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賤命怎么那么硬!
星嵐好奇問道:“潯城那邊怎么說?”
軒轅璟把信遞過去讓他自己看。
看完,星嵐抬手撓額頭。
“所以陸小姐專程去看龍舟,結(jié)果連潯城都沒進,半道上去渡口看什么外嫁女送紅,碰巧救了個老太太,又碰巧遇到余家村村民鬧事,再碰巧縣令剛好帶人在鎮(zhèn)上抓賊,最后又碰巧在路上撿到那個老太太,一起帶回京都?”
這是不是也太能碰巧了?
軒轅璟拿著酒杯酒壺坐到軟榻上,“信上不都寫了么�!�
余老太每年都去渡口給龍舟送紅,街坊鄰居皆能作證。
端午節(jié)前兩天,潯城古玩齋丟失一幅價值連城的古畫,縣令循著蛛絲馬跡追到三榮鎮(zhèn),所以那天他確實是去抓賊的。
如今古畫已經(jīng)尋回,但賊人逃了。
余家村村民因吃了雞蛋渾身奇癢無比,懷疑是余老太下毒,所以鬧事,但余老太吃了又沒事。
反正不管哪個疑點,從明面上看都和陸未吟沒關(guān)系。
但又似乎處處都同她有關(guān)系。
軒轅璟微微仰頭,喉結(jié)滾動咽下酒液。
真有意思!
星嵐收起信,想了想說:“也可能真的只是巧合。姑娘家嘛,想一出是一出,也不稀奇。”
最后一句,是星明的原話。
軒轅璟沒作聲,繼續(xù)倒酒時,眼前的酒杯突然出現(xiàn)重影,緊接著視線變得模糊起來。
酒倒在杯外,在玄色錦袍上泅開一團更深的暗影。
軒轅璟閉上眼睛,“星嵐!”
星嵐馬上明白發(fā)生了什么,接過酒杯酒壺放好,再從懷里掏出一瓶藥水,手腳麻利的倒在錦帶上,覆于軒轅璟眼睛。
最后系結(jié)固定。
清朗俊逸的面容上浮起自嘲,“還得繼續(xù)當(dāng)瞎子呀!”
星嵐心里難受,寬慰道:“王爺放心,星羅一眾就算把這天地翻個遍,也要找齊最后三味藥,治好您的眼睛�!�
軒轅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后撐著桌案起身,“不早了,歇了吧!”
后半夜起風(fēng)了,悶雷滾滾,帶來一陣疾雨,叮呤咣啷的砸在瓦片上,暑熱沒消減多少,反而吵得人不得安眠。
清晨,老太君踏著霧靄來到千姿閣,說幾句話的工夫,陸未吟打了好幾個哈欠。
“你再睡會兒,我去同鳶兒她們說,讓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老太君拍了拍她的手,留下一桌子的滋補藥材離開。
采柔挑了幾樣用得上的拿到小廚房,其他的收進私庫。
陸未吟睡了個回籠覺起來,不多時,蕭北鳶和秦見微來了。
說起昨日的兇險,蕭北鳶幾度哽咽,拉著陸未吟的手說:“阿姐,我膽兒小,你可不能再嚇我了。”
小姑娘一雙眼睛都還沒完全消腫,泛著淚光,可憐巴巴。
陸未吟突然就想到陸歡歌。
她和陸歡歌一母同胞,從小一起長大,十多年里,她這個當(dāng)姐姐的百般遷就忍讓,凡是陸歡歌喜歡的東西,哪怕是有多出來的,她也不敢伸手。
可最后,陸歡歌卻拿著刀要殺她。
可見血緣這東西,真的說明不了什么。
“好。”陸未吟替蕭北鳶擦去眼淚,點著鼻尖逗她,“瞧瞧,鼻子都哭紅了�!�
笑鬧一通,氣氛輕松不少,陸未吟再次謝過秦見微的千年人參,兩人關(guān)系拉近,從秦小姐改口喚成秦姐姐。
聊了一會兒,見陸未吟露出疲態(tài),二人主動告辭。
秦見微昨日歇在纖繡閣沒回家,今天一大早太傅府就派了人來接。
蕭北鳶送她出門上馬車,冷不丁看到一個穿袈裟的游方和尚從門前經(jīng)過,突發(fā)奇想,“我們什么時候去福光寺上香吧,求幾道玄真大師開過光的平安符�!�
她知道老太君給陸未吟求了玉佛牌,她也有,但這不是沒保佑住嘛,說不定還得平安符才行。
秦見微瞬間明白她的意思,“好,多求幾道,串成串讓阿吟掛脖子上。”
兩人約好,等哪天涼快一些,就去福光寺上香求符。
太傅府馬車穿過大街,秦見微挑起窗簾一角,看到官差在貼布告。
飛快掃過布告內(nèi)容,嘆氣落下簾子。
布告警示,不得以謠傳謠,不得扎堆妄議。
悠悠眾口,豈是一條禁令能堵得住的?
