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他那是有前車之鑒的，”封不眠開始憶往昔，“你知道我為什么是少城主嗎？因為我才三歲的時候，星玄度見到我后，一口斷言我就是未來的城主。當(dāng)時的城主立刻就選定我做少城主了�！�

    岑無月的反應(yīng)很奇特：“那你有多少兄弟姐妹啊？他們不會很不甘心嗎？”

    “不甘心的人當(dāng)然有了�！狈獠幻咝α艘幌�，但沒有接著說下去。

    岑無月便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她眨眨眼睛，道：“社稷帝王道？”

    封不眠嘆氣：“社稷帝王道。”不殺伐果斷，怎么坐得好帝王的位置？

    最后，封不眠總結(jié)道：“自那以后，玄度覺得自己需要謹(jǐn)言慎行，才沉默到如今一字千金的地步�！�

    岑無月托腮打量封不眠片刻，突然道：“我原來以為你不適合做城主的，不過越是熟識，越是覺得適合起來了——星玄度的預(yù)言確實很準(zhǔn)嘛�！�

    “他那不能叫預(yù)言，”封不眠哂道，“而是看到了必定會發(fā)生的未來——哎，你說這能力是不是還挺嚇人？”

    “是啊，表面高風(fēng)亮節(jié)、背后齷齪腌臜的人應(yīng)該最怕他這種能力了吧？”岑無月也如此感嘆。

    “偽君子本來就該畏光，”封不眠說，“不過也好在有玄度這樣的人，能讓那些偽君子始終畏畏縮縮、思前想后，不是嗎？”

    岑無月聽完他的話，莞爾一笑：“是啊，擁有像他類似能力的人要是再多幾個，有些人得急得跳腳。”

    封不眠失笑：“又不是路邊石頭，想撿隨時能撿到一塊。這多少年才出了一個星玄度呢，從哪兒再多來幾個啊？”

    ——誰知道一語成讖。

    數(shù)日后，封不眠從封曉風(fēng)得知一個轟動天下的消息：“多少年才出一個”的星玄度，突然失去了這獨一份的能力。

    不僅是失去能力，甚至連靈力都消散九成九，幾乎與剛開始修行的新手修士沒有區(qū)別。

    驟然失去主心骨、頂梁柱的星家天都塌了。

    眾所周知，星玄度占卜、預(yù)見的能力是天生的。

    而他用“舍縛”將視力作為代價，是為了進一步增強這份能力。

    星玄度一日不睜眼視物，他的能力便比前一日更強一些。

    修士能活長久年月，只要星家能保證他一直活著，他便一日比一日強。

    可越是看起來收益大的舍縛，在被破除后反噬就越是劇烈。

    “他破縛了？”封不眠百思不得其解，“他怎么可能這么做？”

