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只兔
“不會是哪家藝人吧?臉好生啊。
”唐一樂給自己夾了片三文魚腩,肥潤的口感瞬間讓她瞇起眼睛。
郁燃回想了一下娛樂圈面孔,沒印象。
"愛誰誰吧。
"她漫不經(jīng)心地聳聳肩,餐廳吊燈折射出的光斑落在她臉上,勾勒出她略顯疲憊的輪廓。
她現(xiàn)在沒有心情去想電梯里碰見的白衛(wèi)衣,她現(xiàn)在只想殺了唐一樂!她為什么可以吃得這么香?郁燃有點后悔陪她出來吃飯了。
這家橫店有名的日料店裝修奢華,七層樓里五層以上是包間。
她們原本想要個包間,聽到和服前臺說出“人均低消1299”時,兩人默契地對視一眼,異口同聲:“散臺就好。
”"姐你真的不吃點嗎?"唐一樂嘴巴塞得滿當,看郁燃坐她對面只喝苦蕎茶,有些罪惡。
“不吃。
”郁燃干脆地拒絕。
唐一樂看著滿桌的生鮮,開始安慰自己:“還好,這頓都是魚類,蛋白質(zhì)不胖人。
”看她吃得開心郁燃沒好意思跟她說,三文魚,深海里的大肥豬。
唐一樂吃飽喝足,郁燃召來服務(wù)人員結(jié)了賬。
唐一樂擦著嘴:“姐,別緊張,s+的劇也就是個劇。
你演技沒問題,他們要是看不上你是他們眼瞎。
”“怎么突然說這個?”郁燃有些意外。
“怕你今晚睡不著。
明天就劇本圍讀了。
”唐一樂壓低聲音,"我查過團隊底細,來頭都不小。
"郁燃:“比如?”唐一樂掰著手指數(shù):“紅色背景的導(dǎo)演,白手起家的女制片,15線的男一,童星出身的男二,藝術(shù)世家的女二,還有公司太子男三”倆人邊走邊嘮,快走到電梯門口的時候,服務(wù)員幫忙上前摁了電梯,郁燃感謝一笑。
郁燃聽完發(fā)現(xiàn)漏了關(guān)鍵人物:“編劇呢?”“資料上沒寫。
”“不是左晝嗎?”郁燃疑惑道。
很多劇組為了省成本會讓原著作者兼任編劇。
唐一樂突然激動起來:“怎么可能!左晝大大從沒露過面!”作為資深書粉,她追了這么多年連作者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有這么神秘?”郁燃不信。
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哪有什么秘密?她高中在課桌上刻的字都能被人扒出來黑。
“怎么扒都扒不到。
”唐一樂怒了怒嘴,示意郁燃電梯快來了“我比誰都想看左晝長什么——”「�!闺娞蓍T緩緩打開。
瀚海林苑電梯里相同的場景再次出現(xiàn)。
郁燃呼吸一滯——又是那個白色連帽衛(wèi)衣的男生。
但是這次沒玩手機沒倚靠電梯,垂手而立,筆直的身段直挺挺站在角落。
橫店雖小,但這也太巧了。
見電梯有人,唐一樂自動噤聲,和郁燃抬腳進了電梯。
電梯門關(guān)上,狹窄電梯里只能聽見右上角顯示屏循環(huán)播放的廣告。
正巧是郁燃代言湖泰旗下的一款手機廣告。
「湖泰智能手機,超大69英寸顯示屏,比你的前任更大更懂你!」郁燃高亢的嗓音在狹小空間里反復(fù)回蕩,甚至能聽到細微的延遲回聲。
她恨不得給自己一拳,為什么當初要求念這種詞自己不反抗到底,為什么現(xiàn)在不戴個口罩出門。
郁燃心里記下湖泰一筆,幾百個w的違約金都交了合作結(jié)束了還在這白嫖她的廣告。
余光瞥見斜后方那個穿白色衛(wèi)衣的男生正仰頭專注地看著屏幕,郁燃頓時覺得耳根發(fā)燙。
身旁的唐一樂憋笑憋得肩膀直抖,低著頭假裝整理包帶,實則嘴角都快抽筋了。
廣告循環(huán)播放三遍才切換,郁燃剛松口氣想掐唐一樂一把,電梯"叮"地停在三樓。
門一開,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
四五個醉醺醺的中年男人互相攙扶著擠進來,有兩個體型肥胖的幾乎要蹭到郁燃身上。
唐一樂想上前擋一下,郁燃身后的人已經(jīng)從她倆中間插過往前走,她倆借機往后退了一步退到角落。
