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謝還強自鎮(zhèn)定地為自己辯解，“你不明白，她很有說服力。”
“我明白，”岑無月道，“你聽誰說都這么想�！�
謝還不滿道：“我哪有那么好騙？”
他得到了岑無月一個憐愛的、好像在看小動物的眼神。
謝還立刻較真上了，據(jù)理力爭：“除了你和真君，我沒有被別人騙過啊？”
“其他人沒膽子騙你罷了�！贬療o月道，“不信？來，我證明給你看�！�
謝還嚴陣以待：“來吧！”
岑無月說：“其實你最開始會遇見我，就在我的計劃之中�！�
“啊？”
“你身上有舍縛，不是嗎？因此你會對他人身上的舍縛多投注一絲注意力。哪怕你只是路過我身邊，都會關(guān)注到舍縛、進而發(fā)現(xiàn)我非人類，來向我搭話�！�
“……嗯……”謝還左思右想，艱難找到一個邏輯漏洞，“但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會出現(xiàn)在那里的呢！”
岑無月用手指點點自己的眼角：“我用了一只眼睛�！�
謝還大受震撼：“我對你來說這么重要嗎？你一共也就八只眼睛誒�！�
岑無月樂了，笑得停不下來。
“……”謝還面無表情地問，“假的？”
岑無月點頭。
謝還：“……”
——
兩人去太上門歸還了宋觀止的肉身。
太上門的人總是神神秘秘、沉默寡言。
確認過岑無月和謝還都是本人，他們什么也沒有問，默然接收了尸體。
這樁事辦完后，謝還重新積攢頭腦與信心，精神抖擻地向岑無月發(fā)起挑戰(zhàn)：“再來！”
岑無月想了想，指著廣場道：“天上地下清心寡欲陣啟動前，我在這兒吃了一碗抄手�！�
謝還聚精會神地聽：“這我知道，都聽見你吃東西的動靜了�！�
“然后我按照你教的方法捏了個身外之身�！�
謝還這次答得很快：“你的神魂少了一塊，我剛才一見你就發(fā)現(xiàn)了�！�
岑無月點點頭，輕描淡寫地說：“然后那個身外之身被真君殺掉吸收進陣里了。”
“……”謝還突然警惕地扭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背后，“……還以為你的身外之身會在這時候跑出來偷襲嚇我一跳，哈哈�！�
“死掉怎么還會出現(xiàn)？”
“……”謝還面無表情地問，“真的？”
岑無月點頭。
謝還：“……好，這個游戲先暫停，你先把事情給我說清楚。”
——
“……所以，其實你一直都知道飛升很可能是個騙局，只是并不了解內(nèi)情。”
“嗯�！�
“……從你還沒下山開始�！�
“嗯�！�
“……這個才是你用一只眼睛換的情報�！�
“嗯�！�
“而你從第一次見我之前，就想好要利用我去打碎那層屏障了。”
“嗯�，F(xiàn)在你猜這些是真的還是假的？”
“……”
“你看，就說你沒有判斷真假的能力吧？”
——
“你也不急著飛升，更不急著公開事實接受世人崇拜，接下來要做什么？”
“嗯……事已至此，先吃飯吧�！�
“找找你的小師兄和三師姐？我現(xiàn)在比以前更強，說不定能找到哦。當然前提是……”
“不用，其實我早就都找到了�！�
“……��？”
“你猜？”
……
一路下來，謝還只覺得裝都不裝了的岑無月比從前更為惡劣了。
他簡直像一塊軟泥、一個零件，被她隨意在掌心里搓圓捏扁，壓根分辨不出她的每一句話是真、是假、還是半真半假。
但他每每想到自己是唯一知道這么多內(nèi)情的人，心情又莫名舒暢高昂。
雖然這很可能是因為岑無月明白瞞不住。
盡管沒有登上接引梯，但謝還如今是實打?qū)嵉娘w升之人。
許多既定的事實，岑無月哪怕不說，謝還也能輕易分辨出來。
譬如，即使原本的他不通陣道，如今只消看一眼天上地下清心寡欲陣的殘部，便能明白宋觀止的打算是什么，而岑無月又對陣法做了什么。
路過翊麟城時，看一眼空中，便能感受到那只神獸吃的是哪條靈脈的業(yè)障。
行走在人世間，每一條靈脈、每一縷靈氣的細微變化，他都能清楚察覺。
