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言瑾臉上的笑意僵了一瞬。</p>

    他端著茶盞的手指微微收緊，隨即又若無其事地松開。</p>

    他重新審視著眼前的女子。</p>

    她眉眼清冷，神情淡漠，仿佛對這場精心安排的相看沒有半分興趣，可一開口，又直擊要害。</p>

    千香引，這味藥草，莫說是京城，便是放眼整個江南，也極少有人知曉。</p>

    “此物，乃是我言家不傳之秘，唯有家主方可動用�！�</p>

    言瑾將茶盞放下，面色染上幾分沉重，“如今的言家，做主的是我父親。我人微言輕，離家主之位還有很長一段距離，實在幫不了小姐�！�</p>

    寧瑤深知這東西不易得，只是沒想到全天下只能是言家家主才能支配此物。</p>

    言瑾將她細微的動作盡收眼底，琢磨了下，試探著開口。</p>

    “小姐若是有心，不如跟我合作，助我登上家主之位，屆時我手上的千香引便都是小姐的了。”</p>

    他直接成這樣，倒讓寧瑤有些反應不過來，露出愣愣的神情，看得言瑾越發(fā)的心癢癢。</p>

    “怎么幫？”</p>

    寧瑤心動了，但這事恐怕不太好辦。</p>

    “很簡單�！毖澡�一字一頓，清晰地吐出四個字，“跟我成親�！�</p>

    雅間內，一瞬間靜得落針可聞。</p>

    寧瑤臉上的表情凝固了。</p>

    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p>

    成親？</p>

    這個男人，是瘋了嗎？</p>

    “不可能�！彼�想也不��，便斷然拒絕，“我不可能離開京城�！�</p>

    “小姐誤會了�！�</p>

    言瑾似乎早就料到她會是這個反應，不急不緩地解釋道。</p>

    “我們不必真的成親，更不需要小姐配合我，一直對外，讓人誤以為我們相親相愛，不日就要喜結連理，如此一來，我那個精于算計的父親才會高看我一眼。。”</p>

    他的目光，若有似無地落在寧瑤那身樸素的衣裙上。</p>

    那料子雖然干凈，卻洗得有些發(fā)白，通身上下，連一件像樣的首飾都沒有。</p>

    “若我沒有猜錯，小姐在侯府的日子也不好過吧�！�</p>

    寧瑤被他說中心事，一時竟無法反駁。</p>

    言瑾見她不說話，便將身子往前探了探，手肘撐在桌上。</p>

    他壓低了聲音，像是要說什么貼己的秘密。</p>

    “寧小姐，你我都清楚，咱們這種人，名頭是好聽，日子過得什么樣，自己心里有數(shù)�！�</p>

    他話里帶著一絲自嘲：“既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何不搭個伙，各取所需？”</p>

