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會死嗎?
“媽媽,我們會死嗎?”寧嶼仿佛聽到許多年前,也是在一艘船上。
海上掀起滔天巨浪,他被母親緊緊護在懷里。
周圍都是驚恐的尖叫聲,母親輕聲拍著他的背,安慰道:“別害怕,會有美麗的人魚公主來救我們。”
可那只是童話故事。
沒有人魚公主,整艘船只有他大難不死,被沖上了岸。
寧嶼莫名想起了他第一次出海。
甲板曬得發(fā)燙,饑腸轆轆加上長期營養(yǎng)不良,寧嶼感覺頭腦發(fā)昏,便找了個陰涼處坐著。
船槳激起陣陣浪花,他把手伸到水里,任由冰涼的海水拍打著手心,就這么漫無目的地看著水面發(fā)呆。
也許這是他最后一次。
漁船破開了水的阻力,時不時有魚兒跟在船邊潛游,甚至有的自投羅網(wǎng)不小心&ot;擱淺&ot;在甲板上。
一條倒霉的鰻魚被揚起的水花帶到了船上,在被曬得滾燙的甲板上翻滾了幾下以后,不動了。
又有一條魚尾巴撞進了寧嶼的掌心,他順手一抓,只碰到滑溜溜的尾鰭瞬間溜走,留下掌心一絲細微的刺痛。
寧嶼抬手一看,原來是被劃破了道口子。
深紅的血液散進海水里,馬上就稀釋消散了,寧嶼趴在甲板上,正要探出頭去尋找,卻見一個人突然從水里冒出來,撞進他的眼眸。
那“人”烏黑潮濕的長發(fā)垂在身后,又沒入水中散開,白皙的肌膚在海面的映照下浮光輕躍,散發(fā)著柔和的光澤。
他的臉上沒什么特別的表情,只用大海一般深邃的藍色瞳孔注視著寧嶼。
而他的下半身竟不是人類的雙腿,深藍的尾巴在水下擺動,始終與漁船保持著相同的速度。
兩人靜靜對峙著,寧嶼以為自己已經(jīng)餓出了幻覺,他使勁揉了揉眼睛,緊張地舔了下干裂的嘴唇。
不是幻覺,寧嶼的心臟簡直要跳出嗓子眼。
&ot;一條……人魚?&ot;寧嶼喃喃自語
,這種只在遠古傳說和志怪中出現(xiàn)過的生物,竟然被他親眼看到了?
這種在現(xiàn)實中從未見過的生物稍稍甩尾,輕盈地鉆回水里。
人魚不遠不近地跟在船側,追逐著航行激起的浪花。他似乎心情不錯,潛游在波光粼粼的水下,接受陽光的沐浴,不經(jīng)意中露出一截深藍色的長尾巴。
也許是看到眼前的人類在發(fā)呆,人魚不滿地甩了甩尾巴,巨大的尾鰭騰空而起,卷住了寧嶼的手臂,輕輕把他往海里拽去。
寧嶼被嚇了一跳,他可見識過這條人魚尾巴的威力,忙扶著欄桿生怕被拖下去。
壞心眼的人魚突然放松了尾鰭,寧嶼重心不穩(wěn),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甲板上滿是粗糙的鐵銹,寧嶼這么一摔,手心的傷更重了。
人魚冒出頭來,抓住了他的手腕。
寧嶼這才看清人魚的手,或許更應該說是蹼爪。
在陽光的照射下,人魚的蹼爪反射出銀白色的光澤,邊緣處鋒利如刀,呈現(xiàn)出完美的流線型,如同海中的利刃。
可手掌的觸感是柔軟微涼的,寧嶼的手腕被人魚輕輕攥著,就像被海浪拂過。
人魚指尖小心翼翼地撫過寧嶼的傷口,下一瞬,突然亮出利齒,張嘴就咬。
“啊!”
寧嶼緊閉著眼,卻沒等來想象中的疼痛,掌心傳來冰冰涼涼的觸感。
人魚舔了一下他的傷口。
“你——”
在甲板巡視的船長不明所以,以為寧嶼遭到了某種大型海洋生物的攻擊。高高舉起的槍支把人魚嚇了一跳,人魚一溜煙鉆進了水里,只留下淺淺的水花,瞬間消失無蹤。
寧嶼懊惱不已,生怕驚嚇了人魚,他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剛才發(fā)生的一切。
見到了人魚?
他會被當成瘋子吧。
死寂的水面上,再次只剩下一艘孤獨航行的漁船。
暴曬和失水已經(jīng)讓他的視線出現(xiàn)了重影,但他絲毫沒有懷疑自己看到的一切。他求船長降低航速,期望人魚能再度出現(xiàn)。
寧嶼目不轉睛地盯著,直到太陽即將從落下,人魚終于出現(xiàn)了。
他試探性地探出頭,大著膽子伸出蹼爪,扯了扯掛在船舷的繩索,又揚起尾巴澆了寧嶼一臉腥咸的海水。
寧嶼屏住呼吸,不敢輕舉妄動,他試探著伸手把那條自投羅網(wǎng)的鰻魚遞到人魚身前,而人魚輕蔑的看了眼,尾巴一甩把快成魚干的死魚打掉了。
人魚抬眸,盯著他的胸前。
太陽的照射下,寧嶼胸前的黃銅紐扣在發(fā)光。
“你喜歡這個?”
寧嶼把紐扣摘下來,放在甲板的邊緣。
人魚用爪子戳了戳紐扣,咻一下把扣子收走了,終于是令他滿意的籌碼。
他繞著船只游了兩圈,然后撲通一下潛在水面,朝著西南方向游去。
人魚尾巴上的鱗片在落日的余暉下閃閃發(fā)光,如穿上鑲滿鉆石的禮服在海中暢游,讓人類只能驚嘆造物主的神奇。
“跟著他,他在指引方向�!�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寧嶼只能最后賭一把,告訴了船長。
這是一場生死的賭博。
寧嶼并不總是能看到人魚,漁船全速前進著,人魚似乎是怕寧嶼不放心,時不時就會出現(xiàn)在他的視線內(nèi),讓他又生怕人魚不小心被卷入螺旋槳中。
三天后,當所有人都筋疲力竭時,他們終于看到了一個島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