茶樓風(fēng)波在明面上被壓了下去,卻有消息在街頭坊肆間不脛而走。
聽說陸小姐被皇帝的御用太醫(yī)給救活了。
聽說鄴王府遣散了琴姬。
還聽說最開始被派到侯府為陸小姐醫(yī)治的兩位太醫(yī)走到半路,上花樓喝酒去了,延誤傷情,險致陸小姐喪命,雙雙被貶為庶民,終生不得行醫(yī)。
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能當(dāng)上太醫(yī)的人,豈是蠢貨,難道不知人命關(guān)天的道理?
花樓什么時候去不行,非得這個時候?
于是便有猜測,說是有人想要陸小姐的命,故意阻攔太醫(yī)施救。
至于是誰,一目了然!
從永昌侯府側(cè)門抬進去的楠木棺材,又原封不動的從側(cè)門抬出來。
侯府從里到外徹底擦洗清掃了一遍,連大門口的石獅子都擦得纖塵不染,意在除塵去晦。
老太君又讓人在城西善堂門口布施,凡是年滿六十者,或六歲以下小兒,皆可領(lǐng)到一袋東西。
里面有米有肉,還有一小罐豬油。
同時張貼告示,善堂新設(shè)藥房,并請了大夫坐堂,患病無力求醫(yī)者,可到此看診取藥。
一時間全城都在稱贊侯府老太君仁善之名,皇帝聽說之后也賜下嘉獎,連帶著給陸未吟也賜了不少東西。
陸歡歌出獄后,連著泡了三趟澡,皮膚搓紅了,頭發(fā)也洗掉一大把,又抹了大半瓶花露,才終于把身上那股子餿臭清除干凈。
洗完出來,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丫鬟也回來了,聽說陸未吟沒死,還得了皇帝的賞賜,氣得她抓起熏籠扔到地上,回頭又將妝臺上的東西全部掃落。
“這都沒死,那條賤命怎么那么硬?”
妝鏡映出少女白皙秀麗卻猙獰的臉,“鄴王呢?被陸未吟害得這么慘,他能咽下這口惡氣?”
鄴王的事哪是一個小丫鬟能打聽到的,她只能含糊其辭,“鄴王殿下在府里養(yǎng)傷……”
受了傷,首要任務(wù)可不得先把傷養(yǎng)好?
陸歡歌怒火中燒,頂著一頭濕發(fā)砸花瓶撒氣,陸奎推門進來,看到遍地狼藉,氣不打一處來。
“剛回來就胡鬧,又想回大牢去是不是?”
陸歡歌胸口起伏,負氣轉(zhuǎn)過身去,不想理他。
還是大將軍呢,一點兒用都沒有,眼睜睜看著她在牢里關(guān)那么久。
要不是那個丫鬟的爹娘撤回訴狀不追究了,朱煥還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時候,她還得繼續(xù)在牢里受苦。
雙魚心思活泛,馬上幫著解釋,“將軍莫怪,小姐回來,聽說二公子被人打斷肋骨,氣著了�!�
陸奎聞言,臉色緩和下來。
陸歡歌也趁這時間壓下火氣,換上平日的溫婉乖巧,拉著陸奎落座,又從丫鬟手中接過茶盞親手奉上。
“爹爹,那容玉安太過分了,怎么能下那么重的手……二哥得多疼呀!”
她只這么一提,陸奎立馬扯到陸未吟身上,喝茶的心情都沒了。
“還不都是因為那個孽障!”
