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這事兒實在吊詭,如今戰(zhàn)馬神不知鬼不覺地失蹤,許多人便以為是山鬼捉去吃掉了。
謝鈺攤了攤手,又沖她笑:“我是不信這些無稽之談的,此事還得繼續(xù)詳查�!�
自見到她來,謝鈺臉上的笑就沒斷過,沈椿剛聽了鬼故事,見他還這般笑,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胡亂回答:“行行行,那你就好好查吧。”她邊說邊慌里慌張地跳上了牛車。
謝鈺臉上笑意漸漸凝固,在原處站了會兒,有些不解地擰起眉頭。
沈椿只覺得渾身不對勁,趕牛車原路返回的時候,才意識到哪里不對勁兒。
——今天一天,謝鈺的表情出奇的豐富,肢體動作出奇的多,她甚至覺得他今天的種種表現(xiàn)稱得上‘做作’了。
要知道這位可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人物,眼下簡直跟換了個人似的。
說到換了個人沈椿打了個激靈,聯(lián)想到他今天說的山鬼的事兒。
謝鈺不會是中邪了吧?
她越想越覺得極有可能,魂不守舍地回了村里,她心里害怕,從村頭的土地廟里搞了點香灰和馬尿拌好,又找來一根驅(qū)邪的桃木棍,這才能安心睡下。
等
沈椿猛地抽回手,
有些不自在地挪開眼:“那你也不用老沖著我笑啊,怪滲人的,你還是正常點吧!”
既然知道了事情原委,她就不想和謝鈺多待:“行了,
既然你沒事兒就趕緊去干活吧,
我等會兒也得去馬場交糧呢!”
謝鈺抬手按了按胸口,
輕瞥了她一眼:“我胸骨怕是都被你拄斷了。”
沈椿哪肯信他這話,
直接站起身攆人:“少來這套,
胸骨要真斷了你還能坐在這兒說話?趕緊走趕緊走。”
謝鈺無奈地搖頭,竟真的起身去了。
今天馬場上來了幾位錦衣華服的青年小將,似乎是來挑選戰(zhàn)馬的,
沈椿本也沒在意,正要招呼人卸糧草,
就見這幾人在不遠處的樹下對著謝鈺指指點點,眉眼間盡是幸災(zāi)樂禍,態(tài)度極為輕慢。
“你們瞧,那真是謝鈺,他真成了養(yǎng)馬的?!”
“聽說他先被貶到了薊州,
又因為得罪了薊州刺史,被發(fā)配到了馬場,坐了一路冷板凳�!�
“哎呦,
別這么說人家,人家好歹還是正六品同知呢!”
“去他娘的同知,
六品小官兒也好意思拿出來說?我看他現(xiàn)在就是個渾身馬糞味兒的馬夫哈哈哈哈哈。”
“嘖嘖嘖,誰能想到昔年的長安第一玉郎會變成如今這幅模樣?真想讓大家伙兒都來瞧一瞧�!�
沈椿還以為這幾個是謝鈺之前惹的仇家,
仔細聽了幾耳朵才知道,這幾個人要么是世家庶子,
要么是家族旁支,因為不得看重才被打發(fā)到邊關(guān)當(dāng)了武將,他們和謝鈺也無甚仇怨,只是眼見著天之驕子墜落凡塵,境遇還不如他們,心下難免得意。
見謝鈺跌落泥塵被人嘲諷議論,她心里居然有點不舒服。
不過這幾人到底只是碎嘴幾句,也沒做什么出格的,最重要的是,謝鈺被擠兌,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
她咕噥了一聲‘關(guān)我啥事’,又撇了撇嘴巴,轉(zhuǎn)頭繼續(xù)去忙活了。
不料這幫紈绔子中那個衣著最華麗的忽然提議:“光在這兒嚼舌根有什么意思?走,咱們?nèi)蛩K环�!�?br />
其他人畏懼謝鈺的厲害,有些猶豫,那人卻不耐道:“謝鈺現(xiàn)在不過是個芝麻大的小官兒,沒準(zhǔn)兒一輩子都翻不了身了,能把咱們怎么著��?你們怕他,我可不怕他�!�
他邊說邊向著謝鈺拍馬而去,嘴里還十分浮夸地道:“哎呀,居然真的是謝府尹啊,您怎么跑到這邊關(guān)苦寒之地了?是來任將軍還是元帥啊?”
