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再次醒來，我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一個彌漫著草藥味的營帳。</p>

    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郎中，正在為一個身著黑色戰(zhàn)甲的將軍處理傷口。</p>

    我愣愣地看著將軍熟悉的眉眼，下意識脫口而出。</p>

    「娘？」</p>

    我當然清楚他不是娘，但還是忍不住眼眶泛紅。</p>

    將軍冷冷地看著我，眉頭緊皺。</p>

    「你眼瞎了？」</p>

    他傷在肩膀，此時戰(zhàn)甲褪下一半，露出結(jié)實的肌肉，怎么看都和「娘」毫無關(guān)聯(lián)。</p>

    我呆呆地望著他，努力眨眼，不讓淚水落下。</p>

    娘親說過，我哭起來很難看。</p>

    「您長得很像我娘親！」</p>

    營帳里的老郎中與將軍皆是一愣。</p>

    老郎中趕忙向?qū)④娊忉尅?lt;/p>

    「七將軍，這孩子是昨晚巡邏兵從黑豹口中救下的，手臂受了傷。</p>

    三將軍覺得這么大的孩子或許知道些叛軍的事，便讓我先救著，等醒了問問。」</p>

    七將軍點點頭，又將目光投向我。</p>

    「你會說大楚話？」</p>

    我點頭。</p>

    老郎中盯著我端詳片刻。</p>

    「你是大楚人？不對，你眼睛是黃色的……你……」</p>

    老郎中似乎想到什么，愣了一下，轉(zhuǎn)頭看向七將軍。</p>

    「別說，這丫頭的眉眼跟您還真有幾分相像，可瑞華郡主不是已經(jīng)找回去了嗎，這……」</p>

    七將軍看著我的眼神愈發(fā)冰冷。</p>

    「你娘究竟是誰？」</p>

    我看著他冷峻的面容，抿緊嘴唇，將「瑞華郡主」四個字硬生生吞回肚里。</p>

    「您可以親自去看看，她被刺瞎了雙眼，被關(guān)在破廟里。他們想在交戰(zhàn)時，用她威脅你們�！�</p>

    「威脅？」</p>

    七將軍握緊放在一旁的長刀，眼中閃過寒芒。</p>

    「國家興衰，豈會因一個女子的性命而改變？若她真是瑞華郡主，就該以死明志，免得擾亂我軍軍心！」</p>

    我心中一堵，眸光黯淡下來。</p>

    「她如今被關(guān)在最偏僻的破廟，只有兩個叛軍看守，救她并不難……」</p>

    七將軍冷笑一聲。</p>

    「這又是你們叛軍設(shè)下的圈套吧？」</p>

    我對大楚話掌握得不算精通，娘教得有限，僅夠日常簡單交流。</p>

    所以，不太明白他說的圈套是什么意思。</p>

    「就是破廟啊！」</p>

    七將軍緊緊盯著我，眼神越發(fā)深沉。</p>

    「哼！你們叛軍就會裝瘋賣傻，殺起人來卻心狠手辣，你以為本將軍會上當？</p>

    本將軍身后是萬千百姓，便是她真是我的同胞，若被叛軍帶上戰(zhàn)場，本將軍也會毫不猶豫地殺了她，以穩(wěn)軍心。」</p>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應(yīng)他，他的話太多，有些詞我聽不懂。</p>

    但大致明白他的意思。</p>

    他不會去救我娘。</p>

    甚至還可能殺了娘。</p>

    我想起娘總問我南方在哪，然后用那雙失明的眼睛靜靜地「望」著。</p>

    我也不知道南方究竟在哪，為了不讓她難過，每次都隨便指一個方向。</p>

    那個方向，看不見營帳與士兵，只有荒蕪的田野。</p>

    春天時，會有星星點點的野花……</p>

    娘親會「看」著那片野花，給我講以前的事。</p>

    她說，她有一個同胞弟弟，是世上最愛她的人之一。</p>

    我想，娘或許和我一樣，總愛幻想。</p>

    幻想著家人都還愛著她。</p>

    可是……</p>

    若真的愛她，聽聞她被關(guān)在破廟，過著非人的生活，她的同胞弟弟，又怎會毫無反應(yīng)？</p>

    娘肯定不知道，這世上最愛她的人是我。</p>

    即便我是她厭煩的存在。</p>

    即便，有好幾個夜晚她都想悄悄掐死我。</p>

    我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xiàn)出娘親偶爾心情不錯，為我哼唱小曲的樣子。</p>

    好想回破廟��！</p>

    哪怕是死，我也想死在她身旁。</p>