郁燃還以為他是想出電梯,沒想到停在了她面前,正好幫她擋住了酒味男。
可能角落太擠想換個位置?郁燃站在他身后,這個角度正好能看清男生的背影。
很高,居然比173的她還高半個頭。
寬肩將衛(wèi)衣?lián)纬隼涞木條,因為靠的比之前電梯里近了一些,她聞到了更明顯的沉香味。
原來不是瀚海林苑的電梯香薰,是這個男生身上的。
男生像道屏障,不僅隔開了醉漢的肢體接觸,連刺鼻的酒味都淡了幾分。
�!粯堑搅�。
走到門口,外面已是暴雨傾盆,伴著雷電。
手機顯示打車排隊67人。
前臺貼心地搬來椅子讓郁燃和唐一樂在門內(nèi)側(cè)等候。
大堂門口擠滿了等待的客人,雨幕在玻璃門外織成密不透風(fēng)的水簾。
兩個保安在暴雨中來回穿梭,完成著一套繁瑣的接送流程:撐開黑傘沖進雨里,找到對應(yīng)車輛后要反復(fù)抖落傘面上的水珠,這才鉆進駕駛座;將車開到門口后又要下車撐傘,護送客人走下臺階,最后畢恭畢敬地關(guān)上車門。
郁燃支著下巴看完了第三遍這個流程,指尖在膝蓋上輕輕敲打。
這些穿著昂貴皮鞋的客人寧愿在門口干等,也沒人愿意直接冒雨走向停車場——明明讓保安打傘送過去就能省下一半時間。
“你說他們是不是怕打傘被雷劈?”唐一樂湊過來小聲嘀咕“還是怕弄濕鞋子?”郁燃看了眼旁邊女士腳上鑲著水鉆的高跟鞋,突然理解了什么。
她低頭看看自己的拖鞋和唐一樂的球鞋,無奈地嘆了口氣——可惜她們是打車來的,連指出的資格都沒有。
二十分鐘過去,大堂漸漸空蕩。
只剩那個衛(wèi)衣男生還站在門口,此時一輛勞斯萊斯幻影緩緩?fù)7(wěn)。
郁燃暗自挑眉,這看著比她還小幾歲學(xué)生模樣的男生,年少有為啊。
保安舉著傘等了許久,男生卻遲遲不動。
正當郁燃疑惑時,他突然轉(zhuǎn)身,目光直直落在她臉上。
那雙眼睛像浸了雨水的黑曜石,清亮得驚人。
郁燃慌忙移開視線,畢竟她在別人身后打量很不禮貌。
過了幾秒?yún)s又忍不住回望過去——他竟一直看著她沒移開眼。
“那個我車——”他指了指外面的豪車,喉結(jié)微微滾動。
什么意思?跟我炫耀這是你車?郁燃看著在門口淋雨等候的保安,已經(jīng)自動把男生聯(lián)想成矯情還膚淺的富二代。
郁燃挑眉等他繼續(xù)說,已經(jīng)隨時準備開炮。
男生深吸一口氣好似下定了什么決心:“下雨了,我可以送——”“打到了,打到了��!姐!打到了��!”男生的話被唐一樂的大嗓門淹沒,郁燃沒聽清男生說的話。
可以什么?“姐!快起來!車到了!”郁燃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唐一樂架著走出大門。
“這么快?”郁燃被拉得踉蹌。
唐一樂自豪:“我可是滴滴v8會員。
”她們走后,只剩下男生靜自站在門口看著她們上車的背影。
服務(wù)員上前詢問:“先生還需要什么幫助嗎?”“不用了。
”他搖搖頭,接過保安手中的傘時低聲說了句抱歉。
上車后從車窗遞出幾張鈔票,修長的手指在雨幕中格外醒目:“辛苦您了。
”保安驚喜道謝,男生禮貌地頷首回應(yīng)。
雨刷器劃出的弧線間,他的目光仍追隨著遠處那輛消失在雨中的出租車。
*唐一樂靠在鞋柜上,回憶起今天碰見的男生“姐,你覺不覺得他特別像北極兔?”郁燃在玄關(guān)彎腰換鞋,隨口應(yīng)道:“嗯?什么兔?”“就是那種看起來軟萌可愛,實際上腿長一米八的北極兔!”唐一樂越說越來勁“長得好像韓國愛豆啊……”郁燃有點懂張凱為什么喜歡翻她白眼了。
顏控還傳染嗎?!回房間沖完澡出來,郁燃一邊擦著頭發(fā),一邊翻看唐一樂發(fā)來的劇組人員資料。
幾乎是和唐一樂說的分毫不差,很頂配的劇組,只有兩個奇怪的人。
一個是她,不匹配身份演了不匹配的角色。
一個是編劇,直接跳過,連名字也沒寫。
這種情況郁燃還是頭一回見。
她盯著屏幕思索片刻,在搜索欄輸入“左晝”二字。
