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gt7-1/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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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ght7-1
阮嘉梨上去了。
聲控?zé)袅疗鹩窒�,一層又一層,腳步聲輕輕,裙擺消失在拐角。
樓層不算高,周圍安靜,還能隱約聽見鑰匙開門聲,還有輕微的說話聲。
像是她媽媽招呼她說回來了,阮嘉梨輕輕應(yīng),還有幾句簡單的問答,聲音輕而細(xì)小,然后就是門關(guān)上的聲音。
幾秒鐘后,空氣重歸寂靜。
聲控?zé)糸W爍兩下,然后熄滅。
樓梯間重歸安靜與漆黑。
光影消失不見,只剩下一片沉寂。
裴時璟站在原地,好片刻,才輕微仰了仰頭。下頜線繃緊,脖頸線條拉長,少年喉結(jié)滾動,瞥了外面一眼。
夜se降臨,梧桐樹在風(fēng)中搖擺,枝葉晃動,簌簌作響。
又等了片刻之后,他才收回視線,緩慢上樓。
隔音其實(shí)不太好。
老房子都這樣,修得太早。
腳步落到三樓時,站在樓梯間,還能隱隱聽見對面的說話聲。
&人問她這幾天過得怎么樣,有沒有好好學(xué)習(xí),好好吃飯,早點(diǎn)睡覺,阮嘉梨都很乖巧地一一回應(yīng),說有呀。
靜了兩秒,nv人又問。
剛剛在樓下看到你跟小裴一起,好像是講了兩句話是嗎。
阮嘉梨也靜了兩秒,說是呀。偶然碰到了,就說了幾句話。
&人接道,寒暄兩句可以,還是不要走太近了,以前親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現(xiàn)在跟他們家不太熟了,普通街坊鄰居關(guān)系就好了。
后續(xù)阮嘉梨好像還在說什么,他沒再繼續(xù)聽,垂著眼掏出鑰匙開門。
拉開,進(jìn)門,關(guān)上。
脊背靠在漆黑厚重的防盜門上,把對門的聲音全都隔絕在外。
裴時璟靜了幾秒,才緩慢抬眼,眉眼平靜而倦冷,視線觸及家里,卻倏然一頓。
一片狼藉。
原本整潔空曠的房子一片狼藉。
客廳里所有的ch0u屜被打開,文件、紙頁等東西散落一地,目之所及的儲物柜全都被打開,連櫥柜都不例外。
慘不忍睹到像被洗劫過。
最里面的房間還傳來柜子打開的聲音,亂七八糟的物品被翻找,被隨意地扔在地上,還有nv人緊張而恐慌到幾乎神經(jīng)質(zhì)的喃喃。
裴時璟頓了兩秒,心臟緩慢往下沉。
他邁步往里走。
臥室也是一片狼藉,所有衣物全都散落在地上,床上,亂成一團(tuán)。
一堆混在一起的衣物中間,打開的柜門前,瘦削嬌小的nv人正在恐慌地翻找著什么東西。
“房產(chǎn)證呢?我房產(chǎn)證呢?”
“我房產(chǎn)證去哪兒了?”
裴時璟停在門口,看著她。
“……媽�!�
“我房產(chǎn)證呢?”
這聲叫喊好像并沒有將她從混亂焦慮的狀態(tài)中拉回來,nv人只是抬起頭匆匆瞥他一眼,就又低下頭去,飛快地繼續(xù)手上的動作,拉開客房的每一個ch0u屜。
“你有沒有看到這套房子的房產(chǎn)證?”
“去哪兒了?是不是你爸拿走了?”
&人一邊念叨,一邊往外走,目光神經(jīng)質(zhì)地四處掃過,試圖出門,去別的房間里重新尋找一遍。
“……媽�!�
裴時璟站在門口,又叫了一遍。
“你看見過嗎?是不是你爸拿走了?你爸是不是拿去轉(zhuǎn)給小三了?”nv人一邊說,一邊試圖擠過少年身旁狹小的縫隙,從客房里出去。
裴時璟垂眼看著她發(fā)抖的手,看著她因?yàn)轶@恐而細(xì)微顫抖的嘴唇,還有根本無法停住的目光,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
“媽�!�
他伸手攥住她手腕,聲音沉了許多,“你冷靜點(diǎn)。”
“你放開我。”nv人開始掙扎,好像完全不認(rèn)識他一樣的掙扎,“你放開我�!�
她掙扎的力度太大,好像有一種不顧魚si網(wǎng)破的勁兒,連眼睛都紅了,瘋狂地推他,試圖ch0u出她的手腕,為此不惜將手腕扭動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好像完全不怕自己受傷一樣。
掙扎時,nv人的腦袋不住地磕上門框,碰撞發(fā)出悶響。
裴時璟不得不伸出另一只手制住她,側(cè)身去護(hù)住她的腦袋。
&人就像沒有知覺似的,還在不停地掙扎撞擊,用力推他,嘴里不住念叨著,“你為什么要攔我?你是不是跟你爸一伙的?”