    聯(lián)手。</p>

    這兩個字，在她心里砸了個坑。</p>

    她向來獨來獨往，可寧家那攤子爛事，憑她一個人，確實難辦。</p>

    這筆買賣，怎么算都不虧。</p>

    雅間里熏香的味道漸漸淡了，桌上的茶也失了熱氣。</p>

    寧瑤看著言瑾那雙帶笑的眼睛，那里面全是算計，但也藏著一條她眼下最需要的出路。</p>

    “好�！彼�迎著他的目��，“我?guī)湍��！?lt;/p>

    兩人就此定下盟約，言瑾拱手告辭，臉上依舊是那副溫潤無害的笑意。</p>

    寧瑤看著他消失在樓梯口的背影，心中并無半點波瀾。</p>

    與虎謀皮，她向來不怕。</p>

    她緩步走下醉春樓，街上人聲鼎沸，車水馬龍。</p>

    路過一家藥鋪時，她腳步一頓，之后提著裙擺，邁步走了進去，準備買些藥材制作隨身攜帶的救急藥。</p>

    藥鋪里空蕩蕩的，只有一股濃郁的草藥味。</p>

    柜臺后頭連個伙計都沒有，安靜得有些過分。</p>

    寧瑤秀眉微蹙，鼻尖輕輕翕動。</p>

    草藥的苦澀中，夾雜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腥甜。</p>

    是血。</p>

    她心頭一凜，目光投向了通往后院的那道布簾。</p>

    血腥味，正是從那里傳出來的。</p>

    還未走到簾前，一道刻意壓低了的聲音便鉆入了她的耳朵。</p>

    “手腳干凈些，別給殿下惹麻煩！”</p>

    另一個聲音隨即附和。</p>

    “要是讓那位寧小姐知道了，殿下道麻煩可就大了�！�</p>

    寧瑤的呼吸，瞬間停滯。</p>

    殿下？寧小姐？</p>

    她小心翼翼地掀開布簾一角，朝里望去。</p>

    后院里站著幾個黑衣人，為首的那個，赫然是三皇子裴延身邊的副將。</p>

    寧瑤的視線越過他，落在了地上。</p>

    只一眼，她全身的血液就在瞬間凝固了。</p>

    倒在血泊里的，竟是昨日才在西子湖畔見過的那個文弱書生，梁潤。</p>

    他雙目圓睜，直勾勾地望著灰蒙蒙的天，到死都沒能瞑目。</p>

    裴延......</p>

    寧瑤的腦子里嗡的一聲，一片空白。</p>

    他為什么要殺一個手無寸鐵的柔弱書生？</p>

    那個在醉春樓里為她布菜，神情溫和的男人，私下里竟是這般殘忍的模樣。</p>

    她心神巨震，腳下一個不穩(wěn)，碰倒了門邊立著的搗藥杵。</p>

    “咚”的一聲悶響，在死寂的后院里，顯得格外刺耳。</p>

    “誰？”</p>

    趙明火速回頭，眼中迸射出駭人的殺意，提著長劍就沖了過來。</p>

    寧瑤來不及多想，幾乎是下意識地從袖中抓出一把藥粉，迎面朝他撒了過去。</p>

    那是一味能瞬間麻痹人神志的迷藥。</p>

    趙明只覺得眼前一花，一股異香鉆入鼻尖，他那張滿是警惕的臉瞬間變得迷茫，眼神也跟著渙散起來，直愣愣地盯著前方。</p>

    寧瑤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提起裙擺，頭也不回地沖出了藥鋪。</p>

    幾個下屬聽到動靜，從院內跟了出來。</p>

    “趙副將，怎么了？”</p>

    趙明用力地甩了甩頭，眼中的迷茫漸漸褪去，恢復了清明。</p>

    他皺著眉，四下看了一圈，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p>

    “難道是最近休息不好，幻聽了？”</p>

    也不知道殿下跟寧小姐的關系怎么樣，能不能讓她給他配點藥。</p>

    寧瑤一路疾行，心事重重地趕回了侯府。</p>

    直到聽雪軒那扇熟悉的院門在眼前合上，她才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氣，背靠著門板，緩緩滑坐到地上。</p>

    她的腦子里，反反復復都是梁潤慘死的模樣。</p>

    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像是烙鐵，深深地烙在了她的心上。</p>

    還有裴延......</p>

    這是一個她完全看不透的男人，一個比寧家所有人加起來都要危險百倍的存在。</p>

    她的大仇未報，絕不能在這個時候，惹上這樣一尊煞神。</p>

    又過了幾日，太師府的夫人舉辦賞花宴，京中但凡有些名望的貴女，都收到了帖子。</p>

    寧瑤自然也在名冊當中。</p>

    這一日，趙鶯鶯一反常態(tài)，主動來了聽雪軒。</p>

    她身后跟著幾個丫鬟，手里捧著好幾件嶄新的華服，笑意盈盈地走到了寧瑤面前。</p>

    “姐姐，過幾日就是太師府的賞花宴了，我特意為你挑了幾件衣裳，你看看喜歡哪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