他就說嘛,那個孽障忤逆不孝,蠻橫跋扈,鄴王又不瞎,怎么可能會瞧上她?
還以為軒轅赫是沖冠一怒為紅顏,沒想到純粹是報復(fù)。
事后他派人去武院打聽了,容玉安那天要找的人其實是蕭西棠,結(jié)果蕭西棠逃課跟一伙公子哥玩兒去了,這才找到陸晉坤頭上。
簡直是無妄之災(zāi)!
之后他又把虞氏狠狠收拾了一頓。
眼睛長在屁股上的賤人,什么都沒搞清楚就敢到他面前胡說八道,幸好他這回沒急著出去炫耀,否則這張臉可真就要不成了。
陸歡歌端起茶盞送到陸奎手里,走到后面輕輕給他敲背。
“爹爹莫生氣,現(xiàn)在大哥還在獄中,二哥又受了傷,咱們家就靠您撐著了,您要是再氣壞身子……”
像是說不下去,陸歡歌吸了吸鼻子,捏著帕子抵在眼角,將頭別過去。
陸奎徹底心軟下來,回身將小女兒拉到跟前,“還是你最貼心懂事�!�
陸歡歌瞧著時機差不多了,軟聲說道:“如今姐姐徹底得罪了鄴王,她身在侯府,倒是不用擔(dān)心,可咱們家就危險了。爹爹在朝堂需得處處留心,以免被人算計,出門也要多帶些人手,不可有半點差池�!�
明年就要打仗了,她還得靠陸奎上戰(zhàn)場掙軍功呢。
陸奎連連點頭,“你說得對�!�
父慈女孝的溫情中,陸奎晃到空蕩蕩的妝臺,又見她滿頭青絲未著一飾,不由得生出憐惜來,主動讓陸歡歌去支取銀兩,到街上逛逛,買些胭脂水粉衣裳首飾什么的。
陸歡歌自是歡喜,但她沒急著去,而是先在陸晉坤床前照顧了一天,又帶著吃食和換洗衣物去牢里看過陸晉乾,還下廚給陸奎做了頓飯,把表面功夫做足做透了,到第三天的時候才領(lǐng)著雙魚出門逛街。
吃著李太醫(yī)開的藥,加上采柔采香悉心調(diào)養(yǎng)照料,陸未吟很快就可以下地走動了。
這天,善堂傳來消息,說余老太請求見她一面,想請她吃頓飯。
陸未吟知道,是宋爭鳴回來了。
她讓人回信,約到百味樓,之后才去萬壽堂跟老太君打招呼。
這才沒過幾天,老太君原本不放心她出門,陸未吟說天天吃藥嘴里總泛苦,也想去外頭打打牙祭,老太君只好依著她,叫了蕭北鳶陪著同行。
先是薛家喜宴鬧上公堂,這回又險些鬧出人命,接二連三的風(fēng)波,蕭北鳶難免有些緊繃。
終于能出門散心,小姑娘興致盎然,全程趴在窗口,看什么都覺得有意思。
馬車停在百味樓門口,陸未吟說:“你又不認識余老太,同她也沒什么聊的,干脆去逛逛吧,逛完來尋我,我們再一起回去。”
蕭北鳶咬著唇,看看她,又回頭看看熱鬧非凡的街市,有些糾結(jié)。
陸未吟笑道:“我就到樓上吃個飯,能有什么事?”
蕭北鳶又看了眼陸未吟身后的采柔采香姐妹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好,我就在附近轉(zhuǎn)轉(zhuǎn),一會兒就回來�!�
小姑娘領(lǐng)著翠玉離開,老太君派了四個嬤嬤跟著出來,陸未吟撥了兩個跟著她。
她這邊上樓,蕭北鳶進了對面的首飾鋪子。
柜面上錦盒里托著一支花枝銀簪,樣式很是新穎。
蕭北鳶拿起來比在頭上,“如何?”
翠玉和兩個嬤嬤都說好看。
鋪子伙計站在門口尋了一圈,堆起笑走過來,“蕭小姐若是喜歡,那小的給您裝起來?”
蕭北鳶正要說好,突然聽到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
“蕭小姐已經(jīng)搶走我姐姐,如今連我相中的簪子也要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