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林小滿站在鏡子前，香奈兒的高定套裝，絲織的衣服在屋頂水晶吊燈的折射下熠熠生輝。</p>

    十多天前她還在城中村狹小的出租屋內(nèi)，穿著地攤兒上買的連 20 塊都不到的廉價 T 恤衫。</p>

    她不禁回想起剛來海市那段時間：</p>

    她站在鏡子前，仔細整理著身上這件從二手市場淘來的西裝外套。這是她最體面的一件衣服，袖口已經(jīng)有些磨損，但好歹是件正裝。她深吸一口氣，對著鏡子練習微笑：「您好，我是林小滿，畢業(yè)于……」</p>

    今天是她第三次面試。前兩次，面試官看到她簡歷上「XX 農(nóng)業(yè)大學」的字樣時，臉上的笑容就淡了。</p>

    更別提當她用帶著鄉(xiāng)音的普通話自我介紹時，那些若有似無的嗤笑。</p>

    「下一位，林小滿�！�</p>

    她快步走進面試室，三個面試官西裝革履，正低頭翻看她的簡歷。中間那位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女人抬起頭，目光在她身上掃了一圈，眉頭微皺。</p>

    「林小姐，你的學歷……」女人推了推眼鏡，「我們公司更傾向于 985、211 的畢業(yè)生。」</p>

    林小滿感覺臉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扇了一巴掌。她攥緊了衣角，努力保持微笑：「我在校期間成績優(yōu)異，連續(xù)四年獲得獎學金……」</p>

    「但是你的英語水平，」右邊的男面試官打斷她，「四級都沒過吧？我們公司經(jīng)常需要和外商打交道�！�</p>

    她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耳邊嗡嗡作響，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破舊的鄉(xiāng)村小學，英語老師用方言教他們念單詞。直到大學，她才知道那些發(fā)音全是錯的。</p>

    「抱歉，」金絲眼鏡女人合上簡歷，「你的條件不符合我們的要求�！�</p>

    走出寫字樓時，天空下起了雨。林小滿沒有帶傘，雨水打濕了她的西裝外套。她站在公交站臺下，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每個人都光鮮亮麗，步履匆匆，仿佛天生就屬于這座城市。</p>

    手機又響了，是房東催租的消息。</p>

    她摸了摸口袋里僅剩的幾百塊錢，突然想起剛剛在公司電梯鏡像中看到的吃播視頻。那個女孩一邊吃著炸雞，一邊和觀眾聊天，屏幕上不斷跳出打賞的提示。</p>

    「既能吃飽，又能賺錢……」她喃喃自語。</p>

    回到出租屋，她打開直播軟件，注冊了一個賬號。第一次直播，她買了最便宜的饅頭。鏡頭前的她局促不安，吃相拘謹。彈幕寥寥無幾，偶爾飄過幾條嘲諷：</p>

    「這也叫吃播？」</p>

    「吃這么少，裝什么大胃王�！�</p>

    「主播長得也太土了吧。」</p>

    她強忍著眼淚，把最后一口饅頭吞咽入肚。下播后，她沖進衛(wèi)生間，把手指伸進喉嚨。這是她最近學會的，催吐后就能繼續(xù)吃下一場直播。</p>

    漸漸地，她學會了化妝，學會了在鏡頭前賣萌。觀眾依舊零星幾個，打賞也只夠買下一次的直播食材。但她必須堅持直播，吃更多，吐更多。</p>

    離村那天，全村人站在門口相送。年邁的老村長拍了拍她的肩膀：</p>

    「滿娃啊，咱林家村就走出你一個大學生，你是俺們永遠的驕傲！出去闖吧，俺們等你的好消息�！�</p>

    想起年幼的弟弟寄給她的信件：姐姐，你是小陽最崇拜的人。等小陽病好了，也要像姐姐一樣上大學，賺大錢。</p>

    看向鏡子里自己浮腫的臉，不行！我不能這么回去！我要賺錢，賺很多很多的錢，讓全村人都能吃飽飯！讓小陽能上大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