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我們都是不想被打擾又害怕被忽略的人

    顧晏知是在清晨五點半發(fā)現(xiàn)那封信的。

    他照例提早到書店，為的是享受那段店里還沒開門、整座城市都還沒醒的時光。

    他喜歡這種安靜。沒有對話、沒有眼神交會，只有自己與咖啡、書頁與筆記本的聲音。他一向覺得，與其在人群中說出那些不知該如何開頭的話，不如寫下來，就像對自己說。

    那封信是在門口老舊郵筒旁發(fā)現(xiàn)的。他只是路過，原本以為只是有人亂塞紙條，但信封乾凈、字跡認(rèn)真，像是很認(rèn)真寫下的什麼東西。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拆開了。

    里面沒有署名，沒有收件人。

    開頭只有一句話。

    「我今天真的很難受�！�

    顧晏知沒有立刻讀下去。他握著信紙站在書架邊，眼前一排排擺得整齊的書突然模糊起來。

    他從沒想過，會在這樣一封沒有目的地的信里，看見那麼熟悉的情緒。像是某個不認(rèn)識的人，用極小聲的語氣，說出了他自己曾經(jīng)說不出口的事。

    那是一種共鳴，一種太安靜、太真實的痛。

    他讀完整封信的時候，天已經(jīng)亮了。

    那天整個上午他什麼也沒做�？腿俗哌M(jìn)店里、詢問書籍、結(jié)帳，他都像機(jī)械般完成，腦中不斷回想那些字。

    不是華麗的文句，也不是任何驚天動地的告白，而是那些破碎卻真實的話，像是從某個溫柔又疲憊的角落流出來的水滴，一滴一滴落進(jìn)他早就乾裂的心里。

    他一直以為自己早就習(xí)慣獨處，習(xí)慣沉默。但那天，他突然覺得，或許這世上真的有人懂這樣的他。

    他把那封信放進(jìn)ch0u屜里，到了午休時間，取出紙筆，開始寫回信。

    一開始，他不知道要怎麼開頭。

    對一個陌生人，他該說什麼？

    最後他只寫了幾句。每一句都像經(jīng)過思索，卻又忍不住流露出他藏了太久的情緒。

    你說你不知道這封信該寫給誰

    那就算是寫給我吧

    我沒有資格說什麼但我想說

    我懂那種不想被看見又渴望被理解的心情

    他想了很久，要不要寫上自己的名字。

    最後沒有。他知道，對方也許不想知道是誰寫的，只是想有人聽。

    兩天後，他親手把那封回信放進(jìn)那個信箱里。

    他沒有期待對方會再回信。就像他從沒期待有人會留在他身邊。

    顧晏知從小就習(xí)慣獨自消化情緒。他的父親總說他是個沉默的孩子，喜歡一個人待著，不吵不鬧，不哭不鬧。

    沒有人知道，他只是很早就明白：不是所有話說出口都會有人聽見。

    母親在他六歲那年離家出走，父親則像是留了一個人的身t在家，靈魂卻始終不在。他在祖父身邊長大，學(xué)會了寫字、讀書、記錄每一次沉默。

    那些沒說出口的話，他寫在筆記本上、藏在書頁里，最後一層層疊起來，變成現(xiàn)在這樣的他。

    他原以為，那封信只是偶然。

    直到第五天，他回到家，打開信箱，看到一封新的信靜靜地躺在那里。

    白se信封，字跡不同於所有帳單與通知。

    他幾乎可以肯定，是她。

    打開信的瞬間，他的手指微微顫抖。那不是害怕，是一種不熟悉的期待。

    你好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但謝謝你寫信給我

    簡單的一句話，卻像是他過去十年里從未收到過的回應(yīng)。

    他盯著那封信看了很久，彷佛可以從字里行間看見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桌前，握著筆，用極小的聲音說出謝謝。

    他第一次注意到信紙左上角寫了一個名字。

    晚晴

    他不確定那是不是她的真名，但那一刻，那兩個字卻在他心里留下了光。

    他握著那封信坐在窗邊想了很久很久

    最後他提起筆在回信的開頭寫下了這句話

    晚晴

    你好

    我很高興這封信最後真的送到了某個人手上

    我們都是不想被打擾又害怕被忽略的人

    如果你愿意的話

    我想繼續(xù)寫信給你

    這一次不是因為我有話要說

    而是因為我想聽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