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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被拖走了,可事情還沒結(jié)束。
巫修月招招手,鄒福又跑上來,換了一個杯給巫修月,動作之熟練,看來她這是沒少多干。
這敗家孩子。
鄒福彎著腰地問道:“少主,要把那男人丟到哪里喂魚!我看城東那塊水域不錯!最近還開滿了并蒂蓮。
”“喂什么喂,把他丟回秦宮交差,我倒要看看又是誰派來的,一個蠢蛋也敢來試探我,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巫修月笑得肆意,剛要喝上美酒,就被一只蔥白的手按住手腕。
“你就別喝了吧,都吐血了,也該去喝點(diǎn)藥吧?”姜鴉淡淡地說道。
血是真的,她嗅覺不可能出錯。
巫修月可能舊傷復(fù)發(fā)吧,但她醫(yī)術(shù)不精,只能如此猜測。
“嗚嗚,夫人,好關(guān)心我呀……”巫修月緊接著猛然擁住她,用力地揉了揉她的背。
姜鴉抗拒了幾下就推開了。
姜鴉很想吐。
她受不了男人給她撒嬌。
鄒福也被惡心想吐,她還是離夫妻倆的情趣生活遠(yuǎn)一些吧,默默地往后退步,閉上眼就當(dāng)沒看見。
更別提底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侍從們,完全不敢想象這一幕的發(fā)生,一個個口張得能吞個雞蛋。
這還是他們的少主嗎?正常的不太正�!拔仔拊拢憬o我收斂點(diǎn)——”姜鴉狠狠地錘了他一下,聽到了清脆的骨頭聲。
巫修月看似面色如常,實(shí)則飛快地用手揉了又揉。
又撒嬌說道:“咳咳不想喝藥,夫人還沒用過朝食呢,都怪剛剛那人,掃了夫人雅興,要不我把他丟下去喂魚給你看看。
”“如果你不想喝的話,那就不喝,別扯別的事。
”見他沒事,又這么堅(jiān)持,也沒想勸,姜鴉干脆順著他來。
反正她吐血了,一定會找?guī)煹苣盟�,怎么可能�?qiáng)撐著不說。
那不是傻子嗎?!姜鴉繼續(xù)解決剩下來的食湯,秉持著一個“勤儉持家”的理念。
巫修月抿著唇,心情有些不悅,但也沒說。
巫修月手里不停地將裝著肉食的盤,遞到她面前。
姜鴉很享受他的貼心。
“夫人快些用完朝食,我?guī)Х蛉巳W(xué)堂逛逛好嗎,反正那老禿驢不想給你舉行祭祀,我明天請五長老給你辦,她人最古道熱腸。
”“……那好吧。
就按你說的這么辦吧。
”說了一大段,姜鴉被他繞暈,說什么是什么。
姜鴉陷于溫柔鄉(xiāng),等她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朝食吃完了。
可她的正事還沒問上,一拍腦門,忽然想起:“巫修月,你為什么要當(dāng)個癲公……”她嘴里含著東西,說話都有些不清晰。
姜鴉試探地問一句,她想知道秦宮是有什么人盯上巫修月了。
若是探到什么情報(bào),說不定能幫到其余去ansha秦王的姊妹。
“這個嘛,說來話長……你替我隱瞞,我替你隱瞞。
至于別的,互不相問。
”巫修月目光晦暗不明,輕笑一聲。
他一下就明白她的意思,想從他這拿到情報(bào)。
姜鴉無奈,看來他不想告訴自己。
無礙,總會知道的。
他言笑晏晏,拿起勺子又塞了一口湯,堵住了她的嘴。
“好好吃,食不語。
”行吧。
姜鴉不再多問,把話題一轉(zhuǎn),“你下次可別再來了,我差點(diǎn)以為你真有病。
”巫修月沉默了。
姜鴉沒管他,埋頭吃。
……良久,他開口了。
“如果我真的有這種病,你該怎么辦呢?夫人。
”殺了。
當(dāng)然是殺了。
姜鴉做刺客以來,沒親手殺過人,但卻救了不少人。
刺殺目標(biāo)最后都是被師弟的藥毒死的。
與其是刺殺,不如說是處理。
姜鴉只管打暈和埋尸,她會敢殺巫修月的吧。
她本來就愧對恩師,硬生生編個理由說服自己不sharen。
結(jié)果放任一個瘋子,存活于世,為禍人間……師傅在天安之靈,都不會放過我的。
姜鴉心有不安,背后發(fā)涼,正欲開口就被打斷。
“呵。
嚇著你了?騙騙你就得了。
”巫修月兩手捧住了她的臉,輕輕地拍了拍。
“那自然沒有。
”她可是一個冷靜的刺客,這種小事,在她的心里都不會掀起波瀾。
姜鴉快要把手里的杯子捏碎了。
巫修月,這個死騙子!!等到鄒氏學(xué)堂的時候,她還惦記著這事,一點(diǎn)也不想理滿嘴謊言的巫修月,哪怕他好言好語的求饒,姜鴉學(xué)他的當(dāng)沒聽見。
院內(nèi)栽滿了青竹,郁郁蔥蔥。
院落由白色的大理石堆積而成,黑色青瓦,房梁上喜鵲筑了巢,嘰嘰喳喳的好不熱鬧。
學(xué)堂里,還沒走進(jìn)去就聽到了書聲朗朗,這可比今天早上聽的樂音好聽多了。
兩人停在屋外,隔著一堵墻,透過打開的木窗見諸生圍坐,夫子端坐手執(zhí)簡冊,面容肅穆。
