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這動靜太大,整個病房的人,連帶著走廊上路過的,全被吸引過來了,門口瞬間堵滿了看熱鬧的腦袋。</p>
王秀蘭先是一愣,隨即那火氣噌地就頂?shù)搅颂祆`蓋!</p>
“你個小畜生,你還有臉哭?你害的我家福海入贅,害的我住院!”</p>
“你個黑了心肝的掃把星,我怎么撿了你這么個白眼狼!”</p>
余文山頭埋得更低了,肩膀還一聳一聳的,像是強忍著哭:“媽!我知道您心里恨我!都是我不好!千錯萬錯都是兒子的錯!”</p>
“我知道您心疼福海,怪我昨晚喝多了沒看住他,讓他…讓他犯了糊涂!”</p>
“可福海是您親兒子,我也是您養(yǎng)大的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p>
他猛地抬起頭,臉上還真掛著兩行鱷魚的眼淚,眼神那叫一個真誠悔恨:</p>
“媽!您別氣壞了身子!兒子想明白了!這事兒,我去頂!”</p>
“不就是福海偷看了金鳳姐嗎?我去認!我去劉寡婦家入贅!我去給她當男人!把福海換回來!”</p>
“爸不是說了嗎?咱家就指著福海出人頭地,光宗耀祖!我不能讓他毀在寡婦手里!”</p>
病房里瞬間安靜了。</p>
所有人都看著跪在地上、一臉孝子賢孫模樣的余文山。</p>
“哎喲喂!這孩子…孝心可嘉��!當媽的也不能太偏心眼兒吧?”</p>
“老姐姐,你消消氣,你大兒子這不是知錯了嗎?還要替小兒子頂缸呢!”</p>
“就是就是,多好的孩子,知錯能改!”</p>
眾人七嘴八舌起來,看向王秀蘭的眼神都帶上了點不贊同。</p>
王秀蘭被他這出整懵了,一時忘了撒潑,喘著粗氣瞪著他。</p>
余文山趁機往前跪爬兩步,把那罐子雞湯高高舉過頭頂,聲音悲切:</p>
“媽!您身體要緊!兒子特意去國營飯店給您熬的雞湯,最補了!您快趁熱喝了!”</p>
“喝完雞湯,兒子這就去劉金鳳家!把福海弟弟換回來!我去頂這個罪!我去娶那個寡婦!”</p>
“不就是偷看了寡婦洗澡嗎?我去認!流氓罪,我去蹲!花生米,我去吃!”</p>
他越說越激動,聲音拔得老高,字字泣血:</p>
“爸!媽!我知道你們從小就嫌我!好東西都給福海,破衣裳爛鞋才輪到我!為了福海當工人,你們要我一顆腰子,我也給!”</p>
“我的命是你們給的!別說一顆腰子,兩條命都給你們!只要你們能過好!只要福海能有前程!”</p>
“我愿意為這個家付出一切!包括我的命��!”</p>
他眼神真摯得能掐出水來。</p>
王秀蘭一口氣堵在嗓子眼,差點又背過去!</p>
她看著余文山那張誠懇的臉,心里跟明鏡似的!</p>
這小畜生肯定憋著壞水!這湯里肯定有鬼!</p>
王秀蘭氣得渾身直哆嗦,指著余文山:“你…你個小畜生…你少在這裝蒜!你安的什么心…”</p>
“媽!”余文山猛地打斷她,一臉受傷和難以置信:“我都愿意替弟弟去坐牢了!您還不信我?”</p>
他往前又跪行一步,把雞湯罐子幾乎懟到王秀蘭鼻子底下,聲音帶著絕望的顫抖:</p>
“媽!您是不是…是不是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我?是不是真覺得我就該被你們榨干骨髓,連條狗都不如?”</p>
“這雞湯您要是不喝…就是真不認我這個兒子了!”</p>
“我…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啊!”</p>
他作勢就要把雞湯往地上摔。</p>
“別!”旁邊一個大媽看不下去了,一把攔�。骸靶』镒樱瑒e沖動!你媽就是一時氣話!”</p>
“老姐姐!你看孩子都這樣了!心誠著呢!快喝口湯吧,別寒了孩子的心!”</p>
“就是!這么好的兒子,打著燈籠都難找!”</p>
“快喝吧!孩子一片心意!”</p>
眾人七嘴八舌,句句都在逼王秀蘭。</p>
王秀蘭被架在火上烤,臉上青一陣白一陣。</p>
不喝?明天整個縣城都得罵她是個狠心刻薄、逼死養(yǎng)子的老妖婆!</p>
喝?誰知道這小畜生搞了什么鬼!</p>
可現(xiàn)在,周圍的人都指指點點的,她臉上都快掛不住了。</p>
管他呢!</p>
這小畜生總不敢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給她下毒吧?</p>
