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當時事發(fā)突然,葉行水在別處接活兒,崔竹才被管事贖了回去。
崔竹那神情看著像是個真會殺人的,管事眼珠一轉(zhuǎn),不跟他硬抗。
三萬兩確實不算少了,再加上之前他在場上幫自己掙的銀子,贖他回來已經(jīng)算是狠狠賺了一筆,只是可惜以后少了個幫他牟暴利的人。
無可奈何,主事只能放他走。
盒子里的銀票薄了很多,里面還有張浮票,崔竹素白指尖撫過,重新把蓋子合上了。
這屋子位置不錯,光線很足,太陽透過窗戶照在崔竹身上,并不炙熱,讓人覺得舒服。
崔竹仰身靠在椅背上,被樹上樹葉擋住的光影隨風(fēng)在他身上晃動。他瞇著眼看太陽,又瞥了眼桌上的書,閉了眼睛。
昨夜折騰得太久,后半夜一直沒睡,崔竹一閉上眼就睡著了。
只是睡得并不踏實,他忽然夢見了年少時的事情,那時謝九安被家里人寵著,還是個軟糯的白團子。
他是私生子,崔寧江的正妻厭惡他,崔家上下便也會揣摩她的意思跟著欺侮他,他雖年少,卻已經(jīng)懂得想辦法避開保護自己,但嫡子崔宇愛支使他找他麻煩,總會有避不開的時候。
一年元宵花燈節(jié),他被勒令跟在崔宇后面抱東西,崔宇看見什么都要買來讓他抱著,懷里的東西堆得比他高了一個頭。
街上人山人海,崔宇還刁難他要他跟著去河邊放花燈,他抱著東西艱難從人群中擠過,到了河邊,同樣是人頭攢動,一個穿著華貴的小白團子突然竄出來撞到了他的胳膊,手里本就不穩(wěn)當?shù)臇|西挨個撲通進了河里。
白團子不慎撞到了人,立馬有些緊張,仰著頭看他,有一瞬間的愣神,小臉騰地就紅了,磕磕巴巴地剛想要道歉就被回過頭來的崔宇一聲怒斥打斷了:“你走路不長眼?敢撞本公子的東西?!”說著崔宇又立馬抬頭瞪向崔竹:“你怎么抱的東西?是不是嫉妒本公子成心讓東西掉下去的?!
“我不管!你現(xiàn)在就趕緊跳下去把我的東西都給我撈起來,不撈完不準起來!否則我就回家告訴父親和母親讓他們狠狠罰你!”崔宇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旁邊的河。
現(xiàn)在還是冬天,早上河里還會結(jié)冰,崔宇讓崔竹跳下去撈東西就是在故意磋磨人。
崔竹冷眼看他,不發(fā)一言。
白團子睜著眼看崔宇兇巴巴地頤指氣使,不自覺揪住了崔竹的衣裳,張了張嘴想解釋,但來放燈的人實在太多了,擠來擠去,他個子又矮,被擠得貼在了崔竹腿上,連崔宇都被擠得有些站不住。
“小侯爺!小侯爺!您在哪?!”人群中有人在往這兒邊擠邊喊。
“擠什么!死貨趕著去投胎!”崔宇叉著腰轉(zhuǎn)身罵剛剛從他身邊擠過的人,剛準備轉(zhuǎn)回來讓崔竹跳下去給他撈東西就又被來往的人往河邊擠去,他本就貼近河邊,這一下半個身子就已經(jīng)越了出去,“啊啊啊!別擠了!本公子要掉下去了!”
崔宇努力想保持平衡,背后卻突然出現(xiàn)一個力道,“撲通——!”
崔宇掉了下去。
崔竹若無其事地收回一只腳,冷眼睨著他在水里撲騰的身影。
這么想要那些東西,就自己下去撿吧。
白團子看見他的動作瞪圓了眼睛,一時間把手里的衣裳揪得更緊,崔竹瞟他一眼,“撒手�!�
白團子嘴唇囁喏,還是松開了他的衣裳。
這河其實并不多深,還不到崔宇的胸口。崔宇掙扎了半天才站定,凍得嘴唇直哆嗦,也不管那些掉下去的東西了,顫抖著身子要往岸上爬。
“賤蹄子!剛剛是不是你推的我?!”崔宇冷得渾身瑟縮,一上來看見崔竹完好無事地站在岸邊就怒不可遏,動手要去推他:“你給我下去!”
白團子看他動手推崔竹有些急了,又揪緊了崔竹的衣裳,聲音雖還奶聲奶氣的,氣勢卻足:“你不要推他,掉下去的東西我十倍賠給你!”
“滾開!你算個什么東西!”崔宇連帶著看這個白團子也不順眼,剛要把他扔開就被人一腳踹回了河里:“大膽!什么人也敢對小侯爺動手!”
來人對白團子拱手行禮:“小侯爺!”
白團子看了看河里的人,又轉(zhuǎn)過頭,握緊小手抿抿唇嗯了一聲。
“我、我叫謝九安,”白團子轉(zhuǎn)身仰頭看崔竹,臉有些紅,“你叫什么名字?”
崔竹低頭看他,他姓謝,剛剛那人又管他叫小侯爺。
——京都姓謝的侯爺可只有一家。
他是戰(zhàn)功赫赫定遠侯謝飲的兒子。
崔竹心里冷笑,這回崔宇可是踢到鐵板一塊了。
謝九安看他盯著自己不說話不禁有些緊張,臉更紅了。
“你怎么不說話?”謝九安揪揪崔竹的衣裳。
崔竹偏頭瞥了一眼還在往岸上爬的崔宇,道:“我在想事后怎么應(yīng)對他的報復(fù)。”
謝九安眼睛睜圓,忙道:“你不要擔(dān)心,我會把錢賠給他,不讓他找你麻煩的。”
登科及第
接下來一個月崔竹日子過得倒是平靜,每日除了吃飯睡覺便是溫書,偶爾會想起謝九安惱羞成怒氣得面色扭曲的模樣。
不過,往往最后都變成了——
爬上緋色失神的臉,滴落的汗,以及交纏時微弱的呢喃和喘息……
真是漂亮極了。
“好了。”葉行水嘴里叼著薄如蟬翼的刀片,手上還拿著一個細密的小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