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母子二人抱頭痛哭,引得過往路人紛紛駐足,指指點點。
“這霍國公府也太仗勢欺人了!那般大的孩子,一個人如何過活!”
“聽說那婦人靠賣豆腐養(yǎng)活孩子五年,如今被強搶入府不說,還要骨肉分離,真是造孽�。 �
“那霍家世子不是說要入閣么?此等薄情寡義之輩,也配當(dāng)朝為官?”
起初,對于這些市井流言,霍國公府并不以為意。
直到一日,圣上將一疊御史彈劾的奏折,狠狠摔在了大伯的面前。
大伯跪在御書房冰冷的金磚上,冷汗浸透了朝服,叩首不止:
“臣……臣定當(dāng)嚴(yán)加管束家眷!”
可那封入閣的旨意,終究是再也無人提及。
大伯娘為此,還曾回王府去求自己的父王,卻被劈頭蓋臉地罵了回來。
她抱著前來探望的表姐,悔恨交加:
“早知會有今日,當(dāng)初我說什么也不會去勸你祖母!讓她大度,讓她忍讓!”
“若是你祖父當(dāng)初不曾納妾,你祖母便不會心灰意冷,你大伯他……他也不會……”
所有人都以為,大伯經(jīng)此一事,定會將那惹是生非的妾室打發(fā)了。
卻不想,他與祖父在書房密談許久之后,竟真的將那孩子也一并接入了府中。
大伯娘自此便時常往祖母的院子去,一站便是一個時辰。
她哭得聲淚俱下,只盼著祖母能出面,將大伯那個妾室趕出府去。
可每一次,她都只能失望而歸。
我娘也跑到我的院子里來長吁短嘆:
“思夢,你祖母最是疼你,連你那兩個親哥哥,都及不上你在她跟前的臉面�!�
她望著祖母院落的方向,推了我一把。
“你去勸勸你祖母,讓她出來主持大局吧。再這般下去,我霍家百年的聲望,就要毀于一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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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然沒有去,祖母早已不在府中,我又何必去做那無用之功?
“娘還是多費些心思在爹身上吧,免得他也學(xué)大伯的樣……”
娘也怕自己的夫君哪日領(lǐng)回來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妾室,將自家攪得不得安寧。
于是,她竟將自己身邊一個得力的大丫鬟開了臉,親自塞進了爹的房中。
可她哪里知曉,那大丫鬟,早已與我二哥私下里情投意合,只等著二哥成婚后便抬她做姨娘。
不過,這些又與我何干呢?
我正捧著祖母留下的手稿,看得入迷。
這是一艘巨型福船的設(shè)計圖,圖上標(biāo)注著:船身長四十五丈,寬二十丈,共設(shè)九桅十二帆,可載千人!
此等巨艦,該是何等的恢弘壯闊。
我立刻讓江爺爺去尋訪天下名匠,言明不惜任何代價,也要將這艘船造出來。
或許有朝一日,當(dāng)這京城的高墻再也困不住我時,
這艘船,便能載著我駛向那片自由的遠方。
到那時,祖母未能親眼得見的碧海藍天,便由我來替她一一見證。
因著大伯之事,祖父也終于放下了顏面,親自去了祖母的院子。
他對著那扇緊閉的院門說了許多軟話,卻始終無人應(yīng)答。
他像是終于意識到,自己奈何不得祖母,便將矛頭轉(zhuǎn)向了我。
“思夢已然及笄,是時候議親了。你既然不肯管,那我這個做祖父的,便替你管一管!”
他入宮面圣,在御前細(xì)數(shù)我如何的言行無狀,不服管教,為我求來了一位宮中最是嚴(yán)厲的教習(xí)嬤嬤。
聽聞,這位嬤嬤連宮里最是刁鉆頑劣的宮女,都能馴得服服帖帖。
這分明就是遷怒,他將對祖母的一腔怨氣,盡數(shù)撒在了我的身上。
他以為,我定會哭著去找祖母求助,
如此,祖母便會反過來去求他。
可笑,區(qū)區(qū)一個教習(xí)嬤嬤罷了!
那嬤嬤罰我抄寫十遍《女則》、《女訓(xùn)》,我便笑吟吟地為她遞上筆墨:
“嬤嬤既然奉命教導(dǎo)于我,自當(dāng)以身作則,不如與思夢一同抄寫?”
她罰我頭頂滿水的大碗,在庭中跪上一個時辰,我便穩(wěn)穩(wěn)地跪著,卻偏要拉她一同:
“皇家威儀不容冒犯,嬤嬤若是連這點苦都吃不得,又憑何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