“何為陰陽之術(shù)?”夫子問道,有人舉手回答。
“陽主生,陰主殺;陽主晝,陰主夜。
一陰一陽,相摩相蕩,而生萬物。
是以圣人法天象地,順陰陽之道,而帝王治天下,此乃大幸。
”他一說完,諸生聽得津津樂道。
姜鴉笑了。
鄒氏就是用這一套話術(shù)哄著秦王的?看來是學(xué)不到什么了。
“夫子,我給您帶來一位學(xué)生了。
”巫修月攥著她的手不讓她走,強(qiáng)行把她拉到夫子面前。
學(xué)生們都將眼光放過來,那眼神都是有些不敢置信。
少主的夫人,竟然和他們一起上學(xué)堂。
夫子摸了摸他稀疏的胡子,抬起眼皮看到了一位清純脫俗的美人,憤慨地說道:“我這不收人了,你等塞了這么多——我這間小屋容納不了這么多——”他氣憤地用戒尺拍了拍木桌,底下的學(xué)生抖三抖,都怕這位固執(zhí)的夫子。
“這么多——無用之人還嫌不夠多嗎?!”姜鴉眉頭一挑,這夫子還有些脾性。
“夫子,這些人也不是我塞的,你應(yīng)該找他們說理去。
我家夫人可不是無用之人,你先讓她試學(xué),不出一日,你一定會喜歡的。
”巫修月把話放軟,大夸其詞。
態(tài)度可謂是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變,完全看不出他剛剛在船上那股瘋勁。
夫子自然察覺,這小娃娃是怎么一回事,居然服軟了。
“好好好,我再看你一次面子,我且提問。
倒要看看你有什么真本事!”“多謝夫子。
”巫修月抱拳感謝。
底下的聲音轟動,牛脾氣的夫子居然答應(yīng)了。
“給老夫安靜!”夫子一拍戒尺,瞬間安靜如雞。
夫子揪了揪他鼻子下彎翹的八字胡,上下打量了一圈姜鴉。
“你剛也聽著了,他回答何為陰陽之術(shù)?你也給老夫回答一下——!”“夫人按自己的想法來即可……”巫修月在她耳側(cè)溫柔地說道。
“巫修月!你閉嘴——!”夫子瞬間暴起。
巫修月閉上了嘴,給了她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何為陰陽之術(shù)?姜鴉在此之前甚至沒接觸過,又怎能說出一個符合夫子心意的答案。
那人回答陰陽天生對立,可又歸總為帝王統(tǒng)一,其中定然不通。
姜鴉絕不可能贊同帝王之道。
她又該作何回答。
姜鴉垂下了眸子,陽光照在她的右臉,一半為陰,一半為陽。
她的想法是什么……所謂本心?她干刺客這一行是為了師傅,還是為了楚墨?姜鴉不合時宜地想起了許多年前,她遇見師傅的那一日,那時戰(zhàn)亂,師傅救了她,可她沒有救下那個孩童。
君王得到天下,而百姓得到一片狼藉,天下疾苦,她見過,她了解,她知道。
所以,絕不能讓戰(zhàn)爭再次發(fā)生,她一定要盜取陰陽至寶,取得情報(bào)暗中送出,助墨ansha秦王。
她只是想要救下一個身處危災(zāi)中的人。
“陰陽之術(shù),乃天地之道,萬物乃是主宰也。
陰陽家者,以究天地之奧妙,以平心靜氣修陰陽之術(shù)。
蒼生才是陰陽本源。
”姜鴉委婉地說完。
姜鴉心虛地往前走幾步,不想看巫修月的臉色,抿著嘴。
她沒上過正經(jīng)學(xué),怕用法錯了。
夫子他這人也不說話,垂著個頭,似乎在認(rèn)真思索她的答案。
整個屋內(nèi)陰沉沉的,搞得她有種沒底氣了。
底下的學(xué)生們聽到姜鴉的答案,紛紛臉上掛起了諷笑。
明明附和著前面的答案就能混進(jìn)來,非要獨(dú)出一裁。
這下好了,鐵定進(jìn)不來學(xué)堂。
夫子連少主的面子也不會給。
“嗬嗬哈——!”夫子臉上起了濃濃的興趣,狂拍了好幾下木桌。
姜鴉被他嚇得一激靈,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巫修月懷里。
巫修月立馬將她扶住,低下頭在她的耳邊輕咬:“小心點(diǎn)。
”“有意思小丫頭——你——就是你把第一個位置讓給她!你離我近一點(diǎn)坐哈哈,巫修月,你果真說的沒錯,有用,有用呼。
”“自然,我家夫人定是最厲害的。
”巫修月一副榮辱與共的模樣,夫人的榮耀就是他的榮耀,他家夫人就是最好的。
整個學(xué)堂的人都聽他倆一唱一和,直接把她夸得腳不沾地,面色微紅,恨不得趕緊遮住自己的臉,這也太夸張了吧!巫修月笑瞇瞇地抓住姜鴉的肩,將她推到第一排。
“這是我夫人的位置了,還不快讓開?”第一排的男人正是剛剛作答的學(xué)生,忽然被夫子指中換座,嘴角壓不下的氣忿。
可抬眼就看到巫修月站在她身后,目光幽幽地盯著他,那眼神好像是要吃了他。
“唯。
”他沒有骨氣地埋頭收拾,趕緊離座。
姜鴉還處于被夸贊飄飄然中,并沒發(fā)覺已被當(dāng)成眼中釘。
這上學(xué)實(shí)在是太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