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留了字條的�!�</p>
陸景明頓了頓,恍然大悟:「你不識字么?」</p>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p>
在沈家十年,沈子稷滿腹經(jīng)綸,卻沒有教過我認字。當我用燒火棍在地上照著他丟的草稿亂畫時,他只會在一邊嗤笑。</p>
連他身邊的幾個小廝都會認字,我偏目不識丁。</p>
對此,吉祥幫我爭取過的:「小滿姑娘聰明,少爺為什么不給她認字讀書?」</p>
沈子稷說得頭頭是道:「女人,會讀書認字后知道的東西就多了,就會得寸進尺,要得越多,野心大不聽話。」</p>
「讀書作甚?」</p>
吉祥偷偷地抱歉看我一眼。</p>
公子決定的事,認定的理,誰都扭不過的。</p>
陸景明尷尬地笑了笑,輕聲問:「那……姑娘想學嗎?」</p>
我猛地抬頭,眼睛發(fā)亮:「想的!」</p>
學了字,至少以后若再被賣,知道賣了多少錢,賣給了誰。</p>
陸景明轉(zhuǎn)身去醫(yī)館拿文房四寶,臉上帶笑,問:</p>
「先寫什么呢……先寫你的名字,程小滿,怎么樣?」</p>
我點點頭。</p>
清了飯桌,小心翼翼地鋪開宣紙,又往硯臺里添了點水。</p>
衣袖帶起一陣淡淡的藥香,我盯著他的背影,沒來由地心跳得厲害。</p>
陸景明手指修長干凈,不像我的這般粗糙。</p>
他蘸了墨,一筆一劃寫得極慢。</p>
程、小、滿。</p>
我學得不像,每一筆都像涂鴉似的,最后一筆在紙上暈開,像在紙上貼了一塊狗皮膏藥。</p>
歪歪扭扭,難看極了。</p>
陸景明卻睜眼說瞎話:「是我教得不好……我再寫一遍,你慢些學�!�</p>
這小大夫,好像沒有我想的那么壞。</p>
陸景明采藥回來時,肩上還沾著山間的露水。</p>
他小心翼翼地從背簍里取出一匹提花棉布,油紙包著,一點都沒有被秋雨淋著,橙黃的底子上綴著細碎的白梅。</p>
他說是給我的。</p>
我從沈家出來時就帶了兩身衣服,都是穿了很多年的粗布麻衣,打滿了補丁,跟他這破落醫(yī)館相得益彰。</p>
這布料子,應該很貴吧?</p>
「放心,不貴的,我有些積蓄,我給掌柜娘子看過病,她給了我折扣�!�</p>
陸景明轉(zhuǎn)過身,又不好意思地壓低聲音:</p>
「天轉(zhuǎn)冷了,你裁身衣裳,別冷著了。」</p>
我的手指輕輕撫過布料,細膩柔軟的觸感能讓每個姑娘愛不釋手,當然,這也包括我。</p>
這花樣我認得,上月跟沈子稷去綢緞莊時,我多看了兩眼,心生歡喜。</p>
那一眼喜歡,被沈子稷發(fā)現(xiàn)了。</p>
我只是看看,沒想要的,但并不妨礙他出口嘲諷。</p>
「你簡樸節(jié)約慣了,又愛干活,穿這個糟蹋了�!�</p>
他指了一匹粗麻:「這個吧,公子送你�!�</p>
那時我想,我也不是愛干活,我也有累的時候,也想偶爾偷偷懶,像老夫人那樣坐著扇扇風,水榭歇腳。</p>
但我想起沈子稷的冷嘲熱諷「你是來享福的?」「我家不養(yǎng)蛀蟲�!箷r,那想偷懶的心一掃而空。</p>
我想證明給他看,我不是蛀蟲,不白吃他的。</p>
陸景明不僅買了布,還買了香脂。</p>
我猛把手背到身后,藏起手上凍瘡。</p>
在沈家這些年,秋冬洗衣,手指總會凍得裂口子,我習慣把手藏在袖子里。</p>
無人注意,沈子稷還嫌我攥著手不干活。</p>
可現(xiàn)在,才幾天時間,就被人發(fā)現(xiàn)了。</p>
陸景明從懷里掏出個小瓷盒,掀開蓋子,淡淡的桂花香飄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