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今日這場問政考核，明顯是塊燙手山芋。</p>

    眾多皇子無不避之唯恐不及，偏偏號稱大秦“廢材”的嬴子夜卻硬要往上沖。</p>

    不止是馮劫，朝堂上那些女兒或千金被嬴子夜害慘了的人，個個臉上滿是期待，等著看他鬧笑話。</p>

    說實話，他們內(nèi)心早就蠢蠢欲動了。</p>

    此時再看嬴子云，雖然在嬴政目光注視下，卻仍然表現(xiàn)得氣定神閑，緩緩開口道：</p>

    “父皇，兒臣也是大秦皇子啊！”</p>

    “既然今天是對各位皇子進行政事問答，兒臣自然也擁有參與資格！”</p>

    見到嬴子夜果然主動出擊，而且還挺像回事的樣子。</p>

    趙高暗暗斜了一眼，強忍著笑意，心里不住罵道：</p>

    “蠢貨，純粹的蠢貨，從來沒見過這么廢材的廢材……”</p>

    朝堂眾臣與胡亥等人此刻看向嬴子云的目光，就像在瞧一個十足的傻子，眼中全是幸災(zāi)樂禍。</p>

    尤其是淳于越，半瞇著眼睛，雙手藏入寬大的袖子中，一幅看好戲的模樣。</p>

    “好，那朕便問你！”</p>

    “現(xiàn)在你說，是準備指出國事弊病呢，還是彈劾某位大臣的過錯？”</p>

    在嬴子云堅持要求下，嬴政只得對他開始政務(wù)問答。</p>

    說實在的，嬴政真的被這個嬴子夜給氣笑了，眼神中帶著怒火，語氣間更是充滿了苦笑。</p>

    “回稟父皇，剛才您說的這兩項都不是！”</p>

    嬴子云輕輕搖頭。</p>

    嬴政聞言也是一怔。</p>

    “不是是什么意思？”</p>

    自己剛才不是已經(jīng)說得很明白了嗎？要么提出國事問題，要么指責大臣過失。</p>

    這兩件事本來就是問政該做的內(nèi)容，你都不做，那你站起來又是何意？</p>

    這不是故意耍弄朕么？</p>

    “咳咳……”</p>

    嬴子云輕咳兩聲，隨后繼續(xù)說道：</p>

    “兒臣的意思是，今日既非找出國事弊病，也不是質(zhì)問朝臣過錯，而是……”</p>

    說到這里，他特意拖長了語調(diào)。</p>

    坐在龍椅上的嬴政已是等得有些不耐煩。</p>

    “到底是什么！”</p>

    嬴政面色沉下來，聲音陡然提高。</p>

    這里是大秦朝廷，哪容得如此放肆？</p>

    倘若嬴子云還說不出個所以然，竟在朝廷之上如此胡鬧。</p>

    那么自己真該好好懲治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兒子了！</p>

    此刻，整個朝堂氛圍已略顯緊張。</p>

    倘若贏子云確實在瞎搞，那么今日的問政環(huán)節(jié)絕非簡單的看熱鬧，而是一場可能血流成河的風波！這畢竟是祖龍啊，縱觀歷史長河，誰敢斗膽捉弄祖龍？</p>

