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正是，那乃是裴家之子�！�
“恩公被他欺瞞了啊!”攀住士德明手臂的手用力拍了兩下，“那裴紀(jì)堂與世家之首的裴家，關(guān)系了了。”
“他父親原是裴家旁支之子，與如今的左相裴厚之三服已出五服不入，裴家或許都不知道有他這樣一個人存在，何敢冒稱世家之首的名字，不信恩公細(xì)問，他可能說出京中之事，裴家之事么”
馮宿這么凄切地說著，并不抬眼看士德明，卻刻意拉長語調(diào)讓士德明自己想，讓他的懷疑自己發(fā)酵。
“他雖是旁支，但……”好不容易摸到登天梯一角的士德明還想掙扎，馮宿立刻跟上：“若是如此倒也罷了，左右他雖是一個鄉(xiāng)野之徒，但如今已經(jīng)發(fā)跡，就不可與昨日而語。然而我細(xì)觀恩公今日，恰如家父昨日!”
一點(diǎn)點(diǎn)和理想狀態(tài)不同的瑕疵是可以忍受的，但有可能危及到自身的事情就不能不重視，士德明睜大了眼睛，年輕人立刻湊近他：“不瞞恩公，我是淡河馮氏主支嫡次子也……馮氏在淡河安居百年，澤被鄉(xiāng)里，素有清名，裴紀(jì)堂之父一蕞爾小吏，在淡河亦要敬重馮氏�？纱巳松衔恢螅氐溞�，口蜜腹劍，欺我父敦厚端方，面上裝作恭謙，卻暗中活動，意欲置馮氏死地，奪馮氏在淡河之勢�！�
“原本馮氏是不畏懼這些手段的，只是……幾年前正逢淡河兵禍，裴紀(jì)堂欲開城門獻(xiàn)城，滿城父老血淚求告，他畏懼民憤才訕訕作罷。家父深知此人不堪大任，欲與父老一道罷黜他，誰知道他反用奸計(jì)誣告家父，我馮家上下百余口皆被收系下獄，或死或流。我是在途中大病，被家人以假死保下，才僥幸逃了出來，為恩公所救。如今此人若是得了浮泉郡，難道不會故技重施嗎”
“恩公，恩公!我一人之禍不足惜，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恩公陷于小人之手啊!”
月光靜靜地穿過窗戶照進(jìn)來，燈燭搖曳著逐漸昏暗了，士德明的臉被月光照得有些蒼白，酒氣蒸上來的紅暈緩慢地冷卻了，他空咽兩下，站起來又坐回原處：“他有萬數(shù)兵兵壓浮泉，我如之奈何”
“如今他在這城中，不過就帶了幾個衛(wèi)士，一個女子�！瘪T宿說，“就是掩殺了他，外面那群人也奈何不得!”
士德明并不是十分蠢的人，他臉上的表情只是松快了幾秒，又再次緊繃起來：“他帶來的那些士兵就在城外，他若是死在這里，那些士兵攻城，浮泉也吃不消。更何況我聽聞他手下那悍將頗有手腕，若是那人拿了他的權(quán)柄，照樣來打浮泉，我豈不是為他人做了嫁衣”
馮宿慢慢地點(diǎn)頭：“恩公可知那女子是何人那并非是什么世家孤女，而是他手下那女將嬴寒山的親妹妹嬴鴉鴉。我曾經(jīng)見過她姊妹倆人，雖然一人面貌如夜叉，一人嫵媚鮮妍，但的確是親姊妹二人�！�
“雖說嬴寒山兇惡酷烈，但畢竟是女子，在世間沒有父兄，難免心性軟弱，就在這里將她妹妹扣下挾作人質(zhì)，怎么就擺布不了她再說，外面那些士兵也不過就千余，失了主帥，自然就作鳥獸散，恩公若是不放心，這邊掩殺賊人懸首于城，那邊正好士氣潰散，派郡兵沖散圍殺，令投降者歸于公麾下，豈不好事”
在房間里踱步的士德明慢慢地停下腳步，他看著這個年輕人，終于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天授我也�！�
如果嬴寒山知道這些事情，她可能會罵一句老板你是真招恨啊。
但嬴寒山不在，這里只有嬴鴉鴉。
或者說，嬴鴉鴉也不在郡守為他們準(zhǔn)備的精美院落里。
“荸薺蠻好吃的，”她出門前說，“我為刺史買一些回來沒有蜜漬的，買一些用刀割了皮生食也好。”
“好，”裴紀(jì)堂說，“但不要生食，淡河鄉(xiāng)中有鄉(xiāng)民生食菱角荸薺，病亡后肝中蟲卵如粟�！�
比喻得太生動了，現(xiàn)在嬴鴉鴉在街上什么零食也不想買了。
但就算不想買，她也還是要裝作想買的樣子，金玉珍玩不是民間所售，她去問也探聽不出這城郭的虛實(shí)，鍋碗瓢盆她穿著這一身也不像是要買的樣子，最后還是得回歸吃食。
街上賣桃李梨子的不少，每個攤販看起來都衣著整潔，生活幸福，一臉朝氣地招徠著生意。嬴鴉鴉走過時他們殷切地從攤子上拿起果子，叫著貴人且看我家酥桃蜜李。
她停下裝作要買，旁敲側(cè)擊地打聽了一下城中近況，所有人的口風(fēng)都像是對過一樣：“雪災(zāi)沒妨害浮泉，都仰賴郡守治理得當(dāng)，我們這些小民才能安然無恙地在此安居呀�！�
一兩個人口風(fēng)一樣，他們可能是一家的，一巷子的人口風(fēng)一樣，他們可能在為一個主家做事。
……那整個城池的人口風(fēng)都一樣呢
嬴鴉鴉折了回去，叫了一個衛(wèi)士出來。
“你去換身衣服，走僻靜路繞開這一段，為我買一身破舊些的女子裝束來�！�
她換掉了穿出去的那件紫色直裾，把頭發(fā)重新挽成小女孩的樣子，又尋了一點(diǎn)黃蠟和梔子一起煮濃了搓在臉上�，F(xiàn)在嬴鴉鴉看起來有些像是個面黃肌瘦的小女孩了，嬴鴉鴉穿著衛(wèi)士為她買回來那身樸素的衣服，又一次悄悄地溜了出去。
她這次沒再去問街上那些欣欣向榮的攤子鋪?zhàn)�，而是繞去了一家湯餅鋪?zhàn)舆吷�。煮湯餅的攤主不住地在鍋里攪，一抬頭看到她嚇了一跳。
“您行行好吧，”嬴鴉鴉弱弱地說，“我投親，落腳在這里，已經(jīng)一日多未進(jìn)水米了。您能不能給我碗面湯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