見有人挑頭,其他幾個立馬帶兵跟上,騎馬圍在謝鈺周遭起哄嬉笑。
謝鈺語氣如常:“都不是,我目前是薊州同知。”
這幾個紈绔便哄笑起來,謝鈺淡漠看著幾人,仍舊是一貫的淡泊沉靜。
這幫子人跑來陰陽怪氣一通,無非就是想看謝鈺氣急敗壞含羞忍辱,見他這般冷淡,他們心里反倒冒出幾分火氣,漸漸止了笑聲,為首的那個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又道:“說來咱們也好些年未見了,來喝一場怎么樣?”
他邊說邊解下馬鞍上的酒囊,扔在謝鈺腳邊,旁人跟著嬉笑起哄:“來來來,喝!”
謝鈺若有似無地往沈椿躲藏的樹后瞟了眼,一臉冷漠地拒絕:“我不善飲酒�!�
為首的那個一揚下巴:“怎么著?不給我面子是不是?!”
他話音剛落,幾個紈绔便帶著小兵把謝鈺團團圍住,大有灌他酒的架勢——以往在長安,他們連謝鈺的邊兒都挨不著,如今能這樣羞辱一位纖塵不染的神仙人物,他們心里不由生出一股快意。
沈椿瞧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按照她和謝鈺的賭約,她應(yīng)該巴不得謝鈺多吃點苦頭趕緊知難而退才好,沒想到真瞧見謝鈺被人圍著折辱,她又沒由來的火冒三丈。
她頭腦一時發(fā)熱,從地上撿了根結(jié)實的樹杈子,用牛皮筋纏在杈子中間做了個簡易彈弓,撿起一枚石子就打在了為首那人的馬屁股上。
馬兒受驚,長嘶一聲人立而起,直接把馬背上的人掀翻到了地上,其他人躲閃不急,被撞得人仰馬翻,身上都掛了彩,用了好半天才平復(fù)下來。
為首的費力地拽住馬韁,一把拔出腰間長劍,厲聲道:“是何人暗算本官?給我出來!”
這人倒也不算草包到底,居然察覺出了沈椿方才打出來的一枚石子,他本想戲弄謝鈺,沒想到反出了一回丑,心下惱恨務(wù)必,咆哮道:“這兒有刺客,給我搜,把馬場翻遍了,我也要把那人找出來活劈了!”
沈椿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頭腦發(fā)熱闖了大禍,雙腿一軟,貓著腰就想溜進糧庫里先藏著。
謝鈺忽的開口:“崔副官,此地并無外人,是你瞧錯了,馬場并不是你說搜就能搜的地方,回去吧。”
那人啐了一口:“你算什么東西,還真以為自己是當(dāng)初那個權(quán)傾朝野的謝鈺?!我告訴你,今日你敢攔我搜馬場,我便將你一并綁了!”
他高喝道:“來人啊,把他給我捆了!”
他底下幾個小兵面面相覷,卻無一人敢動手。
謝鈺當(dāng)年曾在邊關(guān)軍中任職,極有威名,軍中上下無不敬服,這幾人一時凈不敢冒犯。
那人惱恨之意更甚,劍尖一轉(zhuǎn),竟直接對準(zhǔn)了謝鈺的臉。
謝鈺臉色一沉,兩道冷冷的目光投了過去,他手腕一抖,劍尖居然偏了幾寸。
“軍中鐵律,馬場乃軍中重地,違令擅闖者,格殺勿論�!�
謝鈺抬起手,兩指夾住了劍尖,用力一折,只聽‘當(dāng)啷’一聲,一把精鐵打造的好劍居然被生生折斷。
“你再上前半步,我必取你首級。”
為首這人再不復(fù)方才威風(fēng),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咬牙半晌,到底不敢拿命試他真假,恨聲道:“走!”
說完便帶著人拍馬離去了。
“如果那人執(zhí)意要搜馬場,你真要會砍他腦袋��?”
沈椿等一行人走了才敢冒頭,頗為震驚地看向謝鈺。
“自然,軍令如山�!�
謝鈺停了下,又看向她:“說到這兒,我倒是有件事想請教你�!彼槐菊�(jīng)地問:“你方才為何要用石子砸那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