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兩失竊案(1)
門被輕輕叩響,蕭景珩站在門外有些猶豫,掌心冒起細(xì)汗,組織著語言,思考著如何自然的邀請。
“請進(jìn)。
”冷靜的聲音從屋內(nèi)傳來。
“蕭大人是有什么事嗎?”沈青黛坐在桌前借著燭光正在讀一本醫(yī)書,聽到門被打開的吱呀聲,抬頭看向了來人。
她反手將書合上,眼神中透漏出一絲疑惑,禮貌的注視著蕭景珩,準(zhǔn)備傾聽他的來意。
蕭景珩有些緊張,看著沈青黛正在讀書,害怕打擾到了她。
他緊張的握了握拳,開口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最近發(fā)生了許多事情,今晚正好有個燈會,想著沈姑娘最近奔波忙碌,要不要出門放松一下”沈青黛有些意外,她之前以為蕭景珩是那種一絲不茍全心投入工作的人,沒想到居然會考慮自己的情況,看來他也不是看起來那么冷漠啊。
“好啊,”沈青黛答應(yīng)了這件事。
“蕭大人請等一下,我換身衣服就來。
”沈青黛身上還穿著養(yǎng)病時的白色素衣,顯然并不適合出門。
蕭景珩退出房屋將門關(guān)上,禮貌的等待著沈青黛的換裝。
沈青黛出門時并未帶過多衣物,都是些樸素、便于行動的,于是她拜托驚雪準(zhǔn)備了一套。
驚雪很快就送來了一套精致的衣物,還貼心的幫沈青黛挽了個發(fā)型。
少女身著粉白色上裳,鴉青色襦裙蕭,衣擺處繡著淡色云紋,輕盈靈巧。
云鬢高挽,只斜斜插了一根素銀簪,發(fā)間散落幾縷碎發(fā)。
額前輕點(diǎn)花鈿,妝容婉約,一副難得出門的大小姐模樣。
房門打開,沈青黛一眼就看到了門口抱臂等待的蕭景珩。
他倒是沒隆重打扮,只是腰間罕見的帶著一個粉白色香囊,和沈青黛適配的樣式,但出現(xiàn)在蕭景珩一身黑的穿搭上就有些不倫不類。
蕭景珩壓下眼中的驚艷,眼神不自然的看向別處說道:“走吧,馬車已經(jīng)備好了。
”沈青黛跟隨著蕭景珩上了馬車,才發(fā)現(xiàn)驚雪沒有跟上來,此行只有他們兩個人。
馬車是很普通的樣式,并不寬敞。
沈青黛端坐在一旁的座椅上,雙腿并攏手搭在上面,生怕動作幅度太大碰到對方。
蕭景珩也有些拘束,因著是臨時出門,準(zhǔn)備的有些倉促,他也盡力壓縮著自己占據(jù)的空間,唯恐冒犯了對方。
馬車內(nèi)并未點(diǎn)燈,只有窗戶四周散布著外面的光芒,一些不知名的情緒在這片靜謐的空間里悄然誕生。
好在路程不遠(yuǎn),二人并未約束太久。
蕭景珩先一步走下馬車,站在一邊為沈青黛掀起簾子,伸出手臂方便她下車。
當(dāng)沈青黛腳踏上熱鬧的街道時,她眼中閃過明顯的驚訝,這是她從未見過的場景。
燈會上游人如織,光華璀璨,小攤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一派繁榮昌盛之景。
形態(tài)各異的燈籠高懸于兩側(cè)樓閣、或由游人提在手中,繪著花鳥魚蟲、戲文故事,映得青石板路流光溢彩。
孩童舉著小小的兔子燈、蓮花燈,嬉笑著追逐穿梭,清脆的笑聲像濺落的玉珠。
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糖葫蘆——又甜又脆的糖葫蘆!”“猜燈謎贏花燈嘍!”“剛出鍋的湯圓,香甜軟糯——”一派活色生香,煙火人間。
沈青黛站在街口,一時有些怔忡。
她見過城隍廟的陰森、碼頭的混亂、藥廬的沉悶,卻許久未曾見過這般純粹的熱鬧與暖意。
緊繃的神經(jīng)仿佛被這暖融的光暈和喧鬧輕輕拂過,悄然松弛了一絲。
她下意識地轉(zhuǎn)頭看向蕭景珩,眼中帶著初見的驚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悅。
蕭景珩正看著她。
玄衣在燈影下也柔和了棱角,他腰間那個粉白色的香囊在深色衣袍映襯下格外顯眼,帶著一種與他本人氣質(zhì)迥異的笨拙的柔軟。
撞上沈青黛看過來的目光,他飛快地移開視線,喉結(jié)不易察覺地滾動了一下,只低聲道:“人有些多,跟緊我。
”說罷,他率先邁步,走入那光影流淌的人潮之中。
沈青黛緊隨其后。
人潮確實(shí)擁擠。
肩膀不時擦碰,各種聲音交織成一片嘈雜的背景。
蕭景珩并未像尋常男子那般試圖去攙扶或引路,只是始終保持著比沈青黛快半步的距離,高大的身形有意無意地在她外側(cè)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屏障,替她擋開了大部分推擠的力量。
他的背脊依舊挺直如松,步伐沉穩(wěn),卻將速度控制得恰到好處,讓她能從容跟上。
沈青黛走在他身側(cè)靠后的位置,目光好奇地流連于兩側(cè)的攤位。
