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髓案（5）
這突如其來的撞擊遠超兩名闖入者的預料。
巨大的書架被這股沛然巨力撞得劇烈搖晃，如同被驚醒的巨獸。
上面堆積如山的厚重典籍、卷軸、以及布滿灰塵的瓶瓶罐罐，瞬間失去平衡，如同山崩般轟然傾瀉而下！“小心！”其中一名闖入者驚駭?shù)卮蠼校乱庾R地后退想要躲避這從天而降的“書雨”。
但太遲了。
沉重的醫(yī)書、卷軸如同磚塊般砸落，更有碎裂的瓷瓶碎片四濺飛射。
最致命的是，一個原本放在書架高處、足有半人高的青花大瓷罐，被這劇烈的震動直接掀翻，帶著沉悶的風聲，直直砸向離書柜最近的那名闖入者！“啊——！”一聲凄厲的慘叫伴隨著骨頭碎裂的悶響驟然響起。
那闖入者躲閃不及，被沉重的瓷罐砸中了半邊肩膀和手臂，整個人被砸得踉蹌栽倒，瞬間被淹沒在傾瀉而下的書山卷海之中，只余下痛苦的shenyin和掙扎。
另一名闖入者雖然反應稍快，向后躍開躲開了主要砸落的范圍，但也被飛濺的碎瓷片劃傷了臉頰和手臂，鮮血瞬間涌出。
他驚魂未定，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暴怒，手中的火折子也因這劇烈的動作差點脫手掉落。
就在這混亂爆發(fā)、視線被漫天飛舞的書籍和灰塵遮蔽的瞬間，蕭景珩沒有絲毫停頓。
撞倒書柜制造混亂只是第一步！“走！”他低喝一聲，一手猛地抓住沈青黛的手腕，力道之大不容置疑，另一只手已然拔劍出鞘！寒光乍現(xiàn)，如同暗室中撕裂夜幕的閃電！蕭景珩的目標極其明確——那個被同伴慘叫驚住、正捂著臉頰傷口的第二名闖入者！他身形如電，借著書柜倒塌的煙塵和混亂為掩護，劍尖如毒蛇吐信，帶著冰冷的殺意，直刺對方持著火折子的手腕！這一劍，快、準、狠，意在瞬間廢掉對方的照明和反擊能力！“鐺！”火星四濺！那闖入者顯然也非庸手，生死關頭爆發(fā)出驚人的反應，在劍光及體的瞬間，竟下意識地將手中的火折子當作短棍般格擋！金屬與硬木相撞，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火折子應聲脫手，打著旋兒飛向角落，光線驟然暗淡了許多，只余下微弱的火星明滅。
但蕭景珩的劍勢豈是那么容易擋住的？巨大的力量震得那闖入者虎口崩裂，整條手臂酸麻，悶哼一聲連連后退，撞在另一個書架上，更多的書籍嘩啦啦落下。
“混賬！”被砸倒的那名闖入者掙扎著從書堆里探出半個身子，劇痛讓他面目扭曲，眼神怨毒如狼，他掙扎著似乎想去摸腰間的武器。
蕭景珩眼疾手快地拿出沈青黛交給他的迷藥，屏住呼吸，用力將藥粉灑向那兩人。
“沈姑娘，跟上！”蕭景珩一擊逼退一人，看也不看那被砸傷者，拉著沈青黛的手腕，毫不猶豫地朝著來時的密道方向疾沖！他選擇的時機妙到毫巔，正是兩名敵人一個被重創(chuàng)壓制、一個被逼退立足未穩(wěn)，且唯一光源飛落角落、視線最為混亂的瞬間！沈青黛被他拽著，幾乎是腳不沾地地向前奔去。
心臟狂跳得幾乎要沖破喉嚨，身后是敵人憤怒的咆哮、書卷散落的嘩啦聲、以及受傷者痛苦的嘶嚎。
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腳下是shi滑的碎石和散落的書頁，每一步都驚險萬分。
但她死死咬著牙，強迫自己跟上蕭景珩的速度，借著角落里那微弱火星提供的最后一點方向感，拼命向著黑暗的密道入口沖去。
“攔住他們！別讓他們跑了！”被逼退的闖入者嘶吼著，終于穩(wěn)住了身形，拔出腰間的短刃就要追來。
“快！”蕭景珩低吼，猛地將沈青黛往前一推，自己則驟然轉身，長劍在黑暗中劃出一道凄冷的弧光，精準地封住了追兵撲來的路線！“鐺！鐺鐺！”金鐵交鳴之聲在狹窄的書房內急促響起，火星在黑暗中迸射！蕭景珩以一敵二，劍光如織，死死守住密道入口，將追兵暫時阻擋在劍圈之外。
他的身影在微弱的光線下顯得異常挺拔而凌厲，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鐵閘。
沈青黛被推得踉蹌幾步，撲到了密道入口旁。
她回頭望去，只看到黑暗中劍光閃爍、人影翻騰，以及敵人兇狠的呼喝。