“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幾年沒怎么帶你,你不喜歡我了?”
“你是不是想跟他一起把我b瘋,然后去認(rèn)另一個媽?”
“房產(chǎn)證是不是你拿給你爸的?啊?”
“這套房子平時只有你在住,”
&人越說越篤定,越說越有勁,好像在混亂之中找到了一個絕對的可能x,“你跟你爸是共謀!”
“你把房產(chǎn)證拿給他,他把所有東西都轉(zhuǎn)給小三,還給我發(fā)照片!”
“你們就是想把我b瘋,是不是?��?裴時璟你說話!”
“你是我辛辛苦苦生的!你是我辛辛苦苦養(yǎng)大的!你怎么能這么對我呢?你們怎么能這么對我呢?”
情緒愈來愈激動,聲音愈來愈大,愈來愈聲嘶力竭。
“方少如!”
少年不得不沉聲喊她名字,聲音再沒有一如既往的平靜,短暫地讓她安靜一瞬。
“你自己早就把房產(chǎn)證拿走了,你不記得嗎?”
裴時璟近乎完全箍住她,才能不讓她在情緒極端、意識混亂的時候誤傷自己。
方少如整個人被控制住,短暫地安靜了一瞬,看著他,怔愣了幾秒,緩慢地重復(fù)道,“……我自己,把房產(chǎn)證拿走了?”
裴時璟垂著眼,盯著她茫然而又困惑的臉,盯著她根本無法落定的目光,感到心臟往下沉到深淵。
“……我不信�!�
安靜片刻后,nv人這樣說。
“你騙我的�!�
“你跟他一起騙我的。”
&人篤定地喃喃道,聲音愈來愈大。
“你們倆都不是什么好東西。裴遠(yuǎn)酗酒打人養(yǎng)小三,會養(yǎng)出什么孩子?嗯?你跟我說說,你是不是跟你爸串通好了,一起來騙我的?”
裴時璟原本用一只手護(hù)住她額角,以免她磕上鋒利尖銳的門框折角,此刻她劇烈掙扎時也沒有松開。
筋骨分明的手背猛然撞上門框折角,凸起鋒利的棱角將皮膚劃開一個極深的口子,再在動作中將傷口拉長,直至變得足夠可怖。
血滲出來,順著手背蜿蜒地流下來,滴落在地上。
但方少如沒有反應(yīng),裴時璟也沒有反應(yīng)。
她還在瘋狂地掙扎著,以一種不惜傷害自己和別人的方式,企圖逃脫這束縛。
痛嗎?
痛的。
裴時璟在一次又一次的劇烈撞擊中痛到手指微微蜷縮,但神情還是沒有半分變化,只是垂著眼看她。
&人全身都在抖,連聲線都抖得不成樣子。
“他為什么就是不和我離婚呢?”
“小璟,你能不能告訴我,他為什么就是不跟我離婚呢?”
“他能不能放過我�。俊�
同樣的位置不停地砸上傷口,傷痕愈來愈多,鮮血不斷往下墜,落到nv人手上。
什么都不能讓她蘇醒。
話語不能,叫喊不能,束縛不能。
唯有鮮血能。
溫?zé)岬难涞剿稚�,nv人的手指蜷了蜷,緩慢地低頭看。
嘴唇還在顫抖,手也在抖,甚至還輕輕捻了捻那些血跡。
是熱的。
剛剛從皮r0u血管里流出來的。
裴時璟的血。
如此漫長又難熬的沉默過后,如夢初醒。
痛苦,絕望,恍然。
好像一場大夢。
裴時璟緩慢松開她,看著她情緒逐漸平靜下來,進(jìn)入另一種痛苦。
脊背逐漸坍塌,雙手捂住臉,nv人像滑倒一樣,沿著墻滑了下去,蹲在地上。
“對不起啊,小璟�!�
“我真的受不了了�!�
“媽媽真的受不了了,我真的不想再過這種日子了。”
“我有什么是值得他留戀的呢,小璟?只有你了,對不對?”
“媽媽只有你了,對不對?”
“你太優(yōu)秀了,小璟。他指望著你給他養(yǎng)老呢,小璟�!�
&人蹲在地上,艱難地抬起臉來,滿臉淚痕地看著他,聲音顫抖到難以辨認(rèn),
“你可不可以不要這么優(yōu)秀啊,小璟?”
“你變壞吧。”
“你變壞了,他就沒什么好留戀的了�!�
“我也就可以解脫了�!�
“求求你了,小璟�!�
“媽媽求求你了�!�
裴時璟木然地站在那里,看nv人抱著他的腿崩潰哭泣,卑微而重復(fù)地哀求他,像是一場天崩。
鮮血從傷痕累累的手背往下滑,蜿蜒流過指尖,再聚成水滴般墜落。
窗外是漆黑的夜se。
云層厚重,看不清一絲月光。
良久以后,他垂下眼,唇角帶了點(diǎn)笑,輕聲應(yīng)道。
“好啊�!�
你求我放過你。
可是誰又來放過我呢,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