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媽媽還在說著什么,但我已經(jīng)聽不進(jìn)去了。
突然間我明白了,我拒絕的不是去城里生活,而是成為一個外人,擠進(jìn)他們早已圓滿的家庭。
他們離開時,我站在院子里,看著汽車卷起的塵土。
奇怪的是,我心里沒有想象中那么痛,反而有種解脫。
就像終于卸下了一個背了太久的包袱。
回到屋里,我數(shù)著爸爸給的錢。
厚厚的一沓,足夠我生活很久。
灶臺上的水開了,我將面條放進(jìn)去,然后打雞蛋。
熱氣模糊了視線,我抬手擦臉,才發(fā)現(xiàn)自己哭了。
原來不是不痛,只是這痛太深,深到要過這么久才漫上來。
6
外婆走后,我以為最壞的日子已經(jīng)過去了。
可我錯了,原來這世上還有更鋒利的刀子,能一點(diǎn)一點(diǎn)把人割得體無完膚。
起初只是些小動作。
課本上莫名出現(xiàn)的涂鴉。
椅子上黏糊糊的膠水。
我都默默擦干凈,以為忍一忍就會過去。
直到那天打開抽屜,幾只死蟑螂赫然躺在我的筆記本上,周圍的女生爆發(fā)出一陣刺耳的笑聲。
"鄉(xiāng)巴佬配這個剛剛好!"為首的燕麗捂著嘴笑。
放學(xué)路上,她們把我堵在巷道里。
燕麗一把扯住我的頭發(fā):"聽說你很會裝可憐?怎么不去找你死掉的外婆哭啊?"
頭皮傳來尖銳的疼痛,我被迫跪在碎石地上。
膝蓋硌得生疼。
她們輪流用指尖戳我的額頭,像在對待一件骯臟的垃圾。
"求饒啊!"
我死死咬住嘴唇,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但我硬是沒讓它掉下來。
外婆說過,人活著要有骨氣。
第二天我頂著膝蓋上的淤青去找班主任。
她推了推眼鏡,語氣輕描淡寫:"同學(xué)間開個玩笑而已,別太較真。"
我知道為什么。
燕麗的爸爸是開工廠的,有權(quán)有勢,每次家長會都開著锃亮的黑色轎車來。
而我,只是個連家長會都沒人參加的孤兒。
那天晚上,我蹲在外婆的墳前,終于哭得撕心裂肺。
照片里的外婆還是慈祥地笑著,可再也沒人能摸著我的頭說"小余不哭"了。
我抹了把臉,開始大笑。
原來人痛到極致是真的會笑的。
7
夜深了,我坐在床邊,手里攥著枚刀片。
我試過求救的。
上周被堵在廁所隔間時,我用力拍打著門板,直到掌心通紅。
可路過的老師只是敲了敲門,說"別鬧了"。
昨天我的書包被扔進(jìn)水池,課本濕漉漉地?cái)傇陉柟庀隆?br />
我蹲在地上撿,聽見周圍此起彼伏的笑聲。
最疼的不是那些拳腳,而是每次抬頭時,看見同學(xué)們匆匆移開的目光。
他們都知道,但他們都選擇看不見。
手機(jī)屏幕亮起又暗下。
通訊錄翻到底,最后停在"林老師"的名字上。
手指懸在上面很久,久到屏幕再次熄滅。
我想,至少要有個人知道吧。
至少要有人知道,我不是突然消失的,而是實(shí)在走投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