捏面人的老伯手指翻飛,頃刻間一只栩栩如生的彩鳳便立在掌心;賣糖畫的小販舀起一勺金黃的糖稀,手腕微動,便在石板上勾勒出騰躍的鯉魚;琳瑯滿目的花燈鋪?zhàn)忧�,年輕的男女們駐足挑選,笑語晏晏……她的目光在一盞造型別致的走馬燈前停留了片刻。
燈壁上是精致的仕女圖,隨著燭火熱氣推動內(nèi)輪旋轉(zhuǎn),燈影幢幢,仕女仿佛在云中漫步,裙裾飄飛。
“喜歡這個?”蕭景珩的聲音在身側(cè)響起,帶著一絲詢問。
沈青黛回過神來,搖搖頭,唇角彎起一個清淺的弧度:“只是覺得精巧。
”她并非真的想要,只是久違地沉浸在這份人間煙火的熱鬧里,感到一絲慰藉。
蕭景珩順著她的目光看了看那走馬燈,沒再說話,但腳步似乎又放慢了些許。
兩人沉默地走了一段,周圍的熱鬧仿佛成了他們之間一道無聲的背景。
這份沉默并不尷尬,反而有種奇異的安寧。
直到路過一個賣各色小食的攤子,濃郁的香甜氣息鉆入鼻端。
“嘗嘗?”蕭景珩停下腳步,目光掃過攤位上熱氣騰騰的桂花糖藕、晶瑩剔透的藕粉圓子,最終落在一碟剛炸好、金黃酥脆的糯米糖糕上。
他記得她怕苦,似乎偏愛甜食?沈青黛看著那誘人的糖糕,腹中確實(shí)有些空落,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
蕭景珩立刻上前,對攤主道:“一份糖糕。
”攤主麻利地用油紙包好遞過來。
蕭景珩付了錢,接過,轉(zhuǎn)身遞給沈青黛。
動作自然,仿佛做了千百遍。
溫?zé)岬挠图埌胧�,香甜的氣息更濃�?br />
沈青黛小心地拈起一塊,輕輕咬了一口。
外層酥脆,內(nèi)里軟糯,恰到好處的甜意在舌尖蔓延開來,暖意仿佛順著喉嚨流到了胃里,也熨帖了心口。
“好吃。
”她輕聲說,眼睛因?yàn)闈M足而微微彎起,在燈火下像兩彎清亮的月牙。
蕭景珩看著她小口吃糖糕的樣子,那專注又帶著點(diǎn)愉悅的神情,與她平時施針救人時的冷靜銳利、或是分析邪術(shù)時的凝重深沉都截然不同。
一種難以言喻的柔軟情緒,悄然在他冷硬的心湖中漾開。
他低低地“嗯”了一聲,目光落在她沾了一點(diǎn)糖霜的唇角,又迅速移開,只覺耳根有些莫名的熱意。
他不再催促,只是安靜地站在一旁,等她慢慢吃完那塊糖糕。
周遭人聲鼎沸,光影流轉(zhuǎn),唯有他們站立的這一小方天地,時間仿佛流淌得格外緩慢。
沈青黛吃完,用帕子擦了擦手,抬眼看向蕭景珩。
他正望著遠(yuǎn)處一盞巨大的龍燈出神,側(cè)臉的線條在明明滅滅的燈火下顯得有些柔和。
腰間的粉白香囊,隨著他細(xì)微的呼吸輕輕晃動。
“殿下,”沈青黛輕聲開口,打破了這份靜謐,“多謝。
”蕭景珩回神,目光落在她臉上,帶著詢問。
“多謝殿下帶我來此。
”沈青黛的目光掃過周圍的光影喧囂,又落回蕭景珩身上,眼神真誠,“也多謝這糖糕。
”她頓了頓,補(bǔ)充道,“很甜。
”蕭景珩看著她清澈的眼眸,里面映著萬千燈火,也映著他自己的影子。
他心頭微動,那句“應(yīng)當(dāng)?shù)摹痹谏嗉鉂L了滾,最終卻只化作一個極輕的頷首。
“前面有放河燈的,”他側(cè)過身,指向不遠(yuǎn)處一座拱橋的方向,聲音比平時低沉柔和許多,“要去看看嗎?”沈青黛順著他的指引望去,只見橋下河面星星點(diǎn)點(diǎn),無數(shù)承載著祈愿的河燈隨波輕漾,匯成一條流淌的光帶,緩緩流向遠(yuǎn)方,與天上的星河交相輝映。
“好。
”她應(yīng)道,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兩人并肩,再次匯入那璀璨的人潮燈海之中。
玄色的身影依舊挺拔在前,粉白的裙裾在流光中輕曳,那一點(diǎn)粉白的香囊,在夜色與燈火的映襯下,成了兩人之間一個無聲而溫柔的聯(lián)系。
據(jù)說在花燈上寫下愿望,順著河水流走,如若花燈能一直飄向遠(yuǎn)方,自己的愿望就能實(shí)現(xiàn)。
蕭景珩并不相信這些,人定勝天,這是他從小受到的教育。
但當(dāng)他看到沈青黛認(rèn)真挑選出結(jié)實(shí)的花燈,又一筆一畫專注的寫下自己的愿望,他似乎又有些相信這些傳說了。
蕭景珩也跟著挑選了一個花燈,寫下了“"海晏河清”的愿望,隨著眾人的模樣將花燈推進(jìn)河面。
花燈搖搖欲墜,在河面上被風(fēng)吹得東躲西藏,但居然奇跡的沒有翻進(jìn)水里,而是漸行漸遠(yuǎn),消失在視野里。
“殿下知道關(guān)于花燈的傳說嗎,據(jù)說花燈飄向遠(yuǎn)方的話自己的愿望就能實(shí)現(xiàn),看來殿下很幸運(yùn)呢。
”“我的愿望是海晏河清,人民安居樂業(yè),如果這傳說是真的那也不錯。
”沈青黛淡淡一笑,還真是符合他一貫的作風(fēng)。
“好了,也逛了不少時間了,回去吧。
”沈青黛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