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揉了揉肩膀，抻著手臂繼續(xù)話題：</p>
「這人啊，是要有些氣運的，不然一輩子也翻不出浪來�！�</p>
平康坊里美貌女子眾多，有的一輩子籍籍無名，有的卻能剛接客便揚名了。</p>
木蓮的氣運來自一名落魄文人。</p>
那文人被貶謫將離開長安，臨行前友人送別，便喊了木蓮彈琵琶助興。文人悲從中來，聽得琵琶聲是涕泗橫流，揮筆寫下一首《春宵琵琶吟》。</p>
此作一出，滿座皆驚。</p>
有不長眼地提議：「好詩啊好詩，不如諸位也陪一首如何？」</p>
于是拿來筆墨，眾友人洋洋灑灑。</p>
一炷香后，仍未有一人應聲。</p>
不長眼地又問：「諸位為何不言語呀？」</p>
一友人拍案而起，把自己剛做的詩揉吧揉吧，直接吞進肚子里：</p>
「這等糟粕不該存活于世�。。 �</p>
隨即又一友人撕吧撕吧自己的詩，哭得肝腸寸斷：</p>
「有他珠玉在前，我們還寫嘛啊，趕緊洗洗睡了！</p>
「你看我這寫的都是嘛啊這是，拿回去擦腳丫子都嫌硌腳！」</p>
……</p>
陸天闌聽得我添油加醋，頓時一噎：「寫的真有那么好？我怎么沒聽說過？」</p>
他也是個讀書人，興致上來了。</p>
聽得他恨不得立馬拜讀。</p>
我樂了：「大人想聽還不容易？我唱給你聽就是了�！�</p>
我記性好，不僅能記名妓姘頭，傳唱高的詩歌我也是都會的。</p>
當然平康坊的詩作啊，那可不是常規(guī)詩作。</p>
《春宵琵琶吟》是首艷詩。</p>
詩里大致內(nèi)容呢，是描述歌伎彈琵琶催郎君就寢的故事：</p>
第一聲催促是歌伎含羞帶怯，眉梢生情，此間少不了打情罵俏的浪蕩詞句。</p>
聽得陸天闌耳尖又開始泛紅了。</p>
他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么也沒說，或許是想再聽聽……萬一后面好聽呢？</p>
第二聲催促則更加狂放大膽了，從言語撩撥到動作描寫，那可真是狂放不羈。</p>
陸天闌似乎有些忍無可忍。</p>
他問我：「這也能算是傳世佳作嗎？！」</p>
可我沒理他繼續(xù)唱，好東西還在后頭呢。</p>
終于唱到了第三句，催促了。</p>
唱到這一句，其實兩人已經(jīng)完事了，只剩歌伎哀聲問郎君什么時候回來。</p>
似乎在寫歌伎對情郎的思念，又似乎在寫文人此番離開長安不知何時能回。</p>
總之吧，這首《春宵琵琶吟》——</p>
比它艷的沒它悲，比它悲的沒它艷。</p>
當時第一次聽到這首詩的木蓮，眼中迸發(fā)出激烈的光芒，她一個滑跪上前：</p>
「大人，這首詩能讓我唱嗎？」</p>
落魄文人佝僂著身子道：</p>
「本就是為你作的，你不唱誰唱？」</p>
木蓮高興壞了，當場就拽著落魄文人入了里屋要熱烈感謝。</p>
她想，這恐怕是她氣運要來了。</p>
……</p>
陸天闌皺著眉，總算聽完了，長舒一口氣：</p>
「你怎么知道木蓮怎么想的？難道你們關(guān)系如此親近，她都告訴你了？」</p>
我嘿嘿一笑。</p>
那自然是沒有，這都是我自己躲床底下聽的。</p>
碰巧那日我去找木蓮，也遇上了她人生的高光時刻。</p>
我聽著床上吱呀亂響了半炷香。</p>
很快木蓮送走恩客，將我從床底拽出來，滿眼都是欣喜：</p>
「迎枝，迎枝！你知道嗎？</p>
「人啊，也就活那么幾個時刻。</p>
「今日得了這首詩，我這輩子算是值了�！�</p>
有了恩客送的傳世詩作，她木蓮也要出名了。</p>
你問出名了有什么用？</p>
當然是今后要見她，恩客們花的錢更多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