離婚的事,但望著葉洲明亮的雙眼,喉頭忽地一噎。葉洲捧住他的臉,鼻尖蹭了蹭,他感嘆說:“沒有你我可怎么辦,你怎么對我這么好��?”
“失個憶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我不一直是這樣嗎?”
“那我決定了,我以后要爭取對你更好!”
葉洲抬頭去啄他的嘴唇,謝淵亭躲了一下,他顧忌著這是在葉洲家,提醒說:“矜持一點(diǎn)�!�
“矜持什么啊矜持,做都做過了,還差這一星半點(diǎn)嗎?”
謝淵亭坐在床邊,葉洲一下跨坐在謝淵亭腿上,手搭在他的肩膀,不滿地去尋他的唇。謝淵亭怕他掉下去,摟著他的窄腰,兩人呼吸緊密纏繞在一起,葉洲一邊吻一邊舒服地溢出呻吟,信息素?zé)o可避免地漏了出來,絲絲縷縷飄蕩在謝淵亭身邊。
他低聲喚:“淵亭……”
“葉洲,小謝,吃水果——”
門突然打開,葉母端著盤子僵在原地。
葉洲嚇了一跳,他不知道葉母習(xí)慣不敲門就進(jìn)他房間,慌張地從謝淵亭身上跳下來,面紅耳赤站在一邊,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謝淵亭清咳一聲,打破了尷尬,“謝謝阿姨�!�
葉母放下盤子就出去了,葉洲擦了擦唇瓣上的口水,謝淵亭抬眼說:“還不去解釋?”
“我先做一下心理準(zhǔn)備,嚇傻了我�!比~洲趴在謝淵亭胸口,悻悻說:“再來一次我估計(jì)陽痿了�!�
“起反應(yīng)了?”謝淵亭拍他的背。
“信息素都那么明顯了,你還裝?要現(xiàn)在在家里,我估計(jì)都把你就地正法了。”
葉洲咬他的下巴,謝淵亭的胡茬被他親自刮過,咬起來很光滑。葉洲磨磨蹭蹭半天,站起身理了理頭發(fā),認(rèn)命地出去了。
“媽……”
葉洲剛開了個口,葉母瞪他一眼:“沒個oga的樣兒!”
“我都結(jié)婚了。”葉洲嘀咕道。
葉母苦口婆心教訓(xùn)他:“我知道你寵謝淵亭,但你和他畢竟……是不同身份的人。你得矜持一點(diǎn),傻兮兮地把自己送上去,要是別人始亂終棄,你哭都不知道往哪哭!”
“嗯嗯我知道了!”
葉洲敷衍地點(diǎn)了兩下頭,葉母瞪著他,看起來像是有話要說,葉洲于是坐她身邊。葉母軟下姿態(tài),低著頭說:“偷別人東西的事情是我不對,我老糊涂了,讓你丟臉了�!�
葉洲環(huán)了一下她的肩,將她摟在懷里,葉母別過頭抹眼角,“這是我第一次聽你親口說你愛我�!�
葉洲不由得動容:“對不起,是我不懂事……”
“不是,是我從來沒有尊重你,學(xué)習(xí)、工作、談戀愛,我只在乎錢,一直在逼你,你恨我也是應(yīng)該的。我一直不懂如何當(dāng)好一個母親。”
葉母笑笑:“我要自己反思一下,你和小謝睡覺去吧,�!�
葉洲關(guān)上了門,猶豫半天還是沒鎖門,謝淵亭洗漱過后撓了撓自己的手臂,起了紅印,葉洲當(dāng)時沒放在心上,過去幫他輕輕揉了揉。
第二天他才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不對勁,謝淵亭身上起了一大片疹子,起床的時候還緊著衣服不讓他看。葉洲趕緊把他送到附近醫(yī)院,臉色難看得要命,醫(yī)生給謝淵亭手背涂上藥膏,說:“過敏了。這位alpha的皮膚很敏感,需要時刻注意,是不是睡覺時的床不干凈?”
“對不起,我以后會注意的�!�
葉洲咬了咬嘴唇,愧疚極了,眼眶紅彤彤的,看起來隨時要掉眼淚,他明明前一晚說過要對謝淵亭好的,隔天謝淵亭就因?yàn)樗^敏了,而葉洲最應(yīng)該在謝淵亭不適的時候察覺到,但他沒有,還讓謝淵亭忍了一個晚上。
謝淵亭指腹刮了一下葉洲的眼睛,說:“過敏而已,又不是多大事�!�
“但你難受啊。”謝淵亭背上涂著藥,葉洲想抱他又不能抱,強(qiáng)忍著心里的沖動,惡狠狠說:“你以后不能瞞著我,不然我發(fā)現(xiàn)一次哭一次。”
謝淵亭沖他笑:“去上班吧,經(jīng)紀(jì)人都催你了。”
“去什么去?不去了!”葉洲捏他的指骨:“等會兒我再帶你去檢查一下,除了皮膚容易過敏還有什么癥狀,我要一次性查清�!�
謝淵亭忽然斂了笑,望著他,眼中晦暗。
葉洲不明所以,眨巴眨巴眼睛,謝淵亭彈了他一個腦瓜崩,語氣輕松:“不差這一回,等下班再來陪我,去吧�!�
葉洲撇撇嘴,在他嘴角深情地碰了一小下,不舍地離開了。
在他走后不久,兩個男人進(jìn)入了謝淵亭的病房。
他們畢恭畢敬送上來一份資料袋,里頭裝著葉洲發(fā)生車禍那晚的全部信息和拷入的監(jiān)控錄像,其中一人說道:“謝總,這起車禍確實(shí)只是一場普通的事故。肇事司機(jī)醉駕,和葉先生沒有私人來往,已經(jīng)調(diào)查清楚了,不存在報(bào)復(fù)行為�!�
謝淵亭翻了翻司機(jī)的信息,抬眸問道:“車禍發(fā)生時,車上只有葉洲嗎?”
“是的。事發(fā)時除了葉先生、葉先生定的代駕,車上就沒有第三個人了�!�
謝淵亭食中二指拈住u盤,心中的猜疑猶如藤蔓一般瘋狂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