她知道自己留在這里只會成為累贅，更明白蕭景珩拼死斷后的用意。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在刀光劍影中沉穩(wěn)如山的背影，深吸一口氣，不再猶豫，轉身手腳并用地爬上了密道入口的石壁，向著上方那透著一絲微弱光亮的出口奮力攀去！身后，激烈的打斗聲、憤怒的咆哮聲、書卷被踩踏的碎裂聲，如同地獄的喧囂，緊緊追隨著她。
沈青黛成功逃出密道，蕭景珩見勢不再防御。
那兩人方才吸入了不少迷藥，現(xiàn)在力道已經不如之前，有些乏憊。
蕭景珩趁熱打鐵，以一敵二，劍光四射，武器的碰撞聲在密道中回響。
成功將二人制服后，蕭景珩不再停留，小跑幾步后借勢爬出了密道。
沈青黛守在密道出口，蕭景珩上來時手中正拿著一塊巨大的石頭，作勢要往下砸。
看見是蕭景珩上來后才放下了手中的石頭，松了一口氣。
“蕭景珩，你沒事吧。
”沈青黛連忙放下手中的石頭，過去扶住他。
蕭景珩有些狼狽，臉上衣服上布滿了打斗帶來的灰塵，劇烈的運動讓他有些體力不支，但好在并未受傷。
“我沒事，沈姑娘不必擔心。
先離開吧，那兩個人我會讓鑒妖司的人處理的。
”蕭景珩從懷中掏出一個煙火，射向天空。
出門時天空還是一片晴朗，回程時卻布滿了烏云，黑壓壓的一片，壓的人喘不過氣。
路上許多見色天不好連忙趕回家的小販，蕭景珩和沈青黛夾雜在其中也不顯突出。
轟隆——巨大的雷聲響起，一道亮光劃破天際，照亮了整條街道。
不消一會，豆大的雨點開始往下砸，砸在臉上生疼。
再往回趕有些不現(xiàn)實，回程的人們見狀四散開來，尋找避雨的場所。
這里離沈家并不遠，多年來格局并未改變太大，沈青黛憑著模糊的記憶帶著蕭景珩在房屋間穿行。
雨勢越來越大，沒有停歇的痕跡。
這里似乎是一片集市，各色各樣的商品羅列在一起。
即使下了這么大雨，商販們也并未收攤，坐在店內看著人來人往，偶爾與身邊的伙伴說上兩句話。
賭場內人聲鼎沸，店內的熱情絲毫沒有因大雨而降低。
不少人為了避雨急沖沖地跑進來，負責接待的小廝也不擾，仍舊熱情的接待著。
有些路人無動于衷，有些則臉皮薄，半推半就的被帶著上樓逛逛，只看不賭。
沈青黛和蕭景珩跑進賭場時身上已經淋了不少雨，衣服shi漉漉的貼在皮膚上。
驟然闖進人群，悶熱的氛圍加上shi冷的衣服，讓人有些煩躁。
一旁的小廝見來人，熱情的迎接上來，詢問著是否對賭局有興趣。
“不必，開兩間房，再送套衣物和熱水來。
”蕭景珩從懷中掏出錢袋拋過去。
小廝打開驗過真?zhèn)魏�，諂媚的領著二人向房間走去。
“好勒，上房兩間!”小廝對著柜臺喊去。
“二位請跟我來。
”說罷帶著兩人去往房間。
房間在三樓，上樓時會路過二樓的賭局，人群三兩分布著，各種爭吵喝彩聲夾雜在一起，聽不清具體內容。
“熱水稍后送到，兩位請稍等，我就不打擾了。
”小廝一邊說著一邊向外離開。
“殿下，為何不直接回去，萬一他們跟上來了怎么辦？”屋內沒有其他人，沈青黛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下著大雨，人員混雜，他們跟不上來。
我們去沈家沒多久就有人尋蹤而來，一是有可能沈家附近一直有人看守著，二是鑒妖司內部有問題，我們的行蹤被泄露了。
”蕭景珩倒了一杯熱茶遞過去。
雖是盛夏，但雨水一直黏在身上，還是有些發(fā)冷，沈青黛將茶杯捧在手心，汲取著溫暖。
“我已發(fā)出信號，不久后鑒妖司之人便會趕到沈家，那二人之后再細細盤問。
回到鑒妖司勢必會再被敵人盯上，現(xiàn)在沒人知道你我二人的行蹤，沈家還有許多謎題未解，正好趁此機會細細追查。
”沈青黛喝了口熱茶，正想說些什么，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她的話語。
砰砰砰——“您好，熱水來了。
”“進。
”蕭景珩上前打開門。
“殿下，我先去房間了。
這雨看上去一時也不會停，剩下的事待會再說吧。
”沈青黛放下茶杯，起身離開。
“好。
”蕭景珩側身讓開通行的空間，但小廝正在搬運熱水，擋住了大部分出去的道路。
沈青黛出去時不免碰到蕭景珩，對方有些僵硬，沈青黛能感覺到蕭景珩的衣服和自己的衣服產生摩擦。
好在出去也就一瞬間的事，尷尬還沒醞釀成功，就已經消散了。
浸泡在溫暖的熱水中，沈青黛有些放空，戲密的溫熱全方位融進身體中，掃空了一天的疲憊。
換上干燥的衣物，沈青黛一邊擦著頭發(fā)一邊看著窗外的雨幕。
窗外雷雨加錯，漆黑的夜幕即將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