頁面刷新,一個郁金香花海頭像的賬號跳了出來——微博粉絲400多萬,比她這個演員還多出一倍不止。
“真夠厲害的”郁燃小聲嘀咕。
純文字作者能有這個粉絲量,在業(yè)內(nèi)絕對數(shù)一數(shù)二了。
點進主頁,置頂微博赫然映入眼簾:【左晝的vb:期待與你合作郁燃yu】發(fā)布時間是簽約當天,郁燃還禮貌回復(fù)了。
“現(xiàn)在的作者都這么會營業(yè)?”郁燃指尖無意識地點著屏幕。
不過自從左晝發(fā)布這條置頂后,她微博私信倒是清凈不少,至少再沒出現(xiàn)過被罵到系統(tǒng)卡死的情況。
看來左晝影響力不小嘛。
退出微博前,湖泰集團那條【為xx公益捐款xx萬元】的熱搜又跳進視線。
明眼人都看得出是買的——這種小額捐款本不會引人注目,偏偏要大張旗鼓宣傳,果然是湖泰一貫的作風(fēng)。
想起電梯里的尷尬,她直接撥通張凱電話,讓他趕緊聯(lián)系湖泰把廣告撤了。
掛斷之前郁燃順嘴問了一下,她這個房子是誰給租的,總不可能是張凱吧,窮的叮當響就差賣表了。
“劇組那邊安排的,說不用我們付租金。
”張凱的聲音透著同樣的困惑,“具體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
”掛掉電話,郁燃陷進蓬松的被褥里。
種種蹊蹺在腦中盤旋:莫名出現(xiàn)的頂配劇組、神秘的編劇、免費的豪華公寓每件事都透著古怪,卻又微妙地維持在“可以解釋”的范圍內(nèi),像是有人精心計算過尺度,既讓她起疑,又不至于深究。
“管他呢。
”她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
違約金都賠得傾家蕩產(chǎn)了,難道還怕被趕出這套四室兩廳不成?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再睜眼時,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七點整,唐一樂的敲門聲準時響起。
“姐!該起了!”郁燃揉了揉眼睛,翻身下床。
第一天進組,總得留個好印象。
她快速洗漱、化妝,換好衣服,拎包出門。
今天橫店的天氣好得不像話,陽光燦爛得仿佛昨晚的雷雨只是一場幻覺。
自從做了近視手術(shù),郁燃的眼睛對強光格外敏感,此刻陽光刺得她微微瞇起眼。
樓棟門口,劇組的司機吳叔早已等在車旁,見她出來,和藹地笑著點頭:“郁老師,早上好。
”他的車提前報備過,可以直接開進瀚海林苑接人。
郁燃道了聲謝,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圍讀定在八點半,郁燃提前十五分鐘抵達。
劇組租了一間寬敞的辦公室,整面落地窗透進明亮的陽光,長桌周圍坐了將近二十人,外圍零零散散地坐著些助理。
導(dǎo)演坐在長桌盡頭的主位,左手邊是制作組,右手邊則是主演們。
郁燃進門,微笑著向大家問好,目光掃過座位——只剩兩個空位了,在導(dǎo)演的一左一右。
劇里男一號沖她熱情招手,指了指他旁邊的位置“郁燃,坐這兒。
”她點頭致意,走過去坐下,這才發(fā)現(xiàn)每個人面前都擺著白色名牌,只是和桌面顏色太接近,她剛才沒注意到。
郁燃環(huán)視一圈,都是昨天在網(wǎng)上搜到過的熟悉面孔。
她的視線最終落在對面的名牌上——[編�。輧蓚大字后面,跟著一個名字。
陽光從落地窗反射進來,白紙上的墨跡被照得淺淡,字又小,她瞇著眼,還是沒看清。
墻上的時針即將指向八點半時,敲門聲響起。
郁燃抬頭望去——是那個電梯里遇到的開勞斯萊斯幻影的年少有為的穿白衛(wèi)衣拿羽毛球拍的沉香味的——北極兔男——白襯衫金絲眼鏡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