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趙遠(yuǎn)山從趙棲凰進(jìn)來時,臉就一直沉著。</p>
這會兒又見林氏露出這番可憐模樣,臉更黑了。</p>
他忍不住一拍扶手,罵道:“趙棲凰,你眼里還有沒有尊卑?她是你母親,你怎能如此出言不遜,公然頂撞?”</p>
趙棲凰壓抑住眼底的淚,譏諷道:“父親口口聲聲說她是我的母親,可我生母剛死,她就將我送到鄉(xiāng)下,一日未曾教養(yǎng)過我,讓我叫她母親,她擔(dān)當(dāng)?shù)闷饐�?�?lt;/p>
趙遠(yuǎn)山臉色一僵,見說不過她,便打岔道:“我看你三叔說得沒錯,你就是太驕縱了,該好好學(xué)學(xué)規(guī)矩了。”</p>
趙棲凰對這個父親早已沒了期待,不論他說出什么話,她都不足為奇。</p>
與此同時,周玉湖捧著一本冊子快步走了進(jìn)來。</p>
趙遠(yuǎn)江看向趙棲凰,直接道:“頂撞主母,不敬長輩,罰你去祠堂跪著,將《女戒》抄寫一百遍,什么時候知道錯了,什么時候再出來�!�</p>
趙遠(yuǎn)山臉上沒什么表情,算是默認(rèn)了她三叔的話。</p>
周玉湖“啪”一聲,把那本泛黃發(fā)卷的《女戒》拍在趙棲凰面前的桌上,力道不輕,明擺著帶了幾分羞辱的意思。</p>
趙棲凰垂眸,目光落在那本陳舊的書冊上。</p>
封面上的“女戒”二字,筆跡端正,透著一股腐朽的陳舊氣息,壓得人喘不過氣來。</p>
她伸出纖細(xì)白皙的手指,輕輕拈起那本《女戒》,指腹摩挲著粗糙的封面,而后抬眼,望向端坐于主位,一直沉默不語的老夫人。</p>
“祖母,”她聲音清泠,“您說,棲凰該抄這本《女戒》嗎?”</p>
老夫人張了張嘴,渾濁的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目光復(fù)雜地落在趙棲凰身上。</p>
她實在是顧及趙棲凰與她的長女——當(dāng)今皇后命格相連一事。</p>
老夫人心中猶豫萬分,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開口。</p>
一直扮演著賢良主母的林望舒,見老夫人面露遲疑,眼底閃過不悅。</p>
她連忙起身,走到老夫人身側(cè)給她添置茶水,擔(dān)憂地說道:“母親,侯爺,依我看,還是算了吧。”</p>
林望舒故作為難地蹙了蹙眉,輕聲道:“棲凰這孩子,就是年紀(jì)小,性子急了些,過幾日宮中舉辦春花宴,各家貴女都要去比試才藝。”</p>
“若此時是將棲凰關(guān)在祠堂,不僅傷了身子,豈不是耽誤了她為此準(zhǔn)備?到時候在宴上表現(xiàn)不佳,丟的還是我們永安侯府的臉面。”</p>
她這番話,聽著像是在為趙棲凰求情,實則暗藏機(jī)鋒。</p>
誰不知道趙棲凰不通琴棋書畫,就算再怎么準(zhǔn)備,也會在春花宴上“表現(xiàn)不佳”,丟了侯府臉面。</p>
趙遠(yuǎn)江聞言,果然發(fā)出一聲嗤笑。</p>
“呵,準(zhǔn)備?”他斜睨著趙棲凰,滿眼鄙夷,毫不客氣地譏諷道:“就她一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的草包�!�</p>
“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你們倒是說說,她趙棲凰哪一樣拿得出手?哪一樣精通?”</p>
“讓她去參加春花宴,比試才藝?”趙遠(yuǎn)江的聲音拔高了幾分,帶著濃濃的不屑,“那不是專門去給咱們侯府丟人現(xiàn)眼嗎?”</p>
他越說越氣,又轉(zhuǎn)向老夫人:“母親,依我看,倒不如就將她關(guān)在祠堂好好反省兩日,也省得她出去拋頭露面,給我們永安侯府抹黑。什么狗屁郡主,除了身份,一無是處的廢物!”</p>
趙遠(yuǎn)江唾沫橫飛,將趙棲凰貶得一文不值。</p>
林望舒垂下眼瞼,唇邊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p>
這三房,有時候還真是個不錯的靶子。</p>
趙遠(yuǎn)江說完以后,眾人齊刷刷看向老夫人,等待她下命令。</p>
“咳咳……”老夫人輕輕咳了兩聲,渾濁的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一圈,最后定格在趙棲凰那張依舊沒什么表情的臉上。</p>
她想了想,聲音帶著幾分刻意的溫和,好聲好氣地勸道:“凰兒啊,你這次,確實是做得有些過了�!�</p>
“那劉太傅家的孫女,好歹也是個大家閨秀,就算你再不喜歡,也不能就這么直接把人給丟出去,傳出去,對你名聲不好,對咱們侯府也不好。”</p>
趙棲凰沒說話,等著老夫人的下文。</p>
老夫人頓了頓,又道:“至于春花宴嘛……我知你素來不愛這些個場合,覺得拘束無趣。既然如此,不如就在祠堂里待上兩日,清凈清凈,也算是給太傅府那邊一個交代�!�</p>
這話一出,趙遠(yuǎn)江和周玉湖總算是樂呵了。</p>
林望舒眼底也閃過一絲滿意。</p>
然而,老夫人下一句話,卻讓他們的笑容僵在了臉上。</p>
“至于這《女戒》”老夫人擺了擺手,“就不必抄了�!�</p>
“凰兒到底是郡主,身份尊貴,抄這些東西,平白折了身份�!�</p>
“什么?!”趙遠(yuǎn)江幾乎是跳了起來,“母親!這怎么能不抄?她……”</p>
“夠了!”老夫人臉色一沉,拐杖往地上一頓,發(fā)出“篤”的一聲悶響。</p>
“大局為重!”</p>
她轉(zhuǎn)頭,不再理會趙遠(yuǎn)江鐵青的臉色,對著身旁侍立的管事嬤嬤吩咐道:“萬嬤嬤�!�</p>
“老奴在�!币粋年約五旬,神情恭謹(jǐn)?shù)膵邒邞?yīng)聲上前。</p>
“你去,把祠堂好好收拾收拾�!崩戏蛉寺龡l斯理地說道,“就按照郡主平時的喜好來布置�!�</p>
“啊?”萬嬤嬤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p>
祠堂那種地方,還能按照喜好布置?</p>
“記住,”老夫人加重了語氣,“糕點水果,一樣不能少,都備上最好的。再給她尋幾本時下流行的話本子,省得郡主一個人在里面無聊。”</p>
“是,老夫人�!比f嬤嬤壓下心頭的驚疑,恭聲應(yīng)下。</p>
趙遠(yuǎn)江一聽,臉都綠了,張了張嘴,半天沒憋出一個字來。</p>
這叫關(guān)禁閉?</p>
這叫罰跪祠堂?</p>
這分明是讓她換個地方享福去了!</p>
周玉湖也是一臉的難以置信,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p>
她們初來乍到,沒想到老夫人竟如此偏寵趙棲凰。</p>
唯獨(dú)趙棲凰眼底劃過一抹幾不可察的譏誚。</p>
老夫人這一手,看似偏袒,實則不過是權(quán)衡利弊,既給了太傅府一個“面子”,又沒真得罪她這個能與皇后命格相連的“福星”。</p>
真是好算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