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探親
第二天一早,村里唯一那臺拖拉機的轟鳴聲,引來了不少看熱鬧的村民。
陳大千花了大價錢把這鐵疙瘩租了一天。
車斗里堆得跟小山一樣。
縣里買好的精米白面,用幾個麻袋裝著,雪白的面粉從袋口溢出來。一整條腌制好的鹿后腿,被麻繩仔細捆著。
旁邊是一筐水靈靈的青菜,葉子上還掛著水珠,在這季節(jié)里十分顯眼。
最上頭還放著幾罐麥乳精和一大包用油紙裹著的糖果點心。
這陣仗惹的半個村子的人都跑出來看熱鬧,一個個伸長了脖子,眼睛里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陳大千這一大家子是要干什么去?”
“聽說是回娘家,這一車的東西,不得了啊!”
“這次惠蕓回去可風光了,現(xiàn)在這年頭,哪個女婿去岳父家?guī)н@么厚的禮啊�!�
“陳大千這小子是真發(fā)達了,跟以前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拖拉機上了土路,揚起一路黃塵,把那些探究的目光遠遠甩在后頭。
徐惠蕓抱著最小的嬌嬌,看著身旁六個玩鬧的女兒,又看了看身邊穩(wěn)穩(wěn)開著車的男人陳大千,心里暖暖的,連回娘家的忐忑也消散了不少。
可一進徐家村的地界,那股壓抑的熟感覺就撲面而來。
路邊幾個曬太陽的婆娘,看到拖拉機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就交頭接耳指指點點。
“看,那不是徐家那個倒霉女婿嗎?”
“喲,還開上拖拉機了?這是在外頭發(fā)了哪門子橫財?”
一個胖村婦吐掉瓜子皮,撇了撇嘴:“發(fā)財?我看是混不下去了!你瞅瞅,拖家?guī)Э谄邆丫頭片子,這肯定是回來啃老的!”
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飄進車斗里。
徐惠蕓的臉一下白了,低著頭抱緊了懷里的女兒,眼睛也微微泛紅。
陳大千面無表情,手上猛地一捏離合,拖拉機發(fā)出轟鳴,揚起的黑煙和塵土把那些嘴賤的村姑嗆得連連咳嗽。
不理會身后的破口大罵,陳大千在女兒崇拜的目光下繼續(xù)前進。
車子在徐家那破舊的院門口停下。
岳母王秀娥正坐在小馬扎上抹眼淚,一雙眼睛又紅又腫。
聽到動靜,屋里走出兩個男人。
正是徐惠蕓的大哥徐鐵柱和二哥徐鐵樹。
兩人一看到陳大千這一家子,還有那滿滿一車斗的東西,許鐵柱的臉色頓時變了。
他一步上前,直接堵住了院門,皮笑肉不笑地開了口。
“妹夫,你可真是會挑時候!爹都快不行了,你帶著這么一大家子回來,是打算吃絕戶嗎?”
視線在七個丫頭身上掃了一圈,不屑的冷哼一聲。
“我們家,可沒余糧養(yǎng)這么多閑人!”
旁邊的徐鐵樹也跟著小聲嘀咕:“是啊惠蕓,家里……家里都快揭不開鍋了�!�
兩句話,像兩把刀子,直直戳在徐惠蕓心口上。
她被兩個親哥哥堵在門口,當著全村人的面羞辱,一張臉漲得通紅,氣得渾身發(fā)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眼淚在眼眶里瘋狂打轉(zhuǎn),最后,她只能無助地看向陳大千。
一直以來,她在這個家里都是被指責、被輕視的那個,她已經(jīng)習慣了退縮。
大女兒麗麗和二女兒娜娜,雖然不完全明白大人們話里的惡毒,卻清楚地感受到了敵意。
兩個半大的孩子,一左一右地站到了陳大千身前,學著父親平日里護著她們的樣子,挺起小小的胸膛,像兩只被惹怒的小獸,死死地瞪著她們的兩個舅舅。
王秀娥也是一臉為難:“惠蕓,你說你回來就回來,把丫頭都帶過來干什么?家里……家里可供不起這么多張嘴�!�
陳大千的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
他跳下車,甚至沒看那兩個跳梁小丑一眼。
只是輕輕拍了拍徐惠蕓的手,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他徑直走到早已淚流滿面的岳母王秀娥面前,聲音沉穩(wěn)。
“媽,我先看看爸�!�
說完,他便撩開門簾,走進了里屋。
一股濃重的草藥味混雜著病人久臥的腐朽氣息,撲面而來。
炕上,岳父徐老根面如金紙,嘴唇干裂,雙眼緊閉,胸口只有微弱的起伏,那口氣若有若無,眼看就要斷了。
這副樣子,是彌留之際的征兆。
徐鐵柱跟著擠了進來,抱著胳膊,站在一旁冷笑。
“裝什么大瓣蒜!縣醫(yī)院的大夫都瞧不出個所以然,你能看出個屁來?”
他盯著陳大千的背影,話鋒一轉(zhuǎn),那股子試探的意味再也藏不住。
“有這閑工夫,不如趕緊想想辦法,怎么湊錢!我可打聽好了,送咱爸去省城的大醫(yī)院,興許還能最后一搏!就是那開銷……嘖嘖。”
他篤定,陳大千這個窮光蛋,連個響兒都拿不出來。逼他,就是讓他知難而退,順便把出嫁的女兒該出的那份力給榨出來。
陳大千沒理他。
他坐在炕沿邊,伸手搭上了岳父枯瘦的手腕,假裝號脈。
就在指尖觸碰到皮膚的瞬間,他心中默念。
【啟動,初級醫(yī)術(shù)�!�
【診斷目標:徐老根。】
【診斷結(jié)果:非器質(zhì)性病變,非病毒性感染。目標體內(nèi)檢測出微量傘形毒蕈素,系長期、小劑量誤食某種罕見菌類導致。癥狀:器官功能進行性衰竭,表征與重病相似,常規(guī)醫(yī)學手段極難查出病因�!�
原來如此。
岳父不是生病,是慢性中毒。
難怪縣醫(yī)院都束手無策。
陳大千心里有了底,他緩緩站起身,面對著一臉譏諷的徐鐵柱。
沒有開口說話,只是淡淡的看著他。
這副模樣反倒讓徐鐵柱心里有些發(fā)毛。
陳大千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走出了房間。
徐家所有人都愣住了,院子里看熱鬧的鄰居也都伸長了脖子,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在所有人疑惑的注視下,陳大千徑直走向那臺惹眼的拖拉機。
他沒有去翻自己的包裹,更沒有去拿什么藥箱。
他只是伸手,抓住了蓋在貨物上的那塊巨大帆布的一角。
下一秒,他猛地一扯。
帆布被整個掀開,車斗里堆積如山的貨物,頓時暴露在陽光下。
那一瞬間,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了,滿院子都是吸涼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