……這些關(guān)于世界運行的、既定的事實對于謝還來說，是打眼一看就能看穿的事。
可岑無月的私事就不一樣了，謝還仍舊看不透她。
岑無月從一開始就與蕓蕓眾生都不一樣。
雖然謝還至今都沒想明白哪里不一樣，但這不妨礙他繼續(xù)興沖沖地跟在她身后，一路抵達一處清冽的山澗。
最開始，謝還以為她要來找山間野味吃，甚至還仔細看了溪間有沒有魚。
但走著走著，他突然“咦”了一聲，直截了當?shù)貑枺骸澳愕膸熼T秘境在這里？”
岑無月扭頭看他，表情悠然：“你果然能找到了。”
領悟力一日比一日進步的謝還很快想明白岑無月的用意。
她放任他跟隨，也不說目的地，就是為了看他在飛升之后是不是有了發(fā)覺這處秘境的能力。
畢竟這是“絕對不會被找到的地方”，蘇藝桐找了這么多年，還不是無功而返。
按照岑無月所說，宋觀止也找不到，那從前的謝還大概率也找不到。
可飛升是一個重要的變化轉(zhuǎn)折。
很顯然，這是一次測試。
若是謝還能找到，那岑無月便沒有再隱瞞的必要。
若是謝還找不到，那就永遠找不到，這里只是一條山間小溪，而岑無月可能會真的在溪里撈幾條魚就地烤了吃掉，然后帶他離開。
想明白的謝還無言以對，他張了張嘴，最后只發(fā)出干巴巴的：“……哇。”
“‘哇’，不愧是你？”岑無月彎著眼睛問。
“‘哇’，好特別，更喜歡了�！敝x還俯身看她，笑嘻嘻地說，“看來我只需要多多努力就能發(fā)現(xiàn)很多新的秘密嘛�！�
想要知道岑無月的秘密，就只能依靠自己，絕不能指望她自己露餡。
——天地良心，岑無月？露餡？世上還有比這更明顯的陷阱嗎？？
“來都來了，”岑無月道，“我先回師門和師父報一聲喜吧�！�
謝還“哦”了一聲，樂顛顛跟在她身后，但神識已經(jīng)提前一步在虛空縫隙中某個“不存在的地方”鎖定了那處秘境。
雖然不太清楚，但他就是有一種“剛才做對了一件能讓岑無月覺得高興的事情”的感覺。
真是太神秘了。
關(guān)于岑無月的一切，都比修行、比飛升有意思太多了。
——
周五正在秘境里躺尸放空。
全都無所謂了。
總之只要小徒弟還茍活著，自己能不能穿回去都無所謂了。
……
就在這樣一個平平無奇、活人微死的下午，從來跟死了沒什么兩樣的秘境突然開始地震。
周五躺著一動不動。
地震吧，隨便吧，反正鬼也不會被砸死。
砸死更好，早死早超生，說不定一激靈就回去了呢？哈哈。
最后還是冤種大徒弟走了出來，面色嚴肅道：“有人找到這里了�！�
周五一愣，這才飄了起來，遲疑地說：“不可能啊�！�
這里明明是“絕對不會被本世界內(nèi)修士發(fā)現(xiàn)的秘境”。
曲燃看一眼腳下仿佛在戰(zhàn)栗的地面，判斷道：“很強。”
周五無語道：“……不要說廢話，咱們先去躲起來�！�
“秘境就這點大，躲哪里？”曲燃動都沒動，只盯著入口。
周五只好一起等著，邊打開窮得叮當響的儲物戒翻找可能會用得上的道具。
唉，自己死就死了，至少給冤種大徒弟留條生路。
翻著翻著，周五突然幻聽了小徒弟陽光燦爛的聲音：“師父，我回來啦！”
她啪一下抽出儲物戒里的神識，愣愣循聲看去，只見自家活潑可愛又善良的小徒弟已經(jīng)閃到近前。
周五大為震撼：“你不是才下山十幾年嗎？難道我又一不小心睡過頭了？！”
前幾個徒弟下山那至少可都是幾十年起步��！
思維有些混亂的周五打開沒什么用的“收徒系統(tǒng)”，點開“岑無月”剛剛刷新的資料看一眼，差點被修為的“半步飛升”閃瞎眼。
天才？難道這就是真正的天才？？
岑無月繞了一圈檢查周五的情況，邊說道：“事情都辦完了，回來看看您�！�
周五無奈道：“我能有什么，就是你實在是太能吃了，就沒一刻嘴閑著？”
她和甜言蜜語的小徒弟聊了幾句，感覺自己那并不存在的尸斑都淡了，也終于有余力關(guān)注到身邊的人事物。
——然后她就驚悚地發(fā)現(xiàn)，秘境里居然還有第四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