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沈椿揉了揉眼睛:“不用這么麻煩,這附近有好幾個村鎮(zhèn),集市可多了,東西又便宜又好吃,我之前”
她說到這兒,猛地頓住,小心偷瞄著謝鈺的臉色。
之前謝無忌會帶她四處閑逛,有些場合女子出入不便,他還幫她置辦了幾件男裝。
天地良心,她真不是故意說漏嘴的,只不過由奢入儉難,她在謝無忌身邊就好像沒了籠頭的馬兒一樣,想干什么都是自由自在的,現(xiàn)在讓她回到跟謝鈺身邊,過那種禮教森嚴的日子,她一時難以適應,光是想想就要喘不過氣兒了。
別的不說,在謝鈺這里,想出個門兒都是要提前跟他報備的,他還不一定同意,更別說去集市那種市井云集的地方了。
她表情忐忑,擔心謝鈺著惱又來折騰她。
她從謝鈺臉上看不出什么來,只見他轉(zhuǎn)身去了一套尋常衣裙放到床邊兒:“換好衣服�!�
沈椿沒敢動,猶猶豫豫地道:“你要干嘛?”
謝鈺瞧她一眼:“你不是要去集市嗎?不換好衣服怎么去?”
沈椿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生怕謝鈺反悔,匆匆忙忙套好衣裙:“來了來了,馬上就好!”
謝鈺見她急的裙子都穿反了,唇角不覺微翹了下。
被她目光察覺,他又斂了笑意,伸手幫她把裙頭轉(zhuǎn)好。
謝鈺為了出入方便,選的這處宅子剛好建在道旁,不論去哪里都十分便宜,沒過半個時辰,兩人就到了鎮(zhèn)上的集市。
這集市雖然熱鬧實惠,但因為人多的緣故,實在稱不上干凈,地面雖然打掃過,但還是積了一層厚厚油污,隨處可見扔在地上的竹簽筷子,桌椅上盡是開裂痕跡,也沾著擦不去的油污。
這里的客人也頗為粗鄙,連用絹子的都很少,吃完了隨便拿袖子一抹,袖口便留下一道神色痕跡。
和絕大多數(shù)世家一樣,謝家也是珍饈饌玉享用不盡,就算要在外用飯,多也是去一些高雅之所,他這輩子從沒來過集市,不由微微皺了下眉。
他一向喜潔,屋里頭常年是一塵不染,絕不用別人碰過的碗筷杯盞。
他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陡然生出一種把她直接拎走的沖動。
沈椿卻是來過好幾回了,她興沖沖地跑到羊肉湯餅的攤前:“老板,來兩碗湯餅,多放胡椒!”
要完湯餅,她又跑到隔壁攤子要了兩碗桂花醪糟,還有什么肉餅包子腌醬小菜等物,滿滿當當要了一桌子。
她才要在桌前坐下,謝鈺攔著她:“等會兒�!�
沈椿疑惑道:“怎么了?”
謝鈺擰了下眉:“不大干凈�!�
他本來想說‘臟’的,但覺得不太妥帖,只能換了種委婉的說法,但眼里明晃晃地寫著排斥。
他讓長樂帶著人把桌椅仔仔細細地擦洗了一遍,直到桌椅徹底一塵不染,又換上他常用的杯盞碗筷,他才微微吐了口氣,撩起衣袍勉強入座。
這種集市做的都是小本生意,大家還是
盡管心里有所準備,
但謝鈺聽到這樣的消息,一顆心還是直直地墜了下去。
他閉了閉眼,竟未像之前一般恚怒,啞聲道:“怎么回事兒?”
長樂一臉畏縮:“就是昨日,
夫人說想出門散散,
夫人這些日子都十分安穩(wěn),
卑職也不敢攔著,
就,
就”
他又慌忙道:“卑職已經(jīng)派人四下找尋了,您放心,夫人畢竟孤身一人,
相信不日就能找到!”
他眼瞧著謝鈺踉蹌了下,他慌忙上前攙扶:“小公爺!”
謝鈺騎射嫻熟,
還沒有過這般狼狽的時候,可見他心緒震蕩,長樂急忙保證:“小公爺,夫人一個女流之輩,身上又沒有銀子,
她不會跑太遠的,三日,您給卑職三日,
卑職一定把夫人安然無恙地給您帶回來!”
他見謝鈺心神失守,忍不住在心里埋怨沈椿,
夫妻倆又沒什么血海深仇,說白了不都是些日常小事兒嗎?夫人何必如此無情,
屢屢將小公爺拋下不顧!
他和昭昭的權勢地位全然不相等,她再如何跑,
他也有的是法子找到她。
謝鈺現(xiàn)在甚至無法生出惱意,只是感到一陣疲累。
她少年時被謝無忌所救,因為聽說了謝無忌的種種‘英雄事跡’,傾心多年不曾更改。
后來她知曉謝無忌全然冒名頂替,他才是她多年心心念念的那個人,但她還是不喜歡他,還是拋下他說走就走。
謝家的榮華她不在意,他的權勢她也瞧不上,就連他這個人,她也沒放在眼里。
軟的不行,硬的也不行,她到底想要什么?
情之一字,竟比千軍萬馬還要難以應付。
他神色倦怠,唇瓣吐出幾個字:“把她”
他頓住了。
他當然可以把她帶回來,但是帶回來之后呢?
兩人繼續(xù)爭吵,她繼續(xù)逃跑嗎?
難道他要把她關一輩子,讓她充滿憎恨地和自己過完一生?
頭一次,謝鈺生出一種無措的惶恐。
昭昭走的如此決然,她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喜歡他,不愿意再見到他,兩人再也回不到從前。
這個認知洞穿了他的心口,他胸口好像被挖空了一塊,一股涼風灌入肺腑。
他遍體生寒。
長樂見他久久不語,忍不住喚了聲:“小公爺,小公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