    封曉風(fēng)道：“應(yīng)當(dāng)說是‘被破縛’�！�

    “星家竟毫無察覺？”封不眠更難以置信，“玄度自己竟也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

    這兩個問題都沒有答案。

    星家在幾百年間迅速發(fā)展擴展至今，依靠的全是星玄度一人。

    如今他們成為天下

    封曉風(fēng)也覺得很蹊蹺。

    要知道，

    他的姐姐封曉月不當(dāng)城主是有原因的。

    當(dāng)你成為一城之主時，或多或少就成了這座城的奴隸。

    星玄度同星家的關(guān)系也類似于此。

    試問，一個早已被家族利益捆住、幾百年來都沒有睜開過眼睛的家族奴隸，

    怎會突然破縛？

    這次事件對星家來說或許是滅頂之災(zāi)，

    但要是問封曉風(fēng)或者封曉月，

    他們等這一天很久了。

    自從星玄度橫空出世以來，

    “秘密”這個詞就變成了笑話。

    你滿以為自己悄無聲息地做了某件事，

    明明沒有任何人看見，

    也未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定然能全身而退？

    但遠在千里之外的星玄度卻能知道。

    他不僅能知道，還不需要親眼目睹，甚至能在你做這件事前就知道——還講不講天理？

    天下煩星玄度的人比比皆是，但人人又都垂涎他的力量，因而不惜余力地同星家交好，希望從星玄度口中得到左右未來的關(guān)鍵。

    翊麟城自然也有自己的秘密。

    不希望被星玄度所知道的秘密。

    ——

    封曉風(fēng)立于空中，

    俯瞰一眼那長長的天階路。

    天階與圓臺都是從地底升起，

    平日隱藏于地下，雖然嚴(yán)禁外人進入，但只是一條普通路面的模樣。

    天門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

    或許令人詫異，但它并不是和翊麟城一同出現(xiàn)，而是在建城一百多年后。

    因為天門不是為天才開之門，而是封家絞盡腦汁所設(shè)的煉獸之門。

    ——以城為鼎，人蘊其中，造一城靈，

    從而“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封家先祖多敢想啊。

    城靈本就是不存在的事物。

    想要化無為有，

    就得有無數(shù)的人相信它的存在。

    于是，當(dāng)時的封家血祭一半族人，

    化作一偽神獸幻影，宿于天門之后。

    等意氣風(fēng)發(fā)的天之驕子前來，攀過四千級天階、叩開天門，這渾渾噩噩的幻影便消耗自身龐大的愿力贈送他們一份珍貴的禮物。

    這些過于驕傲的天之驕子收下禮物時又怎會知道，他們在踏入天門的那一刻起，就已經(jīng)打上翊麟城的印記，逐漸被吸食、吞噬，直到化作“神獸”的一部分。

    天才們并不會發(fā)現(xiàn)這種異常，他們只會覺得是自己終于撞上瓶頸、遇見心魔，最后在修為無可抑制的倒退中完全崩潰。

    雖然犧牲了少數(shù)的一些人，卻可以造就永久的安居樂業(yè)之城。

    “神獸”越發(fā)強大，便越多人信仰它。

    信仰的人越多，翊麟城越是繁榮名盛。

    天門名聲越響，便有越多天才躍躍欲試前來挑戰(zhàn)叩門。

    來的天才越多，“神獸”便越是強大。

    長此以往，原本是假的“神獸”，便可一步步以假亂真、終有一天真的化作城之靈。

    因而天門后“神獸”的形象總有變化——當(dāng)然了，那是因為它的根源一直在增加、互融。

    ——

    而這一宏偉、本應(yīng)十分完美的城靈之計，在開始幾十年后就不得不大刀闊斧地修改了一遍。

    不錯，因為星玄度橫空出世，他的能力震驚天下。

    好在當(dāng)時星家未成大氣候，許多事情防范不嚴(yán)，便不小心向翊麟城泄露了星玄度的一個弱點。

    靠著這一弱點，封家迅速調(diào)整計劃，排除了星玄度將天門育城靈這件事捅破到全天下的隱患。

    ——

    封家先祖并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孕育出城靈。

    但對修仙之人來說，幾百年幾千年，倒也都不是太久。

    對于世上的第一只神獸來說，用多久時間來追逐都不久，整個封家?guī)装倌陙矶荚跒檫@一目標(biāo)奮斗。

    第一只神獸。

    ……如果不是鹿云渺突然出現(xiàn)的話。

    最開始，鹿云渺叩開天門，“神獸”無比雀躍地迎接她時，封曉風(fēng)心中只是稍有詫異。

    但他以為只是鹿云渺天資非凡，“神獸”才如此熱情。

    就像乞丐見到一桌佳肴，就像散修發(fā)現(xiàn)靈丹妙藥。

    可之后一次同行中，封曉風(fēng)、封曉月、鹿云渺三人遇險，情況危急之時，鹿云渺現(xiàn)出原型救了他們。

    一只貌似麒麟……也可能是九色鹿的漂亮獸類。

    姐弟倆那時候才知道，原來世上本就有神獸，根本不需要人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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