    靜默片刻后，贏子云輕輕一拱手，吐露了一句話：“臣兒今日要狀告父皇�！�</p>

    ……</p>

    “天啊，贏子云剛才說了什么？”</p>

    此言一出，滿堂寂靜。</p>

    先前期待看戲的大臣們此刻雙眼瞪得溜圓，面露難以置信之色。</p>

    人人都知曉，大秦的廢物九皇子向來是個不折不扣的紈绔，可誰曾想他會走到這般境地——</p>

    狀告祖龍！</p>

    即便一天吞食三劑熊膽豹膽也不敢如此大膽妄為！</p>

    “怎么可能？”</p>

    “狀告于朕？”</p>

    不僅僅是百官，就連嬴政本人都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了差錯。</p>

    “是的，臣兒就是想要狀告父皇！”贏子云語氣鏗鏘地重申道。</p>

    嬴政見狀哭笑不得，卻異常冷靜，沒有發(fā)怒，反倒帶著一絲淺笑：“好吧，你既然要狀告朕，那你便說吧！”</p>

    在嬴政的心目中，無論如何這都是自己的親生骨肉。</p>

    過去縱然荒唐且不成器，讓他面上無光，眼下看來最起碼膽量令人刮目相看，那又何必計較太多？祖龍又何懼世人目光？</p>

    “其一：我要狀告父皇心懷憐憫太過，猶如婦人之仁，作為一國之君竟如此柔弱不堪，如何立下威望！”</p>

    “其二：我要狀告父皇不單耽誤自身前途，更貽誤了我們大秦帝國的前程！”</p>

    望著贏子云義正辭嚴的控訴和泰然自若的態(tài)度，嬴政心里頓時感到疑惑不解。</p>

    按照他對這位不成器皇子的印象，贏子云雖然平時在外面倚仗朝中權(quán)勢橫行霸道，但每逢見自己卻是懦弱無比，甚至都不敢抬頭對視。</p>

    如今這般處變不驚的表現(xiàn)確實令人驚訝，簡直是脫胎換骨，莫非他真的幡然醒悟即將嶄露鋒芒？</p>

    念及至此，原本滿腔怒火的嬴政此刻居然沒有動怒，反倒升起了幾分好奇。</p>

    “那你倒講講，朕究竟有何種手段過于柔和？”“又如何耽誤了朕自己以及我們大秦？”</p>

    面對控訴，嬴政著實迷茫了，婦人之仁？用來形容他的這一成語真是恰如其分么？</p>

    當年橫掃六國的時候，他的手沾滿了多少鮮血？天下之人誰不知柳州之名便是殘忍嗜殺代名詞！</p>

    再說如今朝廷之中，文武百官戰(zhàn)戰(zhàn)兢兢，豈非正是畏懼自己身上的帝王威嚴？</p>

    怎么會被安上婦人之仁的評價？</p>

    至于貽誤個人和大秦的發(fā)展？更是匪夷所思之語。</p>

    統(tǒng)一六國的豐功偉績足以照亮嬴政與大秦王朝萬古青史，又何來的貽誤？</p>

    隨后，贏子云再次開腔，“父皇為了開拓疆土向南征伐越地，北抗匈奴修長城。</p>

    如此壯舉本該流傳千秋，即使有小許過錯也終究瑕不掩瑜！然而，那些儒學酸儒卻百般詆毀父皇窮兵黷武，殘虐民生！</p>

    不僅如此，他們還短視地對父親免除六國王族爵位賦稅等舉措熟視無睹！</p>

    最為荒謬的是有些人竟將天下災(zāi)荒、洪澇等天災(zāi)統(tǒng)統(tǒng)諉過于父皇，說什么征戰(zhàn)六國導致殺孽深重，所以天譴降臨人間！</p>