她心一橫,牙一咬,接過瓦罐,也顧不得燙,咕咚咕咚就灌了幾大口下去!</p>
溫熱的雞湯下肚,味道是挺鮮。</p>
可沒一會兒,她就覺得眼皮子發(fā)沉,腦袋暈暈乎乎的像灌了鉛。</p>
余文山這才抹了把臉,紅著眼圈,對著四周作揖:“謝謝!謝謝各位街坊鄰居叔叔嬸子!我媽剛醒,身子還虛,讓她好好歇歇吧!大家都回吧,謝謝了!”</p>
看熱鬧的見沒啥大戲了,又勸了王秀蘭幾句想開點、兒子懂事之類的話,也就三三兩兩地散了。</p>
病房里頓時安靜下來,只剩下隔壁病床一個老頭輕微的鼾聲。</p>
王秀蘭靠在床頭,只覺得一股強烈的困意排山倒海般襲來,眼皮沉得跟掛了秤砣似的。</p>
很快就只剩下粗重的鼾聲,徹底睡死過去,跟頭死豬沒啥兩樣。</p>
余文山臉上的悲切和悔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冰碴子一樣的冷笑。</p>
他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灰,走到病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昏睡的王秀蘭。</p>
“老虔婆,睡得挺香��?”他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刻骨的恨意。</p>
“上輩子,你們一家子吸血鬼,合起伙來坑老子,騙老子簽了那狗屁自愿書,活生生摘了老子一顆腰子,就為了給你那寶貝疙瘩換個前程!”</p>
“這輩子,老子也讓你嘗嘗這滋味!”</p>
他眼神一厲,迅速從懷里掏出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紙。</p>
正是昨晚從家里翻出來的那份空白《腎臟自愿捐贈同意書》!</p>
又摸出一小盒印泥。</p>
“老虔婆,借你爪子用用�!�</p>
余文山抓起王秀蘭軟綿綿、毫無知覺的右手,先在她食指上狠狠抹了一層紅印泥。</p>
然后啪啪兩聲,在那兩份文件落“捐贈人簽名及指印的地方,結(jié)結(jié)實實地按上了兩個鮮紅刺目的指模!</p>
指模旁邊,他捏著鉛筆,模仿著王秀蘭那跟雞爪子刨出來似的筆跡,飛快地簽上了王秀蘭三個字。</p>
“搞定!”</p>
看著那偽造得足以亂真的簽名和指印,余文山滿意地把兩張紙折好,小心地貼身藏起。</p>
上輩子被按著簽這玩意兒的感覺,他記得清清楚楚!</p>
今天,原樣奉還!</p>
余文山最后看了一眼睡得人事不省的王秀蘭,嘴角勾起一絲殘忍的弧度,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病房。</p>
剛走到醫(yī)院大門口,清晨的冷風一吹,他腳步猛地一頓。</p>
“媽的,差點忘了!”他一拍腦門,又轉(zhuǎn)身折了回去。</p>
直接奔著藥房窗口就去了。</p>
北疆那鬼地方,缺醫(yī)少藥的,頭疼腦熱都麻煩。</p>
這現(xiàn)成的媽擺在這兒,不用白不用</p>
藥房窗口的護士正打著哈欠,余文山敲了敲玻璃:“同志,開藥!”</p>
他直奔藥房窗口,扯著嗓子就喊:“同志!給我媽王秀蘭拿藥!要最好的!最貴的!多拿點!”</p>
“同志,我媽身子骨弱,剛受了刺激,得多補補!人參養(yǎng)榮丸?來十盒!”</p>
“阿司匹林?來二十瓶!”</p>
“云南白藥?安宮牛黃丸?各自來五瓶!那個保險子單獨裝好!”</p>
“繃帶、紗布、碘酒、紫藥水、紅藥水…每樣都來十份兒!”</p>
“還有那個…對,盤尼西林!有嗎?給我來五支!不,十支!貴不怕,只要能救命!”</p>
他專挑金貴、常用、能放得住的藥品,點了一大堆,跟不要錢似的。</p>
那氣勢,活像個不差錢的孝子賢孫。</p>
護士聽得直咂舌:“同志,這…這量也太大了,而且安宮牛黃丸可金貴…”</p>
余文山一臉焦急加誠懇。</p>
“我媽都躺病床上了!人命關天!錢算個屁!先記賬!記王秀蘭的賬上!等她出院一起結(jié)算!”</p>
“趕緊的!耽誤了我媽的病,你們負得起責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