    可嘆對于儒生們的蠱惑人心，欺君瞞下之舉，父皇不僅不加責罰反而處處退讓！這樣算不算得上是婦人之仁？”</p>

    眾人驚魂未定之際，有一個人已然坐立難安，那人即是淳于越！</p>

    “放肆！你這乳臭未干的小子，怎么可以顛倒是非、胡言亂語！”</p>

    淳于越氣得忘了君臣之禮，當眾將九皇子斥為黃齒小兒。</p>

    這不是他沉不住氣，而是贏子云的言論實在太可怕，一旦成真，儒家必將遭受滅頂之災(zāi)。</p>

    此刻滿朝文武無不驚愕："這位九皇子也太膽大包天了！"</p>

    蒙恬與李斯心底同時冒出這個念頭。</p>

    如今局面被徹底攪亂，而挑起事端之人，偏偏是公認無能的大秦九皇子。</p>

    看似在問責皇帝，實際卻要置整個儒家于死地。</p>

    當今儒家勢力雖不及皇室，但也相差不遠。</p>

    天下學宮遍地，儒生眾多，連朝中許多大臣都是儒家子弟。</p>

    更重要的是，儒家思想已深入人心，無數(shù)士子夢想躋身圣門。</p>

    可以說，大秦權(quán)貴集團借著儒學形成了一個牢固的利益共同體。</p>

    連始皇對儒家都多有容讓，然而贏子云此刻竟公然要求皇帝向儒家開刀！</p>

    聽到淳于越指責，贏子云勃然大怒："無知老朽，才有失儀態(tài)！你膽敢呵斥本王，分明目中無人！"</p>

    正在和嬴政深談時被無端打斷謾罵，如何能讓贏子云咽下這口氣？更何況，他已經(jīng)不是昔日眾人眼中的草包了。</p>

    今日既然敢當廷問罪皇帝，必然成竹在胸，不會輕易惹怒龍顏。</p>

    歷史上秦始皇焚書坑儒的事人盡皆知，所以贏子云斷定秦皇對這些儒生好感有限。</p>

    贏子云這一反擊讓淳于越發(fā)覺難堪至極，卻找不到話反駁，只能漲紅了臉用手指著他結(jié)巴："你......你......"</p>

    就在氣氛愈發(fā)緊張之際，上座的嬴政開口說話："肅靜！"</p>

    這兩字如春雷般震響，百官趕緊收斂身形不敢妄動。</p>

    令眾人震驚的是，皇帝責備的并非大膽問罪的九皇子，反倒是資深老臣淳于越。</p>

    盡管身為三朝元老，淳于越也是一時發(fā)懵："陛下...陛下..."</p>

    嬴政根本未讓他解釋："大殿之上問政之時，其余閑雜人等不許插嘴！"</p>

    至此，淳于越只能生生把話說回肚里。</p>

    隨后嬴政目光移向贏子云："你繼續(xù)說下去。</p>

    "</p>

    淳于越聽見這話，注意到皇帝適才訓斥自己語氣冰冷，對九皇子卻是出奇溫和，甚至隱隱流露出些許憐愛之情。</p>

    這種態(tài)度落差昭示了一切：儒家危機近在眼前！</p>

    于是贏子云從容繼續(xù)：“兒臣斗膽，請問父皇，為何昏庸誤國？”</p>

    一石激起千層浪，群臣面面相覷："什么叫誤國？怎樣的決定算作昏庸?"</p>

    對此，嬴政亦滿臉疑問："愛卿且講講朕究竟何事辦得糊涂又怎樣拖累了大秦?"</p>

    嬴政此刻真的被激起了一絲探究的興趣，最初他還覺得這個調(diào)皮的九皇子又要信口開河了。</p>

    但事實是他說出的每個字都精準戳中嬴政內(nèi)心的隱秘！他何嘗不想對儒家進行整治？然而，放眼天下權(quán)貴之中，不論富豪還是大臣，全都是儒門子弟。</p>

    絕大多數(shù)讀書人深受儒家教化熏陶。</p>

    如果嬴政一旦動用刑罰，就如同同時向天下所有有頭有臉的人物和所有的士林人士開戰(zhàn)一樣！</p>

    當下大秦局勢，外部強敵環(huán)伺；內(nèi)部更有數(shù)不清的反叛勢力伺機而動。</p>

    在這種內(nèi)憂外患的情況下，若再貿(mào)然針對儒家，則必然會引起全國震動！正因為有所顧慮，所以即便嬴政早已清楚儒家中不少人私底下傳播著與秦對立的話語，可他始終壓制住自己的不滿未曾下手。</p>

    況且嬴政也意識到，在眾多儒家中大多數(shù)人仍忠誠于秦國，只有一小撮試圖同朝廷唱反調(diào)罷了。</p>

    這也便是到如今他依舊未能向儒家出手的重要理由。</p>

    不過贏子云先前所道盡在點上之語卻讓嬴政內(nèi)心動搖，較之前他的態(tài)度已經(jīng)有了很大的松動，不僅感到好奇，并且還有些許期待地想去聆聽接下來贏子云到底想要說什么。</p>

    *</p>

    這時主角繼續(xù)說道：“父皇心里明知道這世道并無長生之說，人的自然老去和生命終止都是不可避免的命運，但卻始終固執(zhí)于此不可理喻的妄想之中�！�</p>

    “竟把街頭混混和所謂方士口中虛造的言語奉為至寶，并毫無分辨真假之心�！� “難道這還不是很傻的事嗎！”主角這番話一出口，立刻又讓旁聽者震驚一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